第 26 章 026

“赵导拍戏喜欢逼真，”宋宜接着说，“所以要真亲，不能借位。”

程一点点头：“好。”

宋宜见她如此淡定，倒想着逗逗她：“这是你的初吻吗？”

“你猜。”程一凉凉地扔回去一句。

初吻不初吻的，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早就没了小女孩的春心，怎么还会在乎这种小事。

虽然这个世界，这副身体，程一大概真没接过吻。

宋宜看她一副淡定的样子，给她递了一小颗樱花味漱口水。

说：“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程一白了她一眼。

“二位老师准备好了，咱们就开拍吧！”赵导今天心情很不错，于是想借着这份好势头，一鼓作气拍完今天的戏。

程一于是走到镜头前。由于这一幕，两人都是性命垂危的状态，所以化妆师在他们身上和脸上做了特效妆，血迹斑斑，衣服也破破烂烂，沾满了灰尘。可这样的妆和造型平添一股战损感，引得人心疼不已。

工作人员本来打算在程一口中加血包，被赵导喝止：“干什么呢，加了血包还怎么接吻？”

于是化妆师走上前，只在程一的唇角添了一道血痕。

不知道是不是沈秦的错觉，他似乎感觉，听到“接吻”二字之后，陆总的气场似乎冷了冷。

沈秦正疑惑，陆总并未出声，依旧是优雅地正襟危坐着，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赵导看到程一脸上的血痕，这才满意，于是招呼着：“大家都准备好，开始！”

程一和方知遥果然都是好演员，虽然第一天就已经拍到感情戏，但也是一秒到位。方知遥特有的一抹柔情气质，加上角色的加成，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那一刻程一忽然明白为什么演艺圈那么多因戏生情的艺人。

拍一部戏就是做了一场梦，在梦中，不知老之将至。

寒章抱着同样受伤惨重的樊婴，眼里深情脉脉，又带着铺天盖地的悲伤，他的怀表在刚才已经碎掉，意味着预知未来的能力彻底丧失，而樊婴受伤严重，脸色苍白，唇角带血，已是奄奄一息。

“如果我能将能力发挥得更好，”寒章说，“那么我们今日就不会陷入绝境。”

“没关系，”樊婴抚着他的脸，擦去血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否则，我们初次见面那天，就是绝路。我没有找到生门的能力，这一年，已经是从死神手里抢来的，我甘心了。”

“我也后悔没有早对你说，”寒章微微低头，却见怀中樊婴轻轻摇了摇头。

她撑起身体，微微闭了眼，带血的唇反倒比以往更加瑰丽。

“等等等等。”赵导忽然开口道。

大家都从剧情中如梦初醒，怎么了？

“摄像，换个角度，借个位。”赵导招呼着。

“可是导演，这一幕是感情的高/潮，这哪能借位啊？”摄影大哥也摸不着头脑，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赵导看了一眼陆总，尽管后者依旧优雅慵懒地坐着，并未发一言，可是赵导总是觉得，在这么一个如霜如雪一般矜贵的男人面前，拍吻戏都是对他气质的一种玷污。

“陆总，您看可以吗？”赵导问道。

“可以。”陆淮期顿了顿，点头答允，“要保证效果。”

“您放心，来，继续。”

尽管程一和方知遥是好演员，但是经过了刚刚的打断，两人的状态便也有些忸怩起来。程一如梦初醒，方知遥眼里的柔情也换做几分清明。

方知遥念完台词，俯身下去。

借位不需要演员真的接吻，但是拥抱和靠近不会作假。即使没亲到，方知遥的气息依然扑面而来，又将程一拉进梦里。

赵导拍得冷汗涔涔，陆总不是同意借位了吗，怎么还是一阵阵冷气逼人？

看着剧情演完，他赶紧喊了卡，转身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细汗，长出一口气。

“谢谢二位老师，谢谢大家，但是大家看，咱们今天进度很快，不如趁着多拍一幕？”赵导说。

要命了，赶紧把这一段感情戏给跳过吧。

布景已经做好，所以效率最高的，还是拍布景里发生的其他剧情。赵导想了想，点了点洛初的工作人员：“现在还来得及，去酒店把洛老师喊过来，咱们直接拍下一场，剧本给老师拿过去熟悉一下。”

他打算拍寒章和队友走散之前，一行人在洞穴里解谜的情节。

工作人员点点头，拿上小电驴的钥匙就小跑了出去。

程一和方知遥拍完戏，坐在一边休息，倒是亲昵了不少。

方知遥递给她一瓶零度可乐，这是今天工作人员定的，说是开工大吉，买点可乐讨个好彩头。

程一摆摆手：“谢谢方老师，我不爱喝饮料的。”说完这话，又觉得拒绝别人有些尴尬，于是补充道，“我喝矿泉水就好。”

方知遥会意，在箱子里抽出一瓶递给程一。

“怎么又叫我方老师了？多生疏。”方知遥笑道，“刚刚拍戏，我还担心你会不舒服，还好最后换了借位。”

“在镜头面前，确实会有点害羞。”程一笑笑说。

冰冻矿泉水因为遇热，上面凝了很多小水珠，瓶盖滑溜溜的，一时拧不开。

程一正准备抽一张纸包着，一只纤长的手便伸了过来：“我来。”

方知遥很轻易地打开了瓶盖，又递给程一。

“谢谢啦。”程一喝了几口。

沈秦如履薄冰，剧组里各司其职，两个演员凑在一起休息，都是三三两两聊着天，倒是陆总，根本没人敢上前打扰，居然看上去孤零零的。

他是助手，此时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职责，于是弯腰开始没话找话：“陆总，您看今天的戏拍的多好啊。”、“陆总，您渴不渴，我去给您拿水。”

陆淮期淡道：“不必了。”

“好。”虽然这样说着，沈秦却注意到，自家老板似乎在留意着程一，只是不甚明显。

沈秦虽不知道陆总在思考什么，但还是乖乖在一边默不作声。

洛初带着经纪人到了，依旧穿的软嫩颜色，穿白色系带凉鞋，露出纤细粉红的脚跟。

她一走进门，便见到方知遥给程一拧瓶盖的一幕，心中已经嗤笑，面上温和不显。

刚刚经纪人再三强调今天陆总来了，让她务必好好表现。

她自然知道。这几天背台词从来不曾落下，再加上对原著的了解，她对自己扮演丁灵这个角色有信心。

“洛初老师到了，来，去做造型。”赵导说着，又转向方知遥，“来，方知遥老师也再去处理下妆容吧。”

“我先去了。”方知遥彬彬有礼地站起来，微微欠身对程一说。

程一微笑着点头，见陆淮期似乎是被冷在一旁，心说曲高和寡，打算走过去和他搭几句话。

站得越高的人，身边人越少。程一不指望去做陆淮期的身边人，只是想着报答知遇之恩，也要给一些关切才行。

“陆总。”程一搬了一把小凳子坐过去。眼见这一幕，剧组的工作人员又交换了几下眼神。

似乎是没想到程一会过来，陆淮期略略惊讶，已是从善如流地关掉了pad中正在看的报表：“程一小姐的演技很棒。”

“还好吧，”程一笑着说，“方知遥老师经验丰富，带着我也能很快入戏。陆总今天怎么有时间在剧组待这么久？”

“《尘海之沙》这部戏，是陆氏独立投资的，因此很看重。”陆淮期说着，他在谈论工作的时候，总是这样的不苟言笑。

“这样。”程一说。一时没了话，也不想强行去说什么。

“程一小姐曾经去过C市邻郊的桂山么？”陆淮期昨天一直想着程一的那句关于预知未来的台词，不知不觉就问了这么一句。

桂山就是当初他被绑架关起来的地方。

“没有吧。那一带不是荒山吗？”程一有些疑惑，但笑着说。

尽管她缺失小时候的记忆，但她差不多也能肯定，作为程家二女儿，再不受宠，也应该不会去荒山上的。

“是的。”这个答案意料之中，陆淮期并不怎么意外，“随口一问，程一小姐不要在意。”

“不会。”程一摆摆手，绽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宋宜第五次看过来，眼神带着八卦，程一看着方知遥和洛初的造型差不多做好，导演也在做开拍前的调试了，于是站起来。

“要回去了？”陆淮期问。他也看到了几次宋宜和程一眼神的交会。

“嗯，演完了就早点回去嘛，”程一笑道，站起来拉伸了下肩颈，舞蹈演员习惯性的姿势，殊不知这个动作看在陆淮期眼里，居然有种别样妩媚，“看到我们说话，恐怕别人又要议论。”

陆淮期说：“你很在意这个？”他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不自觉地蹙了眉。

“不不，我完全不在意，真的，对我而言，这种议论不会影响我，”程一摆手，“但是陆总不一样，毕竟是集团的总裁，形象很重要。我听说当时陆总重振陆氏，花了很大的功夫，所以更要注意。”

“对了，陆氏和程氏取消婚约，感谢陆总没有公告真实原因，”程一道，“否则我这个程氏的女儿，刚刚进入娱乐圈，星途就夭折了。”

陆淮期闻言，心中微动：“不谢。”

程一跟着宋宜一起离开了，宋宜一路都在问：“你们怎么那么熟了！”

“不是你让我去感谢陆总的吗？”程一淡淡道。

“确实，为了取消婚约的事情，”宋宜沉吟，“不过这一谢隔得太久，这段时间，你又欠了陆总一些人情。”

“我慢慢还嘛！”程一笑着闹她，“好饿啊，走呀去吃饭。”

看着程一离去的背影，陆淮期也站起，说：“走了。”

沈秦OS：老板你这是不是太明显了？

程一和宋宜随意找了一家咖啡店，一人一盘沙拉和美式，慢慢悠悠地吃着。

“赵导运气好，得到你和方知遥这么好的演员。”宋宜用叉起一只对半切开的圣女果，“我看你们的表现，这部剧稳了。”

“是我运气好呀。”程一说着，还是打开手机，给夏晚发了一条消息。

刚刚陆总说的话，还是让她有些在意。

夏晚很快回复：“桂山？没听说过，你去那里干吗。”

程一微微皱了眉，如果小时候的自己真的没去过，陆总又为什么会忽然提起？

她喝了一口咖啡，却忽然看到夏晚又发了一条消息来：

“我刚刚看了地图，才知道原来C市附近那座荒山叫桂山。小时候程明珠被绑到荒山上过，好像就是附近吧。”夏晚说，“你不是她妹妹吗，怎么你都忘记这事了？”

程一没想到一处荒山居然带出这么久远的事件，眼看有暴露身份的风险，赶紧圆道：“我也是刚刚知道那座山叫桂山。剧组里有人说要去露营来着。”

“你们娱乐圈可真会玩，”夏晚发了个白眼的表情包，“还是算了吧，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眼看圆了过去，程一微微沉思。大概已经弄明白了事情始末。

陆淮期不知为何，知道程家有个女儿被绑架到桂山上过，却搞不清楚是程明珠，还是她程一，于是问问。

可是这样想想就更加不对了，夏晚都知道是程明珠被绑架，怎么神通广大的陆总会不知道呢？

想不清楚的事，暂时放下，是程一的好习惯。

宋宜一边吃饭一边看着pad里的娱乐资讯，笑道：“宁意那边还真够热闹的，这才刚刚开机呢，各种路透爆料不断。”

她说的是程一被截胡的那部古装剧。

程一没觉得有什么，宁意试镜时她也看到了，并不是花瓶。

对于有实力的人，程一一向是敬重的，说道：“我还是想不到，她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人，居然也能出演这么泼辣张扬的角色。而且演得还不错。”

“毕竟是最佳女配角，”宋宜说，“何况娱乐圈，所谓的特点和标签都是人设。经纪公司造星，自然是标签特征一一堆上去，堆成观众想看的样子，连名字也是人设的一部分。”

宋宜不愧是娱乐圈的老人了，看事情一针见血。程一点头赞同，举杯：“真知灼见，宋宜姐，敬你。”

两人咖啡代酒轻轻碰了碰。

“你的名字其实很好，程、一。简单上口，所以我不会给你改。”宋宜放下杯子，笑道，“程明珠的名字，奢华优雅，这也是人设。方向不同，难道程一真就不如程明珠么？”

程一忽然顿住。耳边浮现出当时和夏晚见面时，无意中听来的一句话：

“小时候你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别人问你，你还经常说自己是程明珠来着。”

当时这句话听在耳里，不过是小孩子的虚荣。可是现在联想陆总的那句话和程明珠被绑架的往事，程一忽然觉得，这句话或许有了引申。

或许引申出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剧情走向。

程一呆在原地，许久才放下叉子，胃口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