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传来小声细碎的说话声，透过虚掩的木门隐隐约约地传进这方充斥了酒精药味的小天地里。
颜璐面带隐秘的担心和心疼一点一点地清洗傅千烆的伤口并且一寸一寸地给他上药。
“很多事情我没办法一点一点说清楚，但是我对你说过的让你防着我是真的，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干净，我其实并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
傅千烆没有说话，心里咂摸了一下“干净”二字的含义。
“我认识你的时候莫司言在满世界找我，找了我将近三年。”颜璐的声音里隐含着某种报复性的快感，然而傅千烆只是心里紧了紧，随即语气轻松道：“他为什么找你。”
说完这句话傅千烆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多余的废话，因为上一次颜璐已经告诉过他，她为了逃离莫司言捅了他一刀。
颜璐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上次已经对傅千烆说过这事了，也或许是对于她而言她已经习惯性地一遍又一遍地撕开结痂的伤口，鲜血淋漓也好，腥臭逼人也好，她在逐渐习惯这样不为过去的阴影付出感情的自己。
“我捅了他一刀，心脏，他差点死了。”颜璐声音低低的，不知道为何，傅千烆觉得后半句话里似乎隐约含着一丝丝道不清说不明的感伤。
傅千烆心脏古怪地一紧，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颜璐看不到傅千烆的脸，所以不知道傅千烆此刻表情有多古怪，她手上的工作逐渐娴熟，动作越来越轻柔，声线一如既往地平稳娇软：“根据我对莫司言的观察和了解，他缺乏正常的情绪感受能力。”
傅千烆适时宜打断了一句：“脑子有病？”
“……”颜璐皱紧眉头，怀疑傅千烆才是那个有大病的，“你是怎么做到每说一句话就让人想呸在你脸上的。”
傅千烆含蓄谦虚地点点头：“嗐，天赋异禀，哎哎轻点轻点。”
天赋异禀的傅大队长被马里亚纳海沟狠狠地拧了一把腰间的软肉闭了嘴。
“他的可怕之处在于擅长模仿，你和他接触过应该感觉得到，他的大部分情绪并非发自内心，而是模仿以及利用别人的情绪，你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端倪，所以他可以说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一个情感双向障碍或者该说是冷血精神病患者。”
傅千烆上学那会成绩不好，上了警校是靠体能毕业的，实在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他能听得懂的是莫司言有病，有那个大病。
颜璐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她此时已经把傅千烆背上的伤处理清楚上了药，并且从傅千烆随身带的背包里找了件干净的衬衫。
本来傅千烆就是伤了背又不是瘫痪了，自己穿衣服还是没问题的，可颜璐皱着眉头大概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把衣服轻轻一抖目不斜视地亲自给傅千烆套上，在傅千烆直勾勾的注视加配合下，颜璐心不在焉地给他扣上纽扣。
“他很清楚人类感情的弱点所在，并且也避开了人类感情的弱点，这让他像极了一个没有喜怒、没有同情怜悯恻隐之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据说他二十岁时在米国，曾一己之力收复吞并当地**，因为一时兴起烧毁了两座村庄，死伤不计其数，而对于他来说死的不过是路边的小猫小狗而已。”
傅千烆直勾勾地盯着颜璐的脸，含糊地“嗯”了一声。
颜璐没注意到傅千烆的脑子在跑火车，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没把它说出来，而是话锋一换话题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很多细节我记不清了，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莫司言对于我这个人本身的执著超乎了他的常理，按照以往背叛者的下场，我现在应该身首异处或者可能沉尸江底，也或者是出现在某架绞肉机里变成肉馅给别人做饺子了，但是我却没有。”
颜璐扣上最后一颗扣子，随手抄起一件外套往傅千烆怀里一丢：“自己穿。”
傅千烆还沉浸在自家宝贝贤惠温柔的光景中，冷不防被这点漫不经心冷冰冰的态度搅得心里的温情咣当咣当碎了，他把这一切过错怪在了莫司言身上，语气不太好地问道：“姓莫那王八蛋到底为什么非要缠着你不放手。”
怀宁市局近些日子里经手的案子或多或少都和莫司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傅千烆隐隐有种直觉，总有哪天他们拔萝卜的时候会带出一串泥巴出来。
颜璐将床上的东西收起放进医药箱，在傅千烆看不见的角度唇角乍地泛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他唯独不放过我，或许莫司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执着于不肯放过我的时候流露出的是一个正常的人才会拥有的感情，当他具备着这种情感的时候意味着他同时拥有了这个情感的弱点。”
傅千烆已经穿戴整齐，像美少女战士变身一样摇身一变精神焕发双手抱臂站起来眯着眼睛打量着颜璐。
颜璐将药箱放回原处乍地转身迎上傅千烆的视线，她脚跟向后退了半步然后说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恰好因为9.30案件我借故找上了你，当时我心理还没痊愈，借着这一点让你们都对我放松了警惕，然后恰到好处地提供了线索，再接着就是花了点小方法进了刑侦队。”
颜璐把一切称之为恰到好处，而傅千烆则微妙地眯起眼睛“啧”了一声。
“怎么？”颜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傅千烆哼了一声：“敢情那些温柔可人乖巧听话都是装出来的，温柔贤惠什么的都是为了让我这个单纯无知的老实人上钩咯？”
颜璐“呃”地停顿了一下，心想您老人家还真的跟单纯无知老实人这七个大字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向来顺得一手好毛，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多么的真诚情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虽然那些都是假的，但是我喜欢你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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