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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秋风卷地,红枫漫天飘飖。

红尘滚滚,现世荒唐地颠倒着。

欲在纷飞,情在迷|乱。

悠远的方向,传来了鸣冤鼓被咚咚擂响的震天动静。

府衙中,嘈杂如沸水锅煮开般,一波一波地涌起。人们在大喊,人们在大叫。

一层一层地往里通传,直通报到高层。

“禀府尹大人,禀公孙师爷——”

“中牟难民案,一直杳无踪迹的罗老汉,及其义子林毅,仅剩的这两个幸存者,终于找到啦!!!——”

“好,很好。”

“传本府大令下去,立即提罗老汉父子,速速来升堂。”

“是!!!——”

“……”

*

青|天|白|日匾高挂,朗朗乾坤镜高悬。

左右官差持猩红杀威棒,肃立为列,好生正气凛冽,法邸森严。

公堂外挤满了乌压压的围观群众,都是附近的居民。

当初开封府在衙门后湖打捞出几十具沉冤的尸骸,那动静闹得可大了,附近几十里的住街,门到户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得沸沸扬扬。

如今听说相关的中牟案要开审,无不呼朋引类、叫兄爷喊爹娘,过来围观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可怖大场面。

堂中十五具被溺杀的难民尸体,全部被放在担架里,全部盖着油麻制的遮尸布,以留体面。

十五具被溺杀的上|访难民前,成排跪着的,是用麻袋溺杀他们的凶手。八个假官差。

原本假官差是有十多个的,但最后牢狱里熬大刑,熬下来的只有这八个。

法邸本质,暴|力机器。

暴|力机器可不会对这些猪狗不如的人渣,存半丝手软。

惊堂木震天拍响:

“升堂!”

“威!!!——”

“武!!!——”

杀威棒如轰雷嗡鸣,悠悠不绝。

堂威森严,气势磅礴,外头的围观民众有感于威慑,渐趋于肃静。

“带中牟难民,罗老汉父子。”

“是。”

“带罗老汉,及其义子林毅!!!——”

“带罗老汉,及其义子林毅!!!——”

“带罗老汉,及其义子林毅!!!——”

上|访难民中,仅剩的两个幸存者,衣衫褴褛,麻木不仁,被从外头提了上来。

一前一后,老汉先被提上,青年方至。

两难民被全副武装的官差提押上堂,步上重重高阶,从中途经围观人众。

围观人众鸦雀无声地盯着他们俩,一双双眼睛,宛若寂静的猴群,凝望着怆然欲绝的老农夫、勉强还算镇定的青年农夫,自发地给他们俩让开一条道路。

场面宛若摩西分海,震撼人心。

“杀天刀的畜生,你们骗俺乡亲,跟你们走的时候,衣冠楚楚,人模狗样!……”

“转头却就把十五条人命给沉了湖!……”

老农夫一入公堂,见到那些个铁链捆缚着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假官差,当场就情绪崩溃了。

五六个虎背熊腰的官兵拉都拉不住。

扑上去,野兽似的连撕带咬,老拳狂砸,往死里疯打。

好不容易给他按下了。

他却整个人都烂泥似的瘫成了一滩。

老泪纵横,趴在地上,空洞无神,全然失了魂儿。

众皆不忍,知这老朽是难受到了极致,再无催促。

过了会儿,眼看老农夫似乎是慢慢缓过来了,包府尹方再拍惊堂木,问:

“如此说来,中牟十五位乡亲,被假官差骗走的时候,你们是知道的了?”

老农夫哽咽言不出。

老农夫旁,被押跪着的义子,便替老爹作出应答,条理清晰地回高堂之上,青天的问话。

“是的,当时我们就住在对面的客栈,通过窗户,目睹到了他们被假官差骗走,带去黄泉路的全过程。”

“何以不提醒、制止?”

“以何能耐提醒?以何能耐制止?”青年惨然一笑,“把我们爷俩也赔进去么?”

“况且——”

林毅猩红着眼眸,弓腰下去,深深叩首,额头触冰青色的釉砖堂面,长久不动。

绝望到极致,吐出的话珠,让包括府尹大人在内,现场全部的众人,通体发寒。

“——如果不是用这十五条活生生的人命,把事态彻底闹大。”

“又怎么能刺激开封府震怒,到把中牟的案子,列为头号的大案,来首要缉办呢?”

“他们被杀害得很有必要。”

“他们被杀害得死得尽用——死得其所。”

“……”

满堂死寂,鸦雀无声。

***

伤已痊愈,回归岗位。

展护卫守护在府尹大人身后,如沉默而忠诚的抱剑骑士,怡然不动。隐秘处,覆盖在剑鞘上的手指,却是微不可查地颤动了瞬间。

望着高堂下,狰狞恐怖、不择手段的上|访难民。展昭忽然理解包公当初,招纳他作执法利剑时的沉痛深长了。

“某种意义上,公门刑狱,就是处粪坑,腐烂恶臭,臭气熏天。一桩桩呈送到开封府的重案,白纸黑字、红口白牙、尸骨森森……全都是撕裂了的心智,狰狞了的灵魂。”

“古往今来,处理刑狱重案的衙门,既是臭气熏天的的粪坑,亦是群魔乱舞的妖界,针砭刺骨,不断粉碎认知的底线。”

“太阳永不消失,阴影永远存在。”

“——如骨附蛆。”

“像你这等潇洒明亮的侠客,说实在的,招拢入麾下,本府……心中愧怍。”

世道浑浊,青天朗朗,从来难守。

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或许恐惧、苦痛、挣扎、哀嚎、生不如死……但展昭永不悔,永不退。

像是印证老府尹的预言似的,入开封府不到半年,展昭就见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奇形怪状、魑魅魍魉……让人惊叹于那些畸形存在,所能达到的扭曲程度,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披着美人|皮的怪兽,徐仵作算一个,开封府上上下下全部深深信任她,连老府尹也格外倚重。明明实质那么地狰狞可怖,獠牙猩红。

如今这林毅,又一个。

越级上|访,遭老家千里追杀,活生生给逼疯了。冷静地疯狂,间接害死了十五位同乡亲友,只为了搏得开封府对中牟地区的重视。

为此不择手段,践踏人良。

啧,啧……

******

金涂粉饰的太平盛世里,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林毅。”

“冤民在。”

“你知道纵然入了开封城,追杀的势力也不会善罢甘休。”

“是的,冤民知。”

“在开封郊外,凶徒乔装成土匪追杀你们;到了开封里面,凶徒乔装成假官差骗杀你们。”

“你知道入了开封城,要来祸。所以你带你的义父—罗老爹,脱离了众乡亲。”

“悄然入住了对面的客栈,隐匿行踪。抛下大部同伴,在原客栈作为靶子等死。”

“是的。”

年轻的农夫双膝跪地,缓慢地直起了上半身,麻木不仁,巍然若松。

“这十五具被沉湖杀害的尸体,他们都是你上京路上,同甘共苦、相扶相助的同乡?”

“是的。”

包府尹再也无可自抑愤懑,惊堂木猛拍大堂案,在左右杀威棒的配合下,振聋发聩,惊悚人心。

狂怒道:

“灭绝人良的林毅,你如何狠得下心?!”

灭绝人良的林毅,浅淡无波地应:

“走投无路了,自然就狠得下心了。”

“我需要引起开封对中牟县的重视。”

猩目,咬牙,攥紧脏污的拳头:

“——不惜一切代价。”

公孙主簿抬眼巡场,墨笔速记。

包府尹再问:

“开封府全城搜救,寻觅你与罗老爹这么些时日,你为何一直带着义父藏匿不显。非等到今日才投来府衙,还直接把衙门外的鸣冤鼓给擂破了?!”

年轻的农夫,将一切平静地解释来。

“我需要等,暗中观察,以确定,开封府的衙门,是否真的能够接下中牟县的大案。”

“如果因为上|访难民们失踪得无声无息,不见血、不见尸,风平浪静,开封府就发现不了乡亲们的出事。”

“那么说明这座法邸不过尔尔,这座衙门蠢钝如猪,开封府根本没有承担起此桩大案的能力。”

严重僭越,冒犯堂威。

开封府:“掌嘴!”

一顿掌嘴过后,农夫的两颊紫赤了起来,但这青年,似乎早已经对人世间的一切痛楚麻木了。

扶着义父罗老爹,无波无澜,狼狈地继续:

“如果在发现乡亲们出事后,却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找无可找,而直接放弃搜救。”

“那么说明这座法邸不过尔尔,对草木平民的生死,根本漠不关心。责任心不够,披着禽兽衣冠,尸位素餐而已,也不能托付。”

开封府:“再掌嘴!”

再次掌嘴过后,农夫吐出一口血沫,近乎惨烈地继续:

“如果面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难题,就直接束手无策了。想不出法子,捉不到隐藏暗处的假官差,找不到被沉湖的上|访百姓。”

“那么说明,这座法邸责任心虽有,智慧却不足,这样的榆木衙门,依旧难以交托重任。”

开封府:“……”

即将扔出去的朱红令签,捏了又捏,终于还是放回了签桶。

这回没给他的锋锐狂言、僭越堂威,掌嘴惩罚了,因青年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太过惨烈,根本让人不忍睹视了。

最后青年狼狈地伛偻下腰,以首触地,手撑冰寒的地面。

颤抖地垂着热泪说:

“原谅我尖锐刻薄,仿佛刺猬。在经历这么多折磨之后,草民实在已很难继续待这世界以温善。”

外头的围观人群,已经被震撼得鸦雀无声。

森严的法邸大堂内,一片寂然。

只有青年一次又一次以头砸地的声响,砰砰巨力,一如他先前硬生生把衙门口的鸣冤鼓擂破了的巨力,整个人的脑袋很快鲜血淋漓。

近乎癫狂。

极尽凄厉地哀求:

“——昭昭青天,朗朗乾坤!”

“这世道不该是这样子的!这世道不该是这样子的!这世道不该是这样子的!”

“求开封府彻查中牟!”

“求府尹大人您,接办中牟的重案!”

“冤民蛰伏开封这段时日,已观察得包相您统下的开封府衙,有能力、有责任心、也有智慧,足以担当起中牟的大案!”

“求府尹大人您接办,严查、彻查!”

难民悲鸣的音量很大,仿佛尖刀,狠狠地插进了人心最薄弱处。

共情涌起,激愤怜惜的浪潮涌起。

外头乌泱泱围观的民众,也不禁跟着一排一排,一波一波,浪涌般地跪了下去。

附和着公堂中的狼狈青年:

“求包青天彻查中牟!……”

“求包青天彻查中牟!……”

“求包青天彻查中牟!……”

左右两列杀威棒,镇都镇不下来。

民意汹涌,如若洪水滔天,声势磅礴,给府衙造成骑虎难下之势。

可围观的百姓们哪里弄得清楚就里呢?

他们中的大多数,连中牟在哪儿,中牟出了什么事,都根本不晓得。

他们只是情绪被掀动起来了,于是就随大流叫啊叫啊叫,盲目地喊着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意味着什么的口号。

愚昧地义愤填膺,狂热地烈烈熊熊。乌合之众,无知成力量。

在这种汹涌澎湃的气氛里,包府尹忽然间平静地笑了。

宦海浮沉多年,老大人什么排山倒海的场面没经过。久居高位,积威甚重。那张凛然的黑脸稍一表态,群情激奋的场面,渐渐瑟瑟讪讪地安静了下来。

众官兵只听到,相爷和蔼地对那堂下人开口:

“从捶破鸣冤鼓,吸引附近大量居民前来围观,到声泪俱下,出色地讲演,掀起民意沸腾。”

“你把环境中所有能利用的,全部利用到了极致。这一手玩得漂亮,水到渠成,惊才绝艳。”

“但其实,孩子,你大可以不必如此费尽心机。”

大僚竟然走下了堂来,降阶,亲自把一老一年轻,两位近乎绝望的上|访难民给扶起了。

老的怆然失魂,听不进人话。

便主要对年轻狼狈的林毅进行告知:

“早在此之前,本府就已经调来了中牟县的档案,将中牟县的重案,列为了首要,彻底接办了。”

林毅难以置信,两眸猩红,热泪凄凄。

扶着老大人的手,紧紧握住不放:

“既然已经彻底接办,为何草民没有观察到开封府对中牟的任何动作?”

老大人黢黑的脸庞,微作狡猾之态,隐秘地附耳过去,沉沉笑着,对年轻人开解道:

“有些动作,见不得阳光。若连你们寻常民众都能观察到,那么对于暗处虎视眈眈的魑魅魍魉,岂不更是打草惊蛇了么?”

“……”

“你想要公道。”

“对。”沙哑。

“可是公道,从来都不是只靠光明正大的手段能夺到的。”

“……”

“信本府么?”

“……”

“……不知。”

“你会信的。”

老大人隐秘地捏了捏他的手心,睿智的虎目里仿佛有灿烂的光。

“……”

历尽荆棘,千疮百孔,林毅早已近乎疯魔。然而此刻,他禁不住触电般微微一颤。

青天在上啊,他好像看到了神明……

怆然欲涕。

终于脱力地颓下,跪倒在地,垂着脏污的乱发,发出野兽般苦痛的呜呜喉音。

“……义父,我们有希望了。”十五具被杀害的乡亲尸体旁,罗老爹呐呐地木木地应。“好哇,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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