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帧正在柜台内打着算盘对账的时候,余光瞧见面前走来了一个人,本能的说道:“客官里面请。”
见对面没动静,他立马抬头想要喊小二招呼客人,可话刚说出一半,便看见自己多日未见的父亲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笔也不自觉地顿住了。
白兴安低头看了一眼账本儿,道:“晕墨了。”
“哦。”白子帧忙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又冲着账本儿吹了几口气儿,然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兴安道:“你就让我这么站着与你说话吗?”
“不、不是,父亲随我来。”
白子帧将账本收起来,又喊了小二帮他照看一下,好在现在还不是饭点儿,只有一桌客人。
他一路引领白兴安上了三楼的包间。
白兴安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个三层大酒楼,果真是气派非凡,之前就听闻香荷别院换营生了,既是这等风花雪月的场所,他也没多打听,没想到竟被白子帧兑下来开店了。
白子帧打开一扇木门,道:“父亲请。”
“嗯。”
白兴安瞧着心情倒是不错,眼睛一直在四处看,或许他打心眼儿里不相信这会是他那个败家儿子开的店吧。
他在桌旁坐的笔直,白子帧也很识时务的上前去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多日不见,要说是不想家是假的,可一想到家里有那个碍眼的女人,他就心烦。
“你也坐。”白兴安抿了一口茶,对他说道。
“好。”白子帧也略显拘束的坐了下去。
“这是你的店?”白兴安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不是,是我师父的。”白子帧如实说。
白兴安脸上有些挂不住,也阴郁了些,语气也严厉了起来,道:“我拿给你钱开店你不做,偏要在这里给人家打工?你被下了什么迷魂汤?”
白子帧一听这话眼圈儿又红了,脑子里想起了当初吴秋曼颐指气使的站在店门口,将他和肖瑶赶出去的场景。
师父是那么暴脾气的一个人都被逼得只能忍气吞声,回家睡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可那时他在哪儿?
要不是肖瑶拦着,他一定要去找自己的父亲问问,这件事他究竟知不知情!
吴秋曼从他手中又将店铺要了回去这件事,他到底知不知情!如今跑来,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白子帧噤了噤鼻子,道:“我看是你被灌了迷魂汤。”
“啪—”的一声,白兴安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眉横立道:“反了你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以往因为吴秋曼的原因,白子帧有些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父亲说,如今闹到这份上,自己与那个姨娘也算是水火不容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道:“自我娘死后,你忙于生意从来无暇顾我,后来有钱了,我以为你能陪着我了,可你又娶了别人,起初我以为是多一个人爱我,可弟弟出生后,我便成了最多余的那个。”
白兴安一脸的惊诧,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这么想自己,无论他有多少孩子,都是他的骨肉,哪里会有不爱的道理?
他有些激动的反驳道:“可我从未亏待过你,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不是吗?”
“呵呵。”白子帧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道:“你把钱给了我,爱都给了他。”
白子帧看着弟弟在自己父亲的怀里笑着、闹着,他站在一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甚至记不真切,自己小时候父亲有没有这样与自己玩闹过。
可那张铺满了稻草的床榻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母亲得了重疾无药可医,那时父亲还在外跑生意,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未见到。
每次看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他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想着如果那时可以如这般富裕,是不是就可以遍寻名医治好她的病,自己也是有娘疼、有娘爱的孩子了。
原本他的心就已经脆弱的经不起一点风浪了,可父亲一次次的责骂,更像是一根根利剑,将他本就不堪一击的内心穿了个通透,这也让他的心理发生了巨大的逆转。
反正怎么做都是错的,怎么做都讨不到他的欢心,怎么做都不如那个牙牙学语的弟弟,那他何苦每天活的那么战战兢兢?
那是他父亲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自己的母亲都没能享受半分,为什么要便宜那个女人?
从那之后白子帧每天吃喝玩乐,正事儿一概不做,倒也乐得自在。
白兴安神色有些复杂,他这个人不善于沟通,平时与白子帧的确是交谈甚少,从来没觉得自己与儿子竟有如此大的芥蒂。
白兴安语气软了下去:“子帧,父亲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的。”
“是吗?”白子帧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委屈的说道;“那你为什么要纵容那个女人来抢我的店铺?那是我与师父多日的心血,就那么被她抢走了,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与人串通好了的。”
“即便你再怎么喜欢她,难道真的不在意自己儿子被他人诟病吗?”
白兴安立马解释道:“是你姨娘说那个女人将钱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怕你被骗了,我才没有过问的。”
“可笑。”白子帧不屑道:“那间店铺从装修、进货、雇人等等都是我师父一手操办,就连配料也是由她亲手调制,我只是负责送送菜、记记账,每月还要分我一半的利润,她会骗我什么?”
“哦对了,她跟你嚼舌根的时候,有没有提过,她派人来这里偷偷学艺的事?最后‘学有所成’,才来赶人?这如意算盘打的是真不错。”
白兴安面色惊异,很显然是不知道,眼中尽是惊诧。
这时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
肖瑶一脸急迫的神情站在门外,瞧见二人只是对坐在那里聊天,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去城北的店铺去对了一下账本和会员信息,回来就听小二说有一个中年男子来找白子帧,二人一并上了楼。
她估摸着白兴安差不多也到日子来兴师问罪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就赶在她不在的时候。
她狠怕白子帧又犯了什么倔驴的病,到时候再挨了打,如今却是放下了心,二人不仅没发生冲突,看白兴安的神情也没什么情绪波动,该是谈的不错。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你们想吃什么水果?”
白子帧立马站了起来,将肖瑶拉了进来,然后站在他父亲面前,道:“师父,之前那事我父亲不知情的,我刚刚问过了。”
肖瑶表情愣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良吉火锅的事,道:“都过去多久了,小白,我从没怀疑过你,那件事你也不必挂怀。”
白子帧摇了摇头,道:“我心里过不去,如果不是我说要与你合伙,哪里来的这些糟心事。”
肖瑶摸了摸他的头,道:“如今也说开了,都过去了。”
白兴安此时也起身,饱经世事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语调也轻了许多:“苏小姐,那件事我回去一定问清楚。”
“害,都过去了,我都没放在心上。”
白子帧刚想开口便被肖瑶一把拉住手腕,然后接着说道:“小白是您的儿子,他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你该是了解的,万万不可听信她人而言。”
“哪怕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合您心意,您也该想想您那早逝的亡妻,她与您同甘共苦直至因病而逝,一天福都没享到,她留给您的,也就这一个儿子了。”
“他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也是我的挚友,我才多说几句,其他的便是您的家事,我不便多言了。”
即便是白兴安再蠢顿,也该明白肖瑶的意思了,可面上依旧有些难堪,强挤出一抹笑之后转身推门走了,丢下一句:“有空回家看看吧。”
估摸着他走远了,肖瑶难掩兴奋的表情,捏着白子帧的脸雀跃道:“小白,你看清你爹的表情了没?我估计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白子帧却是高兴不起来,说道:“可我在将军府住的好好的。”
“可你马上就要夺回你的父亲了!”
“可那女人又不会走,时间长了怕是又要回到从前那般。”白子帧很明显已经对自己的父亲失去信心了,毕竟那个女人撒娇媚笑惯会讨人欢心的。
肖瑶坐在椅子上盘起了腿,扬着脸问道:“你是,不同意他再娶吗?可师父觉得,你父亲年纪不大,续弦也合情理,小孩子不能太自私哦。”
白子帧瘪着嘴道:“当然不是,只是那女人实非良人,若是个朴实的,心眼儿好使的,我自然不会反对。”
肖瑶点头表示赞同,那的确不是个什么好饼。
可若是想将她扫地出门却也不容易,二人连孩子都有了,那白兴安又是一副老实人的做派,若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脑中灵光一闪,原则问题?
她立马拉着白子帧的手,一副极度兴奋的样子,道:“师父再帮你一次,能不能成,且看你那后妈是个什么货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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