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可起26

第二次拍摄也不能尽如人意。

岑靖安的眉头还没有喊“停”就已经皱起来了，只不过沉浸在拍摄里的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副导在旁边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吭的一动不动，心里却为接下来要面对暴风骤雨的两位主演哀悼。

“你俩的演技互相比着一日千里的退步是吧？”岑靖安的声音冷若冰霜，听在人耳朵里仿佛都像带了冰碴子一样，刮得人生疼。“宋清，我都不知道程闻原来是个娇滴滴的娘儿们？不然最后转身离开的那个眼神你做什么缠缠绵绵？我们这是青春校园剧，不是什么伤痛耽美文！”

宋清的脸腾的红了。他无意识的把现实中对俞江宁的同情过多的带进了戏里，俞江宁很聪明，猜到了宋清大概率受到他开拍前给他倾诉的影响，心里万分愧疚，正准备帮宋清说什么，还没开口，岑靖安的炮火就更猛烈的冲向了他。

“还有我们的俞江宁老师，”岑靖安把“老师”两个字咬的很重，带了几分讥诮的意味，俞江宁的心一沉，知道自己的问题也非常大。“不知道的以为您白纸一张，什么拍摄经验都没有呢！第一遍拍摄结束的时候我就跟你讲过你的问题，苏祁高考失利，再加上看到程闻的那一刻残留的气恼死灰复燃，他看向程闻的眼睛里应该羞恼悲愤都有！你睁着双死鱼眼做什么？！想吃鱼下午让你助理点个够！”

岑靖安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没想到两位被他寄予厚望的主演，居然重新开机的第一场戏就拍的这么不顺。诚然，重新开机距离上次拍摄过去的时间不算短，戏感减少消失都算正常。但这并不能成为重拍屡次不过的理由，至少在岑靖安这里不能算正当理由。

“不休息，继续拍。”

岑靖安冷着脸没给众人惊讶的时间，转身坐回监视器面前，场记小跑着过来打板，“啪”的又一声脆响，第三次重新拍摄开始了。片场里气氛十分凝重，除了演员们拍戏说台词，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工作人员们做什么都蹑手蹑脚，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岑导霉头。

宋清不是一次批评就灰心丧气的人，他反而在岑靖安的严厉打击里越挫越勇，这回的拍摄他自己就能明显感觉得到比上次表现得好。俞江宁到底是被选中冲击奖项的演员，他也没因为岑靖安说的话发挥失常，反而尽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和眼神，知错就改，且改的还挺让人满意。尽管两位主演都觉得发挥比上一场戏好很多，但是岑靖安依然喊了“停”。

“再来，各部门准备。”

随着打板声音再次响起，宋清和俞江宁趁着还在状态，继续调整情绪，尤其宋清，他牢记着岑靖安给他指出的问题，尽量规避错误发生。俞江宁也同样尽心尽力，他的演技经过了无数位严厉的导演的数次磨炼，此刻经验丰富的优势便显了出来。

“卡！过！”

第四遍拍摄结束，岑靖安的一声“过”听在宋清和俞江宁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之音，他俩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在场的工作人员也轻松了些，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变大了一点。宋清招来庄裕琳，吩咐她给工作人员们准备些热饮和甜点，他自己又另外把岑导和副导的那份单独准备出来。

“你需不需要吃些东西？热饮和甜点，我正好一起点出来。”宋清问坐在椅子上的俞江宁，俞江宁谢绝了宋清的好意，只让他自己点自己的就好。“你今天过来吃饭了么？”

宋清不放心。他看俞江宁的脸色不太好，担心这场戏从一大早就拍拍到现在，如果俞江宁早上过来的时候没吃东西，就相当于一整天没进食了，胃或许受不了。

俞江宁摇摇头，“没有，但是我不饿。”他手里拿着助理给他准备的温水，边小口的喝着边坚定的拒绝宋清给他点外卖的询问。宋清想了想，觉得俞江宁是因为这两天事情堆积在一起，受情绪影响，才吃不下去食物。可是接下来还有要补拍的戏，是运动比赛，苏祁和程闻两个人为班级得荣誉的戏份。前段时间室外操场学校有用处暂时没法出借给剧组，这几天趁着学校不用室外操场，岑靖安就准备把之前运动会的戏份挪到今天补拍。

“一会儿有运动会的戏份，我是接力跑和篮球赛，你是八百米和篮球赛，你确定不吃东西待会儿能支撑得了高强度的消耗吗？如果再拍摄不顺利，岑导应该还会生气吧。”

宋清是真的担心俞江宁会在拍摄的时候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不管怎么说，天大的事面前，身体的健康也是最重要的。而且他总有种预感，如果俞江宁因为体力不支给拍摄造成影响，岑靖安会毫不留情的发脾气。

俞江宁的神情因为宋清提到岑靖安而有些动摇，宋清没忽略俞江宁松动的表情，继续劝说道：“好歹吃一些，哪怕不吃正餐吃点甜点垫一垫，表现得好了，拍摄顺顺利利一次就过，岑导肯定也轻松。毕竟我们停机了半个多月，怕是后面要赶戏份岑导压力不小呢。”

“好吧，”俞江宁终于松口，他无奈的冲宋清一笑，自嘲道：“我还比你大几岁，竟然被你苦口婆心的劝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知道你的好意，谢谢你宋清。”

“客气什么？”宋清把手机伸到俞江宁面前，示意他自己选：“想吃什么就加购物车，我一起下单送过来。”

“好。”

这次休息的时候比较长，因为工作人员不光要在室外操场布置运动会的条幅，还要贴合原着，选一些学生帮着穿上按照原着里定制的校服充当群演。有下课没什么事做的学生自告奋勇过来报名，也有不少趁着上体育课过来想当群演的学生，岑导吩咐副导询问过班主任和学生本人的意见后，把来报名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等一会儿进行挑选分配角色和任务。

“年轻真好啊，我上学的时候也是运动会得奖最多的主力军。”

“是吗？”宋清和俞江宁两个人已经跟着工作人员回到了学校，正站在操场旁边看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年们叽叽喳喳聊天。“我记得你擅长踢足球？”

“对。”

“但篮球打的也挺好啊。”宋清好奇道，他还记得之前他们在室内篮球场拍摄的时候，虽然不会真的全力打完一整场，但从一些动作和投篮命中率，不难发现俞江宁篮球打的也还不错。“如果没打过篮球的话，说明你打篮球很有天赋。”

“真没打过，”俞江宁没想到能得到宋清这么高的赞誉，他肉眼可见的情绪好了不少。俞江宁跟宋清实事求是道：“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打过，我看过原着，知道苏祁在打篮球方面很有天赋，所以趁着还没进组开拍，就提前约了教练让教练指导了几场。一直到我们拍打篮球的那场戏，我都没真的跟人家正经实战过，那场戏应该是我第一次不是练手指导，而是正儿八经的打篮球赛，虽然只有半场。”

谈到这些，俞江宁的那双桃花眼里亮晶晶的，似乎光是回忆，就能感受到他心里对那场酣畅淋漓打篮球赛的喜悦。宋清见他情绪好转了许多，也放下心，专心致志看了一会儿学生们领完剧里的校服，三两结伴飞奔去更衣室的背影，又摸出手机，点开了和周桐的对话框。

“在干什么？”

“刚做完一套题，正准备用平板追个剧，刚打开平板，你的信息就过来了。”

周桐回复信息回复的很快，光是想象，宋清就能猜得到周桐现在在家里的状态。之前的薄睡衣现在已经穿不住了，即使房间里暖气充足，到底还是跟夏天时候的温度不一样，所以周桐肯定穿着毛绒绒看起来就很软很舒服的秋冬睡衣，盘着腿坐在床上或者瘫在沙发上，用小毛毯盖住光着的脚，头发懒懒散散的用发卡盘起来，高兴的打开平板追剧。

“我猜得到。”

“？你猜得到什么？”

“猜得到你现在的状态，等我几分钟。”

宋清忍不住回到被当休息室的教室里，拿了纸和笔，随笔勾勒出了他脑子里的周桐。寥寥几笔，一个卡通版可爱又机灵的周桐被宋清画在了纸上。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身体，卡通版的周桐正在用她短短小小的细胳膊抱着平板追剧。宋清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周桐已经在微信里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在问宋清让她等什么，还给他说的几分钟一分钟一分钟的倒计时。宋清被周桐可爱的行为逗得眉眼俱是温润的笑意，他快速的把“作品”拍好发给周桐，没一会儿，就见周桐发来了一个小熊惊讶的表情包。

“怎么？不觉得这个小人儿特别像你么？又可爱又机灵。”

宋清以为周桐不喜欢他画的这个卡通人物，忙帮着给卡通版的周桐说好话。

“我只是在惊讶你竟然还有画卡通画这项技能！”

见周桐的重点偏到了不知哪里去，宋清眼角眉梢的笑意又加深了许多。可能是担心文字没办法完整传达出心里的惊喜，周桐特意又发来了好几个小熊惊讶、小熊捂嘴和小熊鼓掌的表情包，满屏幕憨态可掬的小熊们跟宋清的笑声撞了个满怀，虽然不知道周桐心里的惊喜究竟有多少，但宋清觉得他绝对是将周桐的惊喜完整的接收到了。

“这个卡通画也太可爱了！”

周桐的重点终于在偏离正确方向一圈后自动找了回来，宋清宠溺的叹了口气。他从小就喜欢把各种人物画成卡通版，简单又好玩，性格再复杂再阴暗的人物变成了卡通版以后，看上去都比原型更容易讨人喜欢。只不过因为卡通画画得好而夸奖宋清的人不多，尤其像周桐这么疯狂表达内心喜爱的，更是只有周桐这么一个。宋清心里的欢喜像吃了生长剂的树苗，倏地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只给你画专属于你的卡通画。”

“好啊！以后只给我画吧！给别人画的那么可爱，我会吃醋的。”

周桐的回复略微带了点娇嗔的孩子气，但在宋清眼里却只觉得她可爱。

“宋老师！副导说主演可以准备了。”

庄裕琳小跑着过来敲门转达副导的话。宋清答应着，给周桐发完最后一条信息“去拍戏”，就把手机锁了屏，起身往操场走去。

“热饮和甜点给工作人员们送去了吗？”

“送去了，全部送完还剩下了两份。”

宋清点点头，没再多问，想了想又说道：“你和小马哥也记得吃些东西，随意点什么都可以，点完把钱数告诉我，我给你们发红包。”

“好嘞！之前您就说过啦！谢谢宋老师！”

庄裕琳没跟宋清客气，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已经喜欢上这份虽然忙碌但很有趣的工作了。需要她照顾的艺人宋清性格好不多事，带她的经纪人小马哥又尽心尽力，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她。工作室的老板齐玫又雷厉风行办事效率高，更难得的是齐玫真的比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贴心很多，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心软又亲切。庄裕琳突然有些后悔合同签的年数少，该签她个十年八年的才对！

宋清并不知道身边的庄裕琳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还没走到操场只看到了操场的影子，就被冲上来的学生拦住了：“宋清！你是饰演程闻的宋清对吧！我是《八月星河》的原着粉！虽然我们只在官博上看到了图片和拍摄花絮，但是你真的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小可爱程闻！”

小可爱……宋清被原着粉们的称呼雷了一瞬，可是看到他们脸上都是认同称赞的表情，宋清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他双手合十感谢过这群青春年少的原着粉们的认同和称赞，表面上看起来神情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实际上耳朵已经背叛了主人，悄悄的红了。有粉丝留意到了这一细节，拿出手机悄悄的拍了照片，准备放了学回家打开微博发到网上去。

“宋清宋清！能让我们给你拍个照吗？”

“合影行不行？能不能再给签个名！我本子和笔都准备好了！”

眼看着学生们越围越多，拍摄的时间又快到了，庄裕琳不得不站出来不好意思的说明情况。学生们本就是兴之所至，班主任们也都跟他们说过不允许凑热闹或者打扰剧组拍摄。因此，学生们即使是没拿到签名，也没有特别失落失望，只通情达理的放宋清他们离开。

宋清一再感谢着同学们的喜欢和支持，直到和俞江宁见到面还觉得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