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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虚情

【昭历三十九年雨水】

妖域的天气很奇怪,前几日还可穿着一件单衣,一夜过去突然开始下雪,天明时醒来,看湖面冻成冰,湖底的花也自然盛开着。

蔚凌没什么食欲,东西没怎么吃,狐妖送药来时,他喝了一点,但药太苦了,舌头麻酥酥的没什么味觉,喝了两三壶酒才把那烦闷的味道压下去。

他被关在这间屋子里已经近一个月,夏洲来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天冷的时候他只穿一件白色的袍子,外面披着夏洲送来的翎羽大氅,长发散下,笼着有些苍白的面孔,偶尔会有妖怪来陪找他说话,他都没有搭理,每日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夏洲没有收走他的忘川剑,他随身带着,却没怎么用过。这天他喝完酒,把酒壶乱七八糟丢了一地,正准备回里屋时,听见两只男狐妖在外面偷偷谈话。

“可不是,这小神仙虽然废了,阁主却还是喜欢得很。我跟你说,你别看他表面冷酷,其实阁主在的时候他特别粘人,只要阁主哄,他就听话,你看他长得多好看,叫声也动听,操起来肯定特别爽。”

“难怪,我听说凡人皇帝也想要他,天天和咱们阁主过意不去。”

“凡人哪敢和阁主抢人,何况这是苍麟教出来的小神仙,害得阁主在人间吃了不少亏,不过天亡苍麟,他也拿命来偿了,小神仙没了靠山,落在人间也没好日子过。”

“那他拽什么,好看是好看,就是难伺候。”

“嘿嘿,你忍忍吧。阁主猖狂了几千年,也不是第一天养小美人,他等玩腻,说不定能送我们也玩玩。”

“真有这好事?……不、不过他现在是凡人,我对凡人可真是……”

“虽然成了凡人,也是人间尤物——”

两只男狐妖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闲聊,声音还挺大,蔚凌一向不理他们说胡话,可实在是太吵了,他听着心烦。

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碰到了忘川剑,剑柄生冷,稍微从剑鞘里推出了一点,白玉坠子悬在柄轻轻摇晃,在阴沉的光线下像是褪了色。

“见、见过妖妃。”

门外叽叽咕咕的两只小妖突然正了声,随后是凌乱的脚步声,应当是小妖怪被吓跑了。

蔚凌松了手,把忘川剑收回鞘中,继续安静地喝酒。

银狐刚进门就看见一屋子酒壶,细长的眉毛轻轻皱起,眼里露着嫌弃。

“你这是在自暴自弃?”她走到蔚凌旁边,随手扔来一个东西。

白色的瓶,红色塞,冰冷地追在地板上,往蔚凌身旁滚去。

蔚凌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小瓶子,再抬头看向背着光线的银狐:“毒药?”

她蹲下身,平时着蔚凌的眼睛:“吃一颗就会像睡着一样,一点痛苦都不会有。”

蔚凌笑了笑:“谢谢。”

“真想谢我,就把它吃了。”银狐眯起眼:“别等着受尽屈辱再被阁主抛弃,想死不能死的滋味最难受”

蔚凌坐在垫子上一动不动,手指冻得发白,就这么握着酒壶,垂目欣赏那壶上的花纹。静了片刻,他依旧不碰那瓶毒药,像在若有所思,缓缓地开口:“别急,我应该活不了多久。”

银狐不做声,蹲着身子在他旁边等他说话。

“法脉尽损,灵核已毁,我的身体已经无法维持现状,每天都在还修炼时留下的债。何况……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当初能苟活下来,靠的便是游走全身的法力。”蔚凌说得很平静,好像在陈述着关于别人的故事。

银狐微微收细瞳孔,问道:“你还有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也许等不到你们阁主玩腻的那天。”

蔚凌没有撒谎,身体越来越差他早就察觉,这么多天过去,他依旧浑身乏力,现在味觉也丧了一大半,食欲更是退缩明显,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

夏洲不在的时候,感觉尤其明显。

银狐凝了神色,伸手去碰蔚凌的手腕的脉,蔚凌任她摸着,垂目看那只细腻的手。银狐手腕上戴着一个小手链,红色绳,上面坠着一个小木饰,是白色的小狐狸的形状。

人间才会有的小玩意儿,看着有些年份。

银狐没注意到蔚凌的目光,她认真试着脉,片刻后继续追问:“你可有和阁主提起过?”

她说话急,听着像是在担心,可她刚才还送来毒药给蔚凌,不可能是担心蔚凌的性命。

她在担心夏洲知道这件事。

蔚凌看在眼里也不多言,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银狐站起身来,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她在看那满地的酒壶,好像有些在意,又低身拣起其中一壶。

“都是好酒。”她说:“阁主待你不薄。”

蔚凌趁着酒兴随她说胡话:“是啊,绝世好酒,你喜欢吗?不如来陪我喝?”

银狐冷哼一声,随手把酒壶抛下,酒壶落在地板上也没摔坏,就这么咕噜噜地滚到墙角。

“自私自利,虚伪至极。你和那些凡人没什么区别。”

她突然嘀咕一句,蔚凌正在喝酒,莫名其妙被骂,险些呛着。

是她说酒好,蔚凌跟着夸,怎么就成了自私自利又恶心了?

蔚凌看她一眼,见她眼里有些呆滞,应当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东西才是,正打算不理会,却又见银狐走了过来,气势汹汹,眼神像是要吃了他。

“来?”蔚凌把自己手里剩的酒递给她。

可银狐迎面一巴掌拍在蔚凌手上,酒打翻一地。

“你徒弟曾在郭府救过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劝你在阁主回来前赶紧做个了断。”

蔚凌自知自己是无意中踩了狐狸尾巴,可以那壶酒他委实喜欢,眼睁睁看着洒了一地,别提他有多心疼。

“等你死后——”银狐阴冷看着他的眼睛:“你这身漂亮的皮,我替你收着,你的徒弟我也替你照顾,后事你再也不用担心,我赏你两全其美。”.七

许是酒意染了心绪,蔚凌被她那股认真劲逗笑。

“你在笑什么?”银狐道:“你以为妖怪都像你们凡人这般无情无义?”

蔚凌摇摇头,撑着旁边立柱站起身来,他的手往忘川剑押下,剑刃出鞘只是转瞬之间,寒光一闪,在地板上落下深深的剑痕,而银狐给他的那瓶毒药正在这剑痕之中,被拦腰切断,浓黑的药汁流了一地。

蔚凌握着剑,用细长的剑尖挑开碎掉的药瓶。

黑色的药汁里,无数细小的虫翻腾涌动。

“蚀骨虫,我见过,染上这种毒的人,死前骨头会被钻得千疮百孔。”蔚凌抬起剑锋,把剑上趴着的黑虫递给银狐看:“你是被人骗了?还是说,你真这么恨我?”

银狐紧缩眼瞳,无声无息地注视蔚凌。

“是因为那天我让墨池不要救你?”蔚凌把剑顺手一带,黑色汁液与虫骸在极快的速度下滑到剑尖,成滴落在地上

银狐笑了起来:“原来你还记得。”

“倒也不是记得,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蔚凌收了剑,迈开步子往外走,他身上披着的翎羽大氅拖在地上,随他步伐掠过旁边歪歪斜斜的酒壶:“那日我之所以让墨池不要救你们,是因为你们都是郭府囚禁的妖,身上刻着封妖印,就算获得自由,也很难从郭府和太历院眼皮子低下逃脱。”

银狐依然在笑,她薄唇微动,声音悦耳好听:“可我逃出来了。”

“是啊,你逃出来了,但是为什么?”

嵌入天际的光环落进晨色,蔚凌看着远方,从平静中找回了渐渐清晰的思路。

银狐站在身后:“当时情况混乱,总能找到机会。”

“嗯。不对。”蔚凌道:“就算运气好逃出了郭府,那锦川城呢?你那么聪明,怎会不帮自己想一条退路。”

银狐看着他,不答。

蔚凌道:“如果夏洲愿意帮你,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日夏洲静候舟中,并未参与郭府中的争乱,以他性格如此安静实属少见,只是当时情况混乱,蔚凌并没细想。

想必银狐正是那个时候因夏洲伸出援手,才能从郭府全身而退。

“看来你对阁主不够了解,我不过普通的狐妖,甚至被刻着封妖印,阁主为何要协助一文不值的我?”银狐声音喑哑,在“封妖印”三个字处咬紧了牙关。

“那夜下落不明的不只是妖怪,还有藏在郭府地下室的苍麟鳞片。”蔚凌转过身来,光线映着他的轮廓,顺着那极为好看的鼻梁描绘,他眼中泛了光,却又如阴云间散不尽的沉甸。

那里面藏着的情绪,银狐看不懂,她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蔚凌轻轻笑了起来。

“你偷走鳞片,交给夏洲,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应该是有了醉意,和平日那冷清的气质想比,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有攻击性。

“可真把我耍得团团转。”

他声音在笑,神色却是掩之不去的失望与悲哀。

*

【煜都西亭山】

城里昨夜下了很大的雪,天亮时阳光明媚,可一点温度也没有,树枝上压着雪白,稍微融化一点,就哗啦啦地全落下来。

西亭山是皇族园林,那里风景极美,沿途修建的山亭是雪景中一抹有人的红缀,像点衬着丽人的妆,在静谧间是如此好看。

这座山是岳尔珍二十岁时,顾萧为了迎娶她送给她的礼物,那是她曾是东境国的公主,作为连接两国的纽带嫁给了顾萧,如今世态辗转,东境已然灭亡,这座西亭山便成了岳尔珍除住所外唯一能够出没的地方。

那只黑猫出现时,她正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凳下着一盘棋。年岁在她的容颜上落下沧桑,花坠簇拥她的发丝,那份褪不去的美始终盘桓她的眼底。

周围起了雾,婢女和侍卫都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半些动作。黑猫从屋檐上下来,轻声落到护栏上,这个过程中十分安静,就像是定格的时间里唯一的波动,岳尔珍没有抬头,只是伸手把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再慢慢松开。

“这步棋走得太明显。”

黑猫身影一晃,化作翻腾的烟雾,大雪往四周飞散,连树叶都在摇曳,那些定格的婢女与侍卫被吹动了衣裳,却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夏洲在烟雾中现形,他弯下身子,捡了桌上果盘里一枚葡萄来吃。

“你说下棋这件事,明明大家都知道最终目的是困死对方,却偏偏要兜着圈子打转,在明眼人面前掩盖自己的想法。”岳尔珍这次拿起了白色棋子,若有所思看着棋盘。

夏洲“嗯”了声,随手勾勾手指,只听“哐当”一声响,一个黑金色的箱子凭空落下,把岳尔珍面前的棋盘砸得四散。

他一弹指,箱子就开了,里面是一颗泛着蓝光的珠子。

岳尔珍道:“苍麟的法力果然力大无穷,连四大凶兽的梼杌都要花这么多时间才能把它化作灵丹。”

夏洲随意笑笑:“三天两夜罢,不久,只是昨天之前我都没打算把它给你。”

一人一妖,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亭外有风吹拂亭间摆纱,摇着珠帘碰撞轻响。

岳尔珍总算抬起头来,胭红的唇抿起笑意,让她褪去了清新的面孔荡起如花似锦的暖意。

“怎的又改变主意了?”

夏洲又拿了一颗葡萄来吃:“找到拥有苍麟法脉之人,在他身上刻下法印,再加上这颗灵丹,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受你摆布的强大傀儡……”说到这里,他转过目光,落在岳尔珍温和微笑的脸上:“去琉璃山随便挑,现在太历院也没空盯着那里,正是好机会。”

岳尔珍仰看她,发饰随她抬头而摇晃不定:“你知我想要谁,你却避他不谈,难道你真如传闻那般舍不得他?”

“他法脉已废。”夏洲道:“你只能选别人。”

“你故意废了他。”岳尔珍道:“甚至要确认他真的废了以后才愿意交出灵丹。”

夏洲被葡萄给甜到,他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葡萄:“挺会猜,对一半错一半,你要是能管好顾煊承,我也不会那么早收走他体内的诅咒。”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把他交出来。”岳尔珍把果盘推到夏洲面前:“苍麟本该被活捉,直接炼成灵丹,会比现在强大更多,可你杀了他,只留下这么点儿鳞片,真放蔚凌身上,可能你又以‘这法力抵不过诅咒的侵蚀,会被彻底吞没’为借口让我去选别人。”

夏洲翕然眯起双眼,流光泛浮,染着妖红:“皇后娘娘你也太多疑,我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我还念你当年费尽心思想召唤我的那点觉悟,再说——我看上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那百万亡魂,而是那个被你们抛进黑暗引我上勾的一点白光。”

岳尔珍:“以他的修为,就算吃了灵丹丧失人性,至少那点香甜的血肉,我也能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夏洲冷笑。

岳尔珍:“可惜啊,现在全乱套了。”

“怎会可惜。”夏洲说着话,玄衣长袍包裹的身姿再一次笼如泛滥的黑烟:“祭天大典那天我会如约而至,让顾萧绝望而死。你愿望实现,我也拿走我应得的‘祭品’,我们的契约一笔勾销,这是皆大欢喜才对。”

话音落下时,他恢复了猫的样子,准备离开时,他又回过头来。

“顾萧已经病了十年有余,你多的是机会杀了他,为什么拖到现在还不下手。”夏洲平静道:“还是说,你棋瘾太大,非要和他比个输与赢才肯罢休?”

“有的人天生就不怕死。”岳尔珍遗憾地道:“只有把他执念的东西毁灭在他的面前,他才会怕。”

黑猫听着岳尔珍的话,静静地注视她,半晌之后,像是失了兴趣,纵身一跃翻去亭子上方,消失的无影无踪。

耳边忽然传来抽气身,婢女们跌撞一下险些摔倒,亭外把守的侍卫也茫然转头,相互对视确着什么。

岳尔珍把棋子一颗一颗捡起,全部放进夏洲送来的那个小箱子里,婢女这才发现桌上的一片狼藉,急着过来收拾。

“咔嚓”一声轻响,岳尔珍把箱子合上,扣上锁扣,随手递给身旁的婢女:“一个人下棋果然寂寞,晚些让太子来见我吧。”

婢女赶紧躬下身,双手接过盒子:“是。”

镇长听了,顿时轻吁了一口气,一众乡绅也都一个两个心里大石头落地。当即,马屁不要钱似的竞相拍了过来。.七

“九叔不愧是九叔,就是厉害!”

“……”

“九叔就是咱们任家镇的定海神针啊!”

“……”

“九叔不愧是茅山弟子,道法就是高超,我建议……”

一众乡绅拍马屁的功夫,当真是超凡脱俗,一个两个,张口就来,好像都不用过脑子。

“唉……”

九叔却是微微叹息。

“怎么,九叔,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患不成?”

镇长见了,心里一沉,连忙问道。

“是啊,九叔,这……该不会还有什么变故吧?”

有留心九叔神色的乡绅,也赶紧追问。

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这事,终究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各位误会了,这件事解决的很是彻底,只是……贫道没想到的是,那孽畜竟然屠戮了黄宅上百条性命。

贫道当面,却无法拯救,当真是心中有愧。黄百万父子,也是遭了这孽畜的毒手,贫道同样是无法拯救。”

九叔叹息一声,面色沉重。

“诸位,这件事并不能怪我师兄的,人力终究有尽。那为祸的孽畜,乃是一尊准邪神,这种级别的存在,实力单打独斗,甚至比我等修道还要强上一些。

从他们手中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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