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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无常

火光明灭,血的气息在泛滥,那些很小、很细的泡沫在余温中泛浮,随着狗熊的面具滑落脸颊,溅到瞪圆的瞳孔中。

男人死了。

半个身子都在血里泡着。

银狐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肮脏的老鼠。

屠杀刚刚开始,还在持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妖怪在熊熊火光之下把那些仓皇逃窜的猎妖人撕碎。

郭见朝坐在原地,眼睛瞪得很大,冷汗濡湿了他的额头。

可他哪儿也去不了。

他的小腿、膝盖被黑色的长刺贯穿在宽椅上,他想求饶,可是一张口,血就不停往下涌,把他的喉咙堵得严严实实,连呼吸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接着说呀,在人间的时候,你们对妖怪都做了些什么事?”银狐嘴角在笑,眼睛血红:“我啊多的是时间,慢慢从你身上讨回来。”

*

离废城不足十里的地方,有一条小水渠,周围断壁残桓,枯木丛生,唯独这条水渠清澈轻盈,蜿蜒流淌。

慕容尘灏朝水里丢了两根长针,不久后,鱼就翻着肚子浮了上来。

他在一处废墙边生了火,拿短刀剃了鱼鳞,开膛破肚,然后穿着插在火旁漫不经心地烤着吃。

夏洲回来时,闻到鱼香味,他叼走了其中一条,连肉带骨全吞了,然后挪着步子坐到慕容尘灏对面,低头舔自己的爪子。

“怎么样了?”慕容尘灏与他搭话。

“嗯?”

“方才你说去觅食……”

“嗯,我是想吃点小妖怪恢复些妖力,但这附近连半个妖怪影子也没有,真怀疑到底是不是妖域。”夏洲的瞳孔在火光闪烁中缩细,随后又继续舔另一只爪子。

“当初你赐我刻印救我一命,我身上还保留你的妖力。”慕容尘灏拔起剩下的烤鱼,两面烤焦,想为正浓,他顺手递给夏洲,道:“再加上银狐,她身上也有你的刻印,你一下收回去,兴许比你出去吃妖怪恢复得快。”

夏洲看一眼那条鱼,再看看慕容尘灏,平淡道:“变身的妖法对你损伤太大,我早说过别做体型差异太大的变化,今日那一下,又得减寿了。”

慕容尘灏笑笑,见夏洲不吃,他才收鱼,一边挑刺一边说道:“那袁椿我调查过,她不简单,据说她是九婴之战后那场疫灾唯一的幸存者,有着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玉兰仙子在人间磨砺时无意中发现了她,收她为徒,还传教她一身精湛医术,本想带她去琉璃山,可她背地里干了龌龊事,与官家勾结,嫌贫爱富,最后得贵人相助平步青云,成了太历院门下玄花宗的副手……”

“只是副手?”

“嗯…宗主身份成谜,始终查不到消息。”

夏洲道:“我看她也不像是会死心塌地为太历院效力的人。”

“同感,她要是听太历院的安排就不会只身而来,那女人视财如命,盯上的是把你炼作妖丹,把我交给酉王。”

慕容尘灏不怎么爱吃鱼,因为鱼吃着麻烦,好在妖域的鱼和人间的不太一样,挑了半天没挑出什么刺,他放心大胆地吃了。

夏洲打了个哈欠,身子趴下来,垂着尾巴。

夜里有些冷,火堆边蹲着暖和。

他盯着那跳动的火光发呆,心里有些想念蔚凌怀里的感觉了。

“负心汉是不是也会来废城?”夏洲问。

“会吧。”慕容尘灏像是看穿了夏洲的心思,道:“蔚公子将你封印想必是为了让你不再受东境势力左右,我猜他下一步会返回煜都,把苍麟鳞片炼成的灵丹夺回来。”

夏洲抬头:“他果然在生这个气。”

“生气与否我不敢断言。”慕容尘灏道:“但是,灵丹能助他恢复法力。何况,那本来就是琉璃山的东西,以他的性格,只怕难以容忍被东境人拿去滥用。”

夏洲:“他想怎样?”

慕容尘灏:“他想让你留在妖域,几天后妖门结界交替,那是返回人间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结界就会重振。”

夏洲:“我要去人间,区区妖门奈何不了我。”

“妖门结界交替结束后,会重注一层新的结界,百年之内,结界的封妖之力坚不可摧,与之前的结界无法相提并论。”慕容尘灏耐心解释:“你受人召唤降临人间、硬闯妖门化作小猫,都是这十几年的事,对结界而言,本就是最脆弱的时刻。”

夏洲:“你想说,结界交替以后,就算我妖力恢复也出不去?”

慕容尘灏苦笑:“你要不服也可以试试,但是,万一真出不去,今生今世,你可就是再也见不到蔚凌了。”

夏洲愣了一下。

百年而已。

百年对妖来说不算什么,对人却是可望不可及的漫长。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背对着慕容尘灏突然往前一跳,去了河边的石块上。

气流起伏,有风摇动着火光,他面朝血月,瞳孔染着血色。

慕容尘灏低头吃鱼,视线余光瞄着跳跃的火焰泛起阵阵黑烟,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抬起头来,只见黑色的猫妖站在不远处,它的脚下、四周,泛滥黑色火焰激起阵阵潋滟,像是宣示强大与不甘,排山倒海般的汹涌四散。

凶兽发出骇人的呼喊,它释放出浑身妖力,点亮了一身耀眼封妖的刻印,刺骨的痛缠遍全身,将它稍微聚起的妖力吞没,可凶兽却毫不退让,瞳孔猩红,眸间狰狞,黑色的火焰泛滥而起,把周围的草木烧尽,大地碎裂,连面前的水渠都被拦腰截断,留下一片黑烟缭绕的荒芜,横在水流中央。

慕容尘灏被鱼哽了一下,拍着胸口道:“阁主,行行好,我们躲在这里能掩盖气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夏洲尾巴一摆,转身跳回来:“蔚凌的赐名封印已散,只剩风月天师的印,不出十日就能破。”

慕容尘灏道:“等不了十日了,这儿很快会变得腥风血雨,太历院有备而来,想必会彻底的封绝妖域和人间的门。”

夏洲道:“也不是全无办法,杀了风月天师就行。”

慕容尘灏把这话听出一股悬龙门阵的韵味儿,他本来不想多说,可不知为何,夏洲的模样看着有些认真,无奈之下他叹了一口气,会心会意地说道:“这个办法不好,换一个?”

夏洲往废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稍微有些闪烁,像是被什么吸引去了注意力。

空气里的妖力已经掩去,黑烟飘散,吹碎了枯萎的残叶。

夏洲唤了一声:“尘灏。”

慕容尘灏听着声音,面露茫然地看去。

夏洲偏着猫脑袋,看见飞蛾过去,他就拿爪子去抓:“之前你和墨池说的纸条是怎么回事?”

慕容尘灏道:“我潜入进去打探太历院的情况,从郭见朝身上摸到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有仙法,墨池解开后,上面写着‘取梼杌妖丹’,郭见朝张扬自己要给某个高手传信…”

“你觉得高手是指谁?”

“风月天师可能性最大,首先那仙法是琉璃山的法术,能破解的人极有可能也是琉璃山中人,再来,风月天师虽然性情高傲,但他也受朝廷差遣,只要是皇族…”说到这里,慕容尘灏停了一下,这些天接踵而至的事都太快了,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整理思绪,现在稍微一想,他发现有些连不上。

为什么是郭见朝。

风月天师辰枭的性情,真的会正眼看郭见朝那样的废物吗?他既然受朝廷差遣,朝廷也自然有传令予他的方式。

所以,为什么顾煊承要让郭见朝传信?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引出沈非欢?甚至加害于白烈?可是以郭见朝的能力,根本不是沈非欢和白烈的对手。

“不是辰枭。”夏洲可以肯定地回答。

那时辰枭执意想要杀死他,为的就是磨灭妖丹的可能性。

慕容尘灏看着那翻腾的火,莫名地笑了起来:“我糊涂了。”

夏洲总算拍下了那只飞蛾,压在泥里,再抬眸去看慕容尘灏。

慕容尘灏对上他的目光:“这事怪我,但是阁主请放心,我会想办法处理好。”

不知为何,夏洲觉得慕容尘灏的眼神里有股不寻常的真诚,他语气依旧慵懒随意,却又像是在悄然立誓一般,把话音咬得那么狠绝。

“不必浪费时间。”夏洲挪开眼,回头望向看废城上方彷徨的黑色烟尘。

慕容尘灏抿紧唇线,没接话,他垂头继续看着火,火光摇曳,成了那幽深瞳孔里唯一的光点。

“全杀了吧。”

夏洲对他说。

“妖门,谁都别想出去。”

*

废城附近聚集了很多人。

从大街拐进巷子,一路上全是猎妖人,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独来独往,两旁废弃的屋子大多是先来先得,稍微靠近了些都会激发占据者的警觉,引来敌意的目光。

可今天妖风阵阵,天昏地暗,城门处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其一一身白衣,满脸笑意吐着长舌头,头顶戴着“一见生财”的官帽,一双锋芒的眸在面具的眼眶中四处打探,目光扫过之处,人见人跑。其二裹着黑色斗篷,面容凶悍,官帽写着“天下太平”,步伐轻盈,激起一缕散不去的寒意。.七

“是、是黑白无常!为什么…”

躲在屋子后的猎妖人吓得半死。

“这里难道不是妖域、是阴间?!”

“别、别出声。”

风卷长街,空空荡荡,“黑白无常”还没走近,人就已经跑光了,只剩街道两旁依次火把,将这黑夜压抑的世界晃得昏昏欲坠。

所谓入乡随俗,猎妖人通常都会带面具遮盖容貌,白烈和蔚凌也不例外,他俩的面具是在辰枭那里拿的,蔚凌是黑无常,白烈是白无常。

“竟然有这么多人…”虽然此刻街道上空无一人,但“白无常”白烈还是能精准察觉到周围暗中潜伏的动静,他目不友善,凶巴巴地说:“先辈们费尽心思分隔人间妖域,却给这些人乱了章法,猎妖、炼丹、妖邪乱世、实属可恶。”

“黑无常”蔚凌把歪下的官帽扶正:“咱俩该换换。”

白烈:“什么?”

蔚凌:“你挺合适当黑无常的。”

白烈叹了口气,面具上的长舌头摇摇晃晃:“现在怎么办,辰枭给的这身打扮谁见了都得跑。”

蔚凌淡然道:“这不正好,抓个人问问,就说咱俩来办差,谁敢说谎,拖去阴间地狱伺候。”

说完,往旁边屋子看一眼,正巧屋子里的人也在小心翼翼往外看,目光一对上,吓得惨叫一声没了动静。

白烈愣了愣,他一直以为蔚凌是个严谨、正直又理性的人,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蔚仙尊藏了一颗不正经的心,只是平日为人师表,不易外露罢了。

何况,这一身奇装装扮,蔚凌不仅不觉害臊,还乐在其中,好几次盯着白烈面具上的长舌头,一副很想上手摸摸的样子。

白烈道:“抓人不必了,之前听沈非欢说废城附近应当有驿站,也有太历院的人在,找到他们以后直接问罢。”

他把长舌头撩起来,甩到肩膀上搭着。

蔚凌问:“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白烈诚实回答:“不知道。”

蔚凌侧过头,瞅着白烈的侧脸看了片刻,没说话。

白烈目视前方,周围光线很暗,只有插在街边废屋旁摇晃的火把支撑着整个巷子的光亮:“我得先找到沈非欢,那小子只要消失准没好事。”

他这话蔚凌赞同,沈非欢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狗,总能赶在事情发生前火上浇油,蔚凌与他交际不多,从头到尾他都在引发事端,故意将藏在暗处的东西翻到光亮的地方给人看。

蔚凌终于没忍住,伸手捉住了白烈面具上掉出来的长舌头,白烈莫名看过来,他也故作正经继续说正事:“你在妖域这些时间,沈非欢与你相处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他跟着我的时候倒是老实巴交,干什么都乖乖听话,每次见他那副模样,我真怀疑别人口里的疯子与我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他认你是他主子。”

“当初我想他好好留在雪狼军,把他当作亲弟弟一样对待……但是,他心狠手辣,以滥杀为乐,尽管他每次都立马认错,可是他所作所为早就不是认错能弥补的事。”白烈眼中沉了些许无奈:“况且,他根本没真正理解到自己做错了事。”

白烈本想说沈非欢杀人如麻,可想来想去这话似乎也轮不到他来说,作为雪狼军的统帅,白烈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厮杀和血肉混淆的恶臭,甚至说他手上沾的血要比沈非欢还要多得多。

在他眼里,沈非欢做错的事并非是“杀人”,而是“杀了不该杀的人”。

蔚凌稍微沉思了片刻,指尖松了“白无常”的舌头,身影落到白烈后面,白烈察觉他放慢脚步,也停了下来等他。

“对了,白将军。”蔚凌转而一笑,对白烈说道:“你知道余挽风是什么来头吗?”

“……?”白烈最受不了这种看似简单,却又话中有话的发问,面具下的剑眉微微蹙起,他不以回答,等蔚凌接着说下去。

而刚才那一问,蔚凌只是想知道沈非欢到底有没有把余挽风是饕餮的真相告诉白烈,在他看来,沈非欢在锦川卷入猎妖大会,其目的便是揭穿余挽风的真身。可依照白烈的反应来看,沈非欢应当是还没将饕餮之事告诉他。

“沈非欢与他有些过节,许是和他体内的妖丹有关。”蔚凌轻着声音对白烈说。

锦川之乱时白烈也在现场,余挽风拥有饕餮的妖力已然不是秘密,白烈虽是心有余辜,却也没有追究太深。

“当年饕餮为我诛杀,后由太历院保管,他们将妖怪炼作妖丹也不是稀罕事。”

白烈的回答很简单,但正是如此简单的回答,也足以展现出他对太历院毫无猜疑、坦然信任的态度。

也许这便是沈非欢对他隐瞒了真相的原因。

穿过巷子的风比刚才大了些,卷着尘沙,透着一股莫名的腥甜。

蔚凌心底苦笑,不再多嘴,他继续往前走,开始想别的事。

走了一会儿,风里吹来的味道越发浓烈,身边的白烈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两人对视时,白烈眼里已然凝起了寒意。

世界很安静。

眼前狭长的巷子仿佛没有尽头的蔓延。

蔚凌叫停白烈,他稍微抬起指尖,往前方点了一下,空气中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薄膜,随着他指尖触碰而轻轻荡漾起涟漪。

“有结界?”白烈问他。

“嗯。”蔚凌收手,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往上看,看着无边无尽的黑夜:“我先前就觉得,自从进了废城,周围的光线也太暗了些。”

白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道:“现在应该是妖域的晚上。”

“不,白将军,你看。”蔚凌突然笑起来:“那红月不在了。”

白烈往天上看,想着夜晚云厚,挡了月光也不值得惊叹,可是等他看去,才察觉到不对劲,头顶的天空十分奇怪,一边时云层堆叠,渗着薄红描着轮廓,而正上方像是一个交界之处,另一边则是无暇又干净的黑色,像墨汁染满了纸,像阴影漫过了光。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结界,从脚下一直延伸至高空,把整个废城拦腰斩断。

镇长听了,顿时轻吁了一口气,一众乡绅也都一个两个心里大石头落地。当即,马屁不要钱似的竞相拍了过来。.七

“九叔不愧是九叔,就是厉害!”

“……”

“九叔就是咱们任家镇的定海神针啊!”

“……”

“九叔不愧是茅山弟子,道法就是高超,我建议……”

一众乡绅拍马屁的功夫,当真是超凡脱俗,一个两个,张口就来,好像都不用过脑子。

“唉……”

九叔却是微微叹息。

“怎么,九叔,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患不成?”

镇长见了,心里一沉,连忙问道。

“是啊,九叔,这……该不会还有什么变故吧?”

有留心九叔神色的乡绅,也赶紧追问。

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这事,终究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各位误会了,这件事解决的很是彻底,只是……贫道没想到的是,那孽畜竟然屠戮了黄宅上百条性命。

贫道当面,却无法拯救,当真是心中有愧。黄百万父子,也是遭了这孽畜的毒手,贫道同样是无法拯救。”

九叔叹息一声,面色沉重。

“诸位,这件事并不能怪我师兄的,人力终究有尽。那为祸的孽畜,乃是一尊准邪神,这种级别的存在,实力单打独斗,甚至比我等修道还要强上一些。

从他们手中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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