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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 章 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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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凌围着山下绕了一圈,绕回山门时已近黄昏,大雪纷飞的天际又黄又沉,和笼罩在半山腰的结界融在一起,随着寒风轻缓的波动。

结界并非事先准备,混沌是性情中妖,做事前后都不顾。以此看来,岳尔珍是真的与唤醒混沌没有必然关联。夏洲说,岳尔珍身上的阵是梼杌的刻印,作为将梼杌召唤来人间的“罪魁祸首”,今日见到梼杌现身,又感受到强大的妖力袭来…岳尔珍当时激发刻印,难道是想在那个节骨眼上支配梼杌?

蔚凌想不明白,他有心刨根究底,可又觉得思绪没接上。

白烈说混沌被顾煊承封印,以他的修为,要封印全盛时期的混沌几乎不可能,但混沌受白烈重创混入人间,妖力必定是损失极大,这种情况下一旦封印进封妖珠里,考虑到妖怪妖力会逐渐恢复,通常会在珠子上多加几层刻印——换言之,只要混沌被封印,再想出来应该没那么简单。

“阿凌。”夏洲跟着他转了好几圈,在旁边看够了蔚凌一脸淡漠独自沉思的美貌:“你在想什么?”

蔚凌心思没给他,听着他说话,只应了一声:“嗯。”

“皇帝都下山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夏洲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不如让我香一下?”

蔚凌把冻凉的手缩进衣袖里:“不正经。”

夏洲看出他怕冷,凑上去捞开他的袖口,把还没温上的手握进自己的手心里,哈了几口气。

蔚凌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他垂着眸子,很认真地想要温暖那双手。

夏洲头发上、睫毛上都沾了雪,看着像只刚在雪地里打完滚的小动物。他散去妖力时瞳孔恢复成黑色,落在上面的光泽像幽深井水里淡泊涟漪,好像天生就没有温度。可同样是这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每当他看向蔚凌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弯起一点温和的弧度,好像单单只是注视,都能让他非常开心。

“看什么呢。”夏洲问他。

“你们妖怪都这么给人暖手?”蔚凌笑他。

“跟凡人学的。”夏洲握着蔚凌的手,贴近侧脸:“以后和你在人间过日子,得学点本事。”

蔚凌动了动指尖,轻轻触摸过夏洲的脸,他不动还好,一动,夏洲就把他捉紧,指尖蹭着脸颊往下,滑到唇边。夏洲盯着他,把他的手指含在嘴里,舌尖轻轻地舔。

这只猫做事说话从来不会场合,蔚凌被他这么挑来逗去一阵,脑子里的思路全给打乱,只能无言以对地抽出手,垂下衣袖不给夏洲摸。

就在这个时候,封闭在山腰的结界突然出现波动。

上山的方向骚动声起,蔚凌循声看去,发现有一坨凸起的诡异血球挤破了结界从里面滚出来,却又被太历院设下的结界挡在里面无法突破。

蔚凌没看明白那是什么,夏洲却看明白了,他跟着蔚凌赶去血球正前方,好心提醒一句:“这里边装的是酉王和太子。”

血球还在拼命顶撞结界,法侍们苦苦支撑,生怕是什么大妖怪想从里面出来,蔚凌信了夏洲的话,决定穿过结界探探血球的底,但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妖力从里到外倾泻而出,伴随着“啪”的一声响指,太历院设下的结界在空气中瞬间碎裂,纷纷扬扬地塌下。

众人吓得不清,立马进入备战姿态。

巧的事,太历院的结界碎掉时,里面那层混沌留下的结界也开始慢慢褪色,就像是融入水中淡化的墨,以一种缓慢又诡异的形态,变成颗颗粒粒的尘埃,随飞雪凋散。

余挽风穿过结界,一步步走来,他负手在后,面容肃然。

“宗源山上活着的东西,一个不留。”

他不看任何人,单单只说这一句,走到蔚凌面前时,他稍微停了下,声音稍稍抬高,又道:“杀完了,尸体丢陵庙里,放火烧。”

“陵、陵庙也烧?”回过神的法侍忐忑问。

“烧。”余挽风道:“烧干净。”

蔚凌目光跟着他,还没说话,余挽风就像看明白他心底所想似地说:“祭祖之前陛下就打算这么做了。”他侧过身,指着山上陵庙的方向:“尘归尘,土归土。”

夏洲走到血球前,此时血球上缠绕的密密麻麻血色触条正在迅速退去,被缠得破破烂烂的凤舆总算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下。

引人注意的是,在凤舆的后侧到前方贯穿了一把银枪,枪身横在中间,把挤压变形的凤舆硬撑起了框架。

那是白烈的枪,枪刃上凝厚的血,是混沌的血。

夏洲跳上凤舆,把摇摇欲坠的顶掀开,看见里面完好无缺的顾鸢和顾煊承。

“兄弟!!本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顾鸢几乎是蹦起来去抓夏洲的手,可惜夏洲不领情,让他抓了个空。

蔚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白烈的身影:“白烈呢?”

余挽风正在招呼法侍卫收拾残局,蔚凌的话他没回答,等顾鸢和顾煊承都从凤舆里下来后,顾鸢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说:“混沌是个无耻的混蛋!大白……为了救我们,把枪横在这里,让我和煊承不被混沌的脏东西吞掉。”

蔚凌心里生起一抹不详:“他人在哪?”

顾鸢:“大白身手了得,混沌在他面前讨不了好,于是气急败坏,逮着大白右手伤势未愈这个弱点耍赖。”

蔚凌微微皱眉:“他败给混沌了?”

“没有。”顾鸢笃定地回答,随后又露出遗憾的表情:“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关在血汩汩的地方,看不清到底什么情况……”

“白烈正中混沌的下怀,诛杀混沌的同时,自己也被混沌拖住。”顾煊承淡漠的言语打断了顾鸢还未结束的描述。

“对对对,我觉得吧,大白天生招妖怪喜欢,怪他味道闻着香,怨不得混沌。”顾鸢说话没过脑子,说完才发觉顾煊承在瞪他,这一瞪,顾鸢似乎从眼神中看出了什么,立马话锋一转,道:“余院长,赶紧安排人去附近找找。”

余挽风毕恭毕敬低了低身,算是领命。

自打刚才顾煊承出言抢话,蔚凌便看了过去,可是,顾煊承一直没正视他,反倒像是在避着他。

夏洲绕到顾煊承背后,懒洋洋地凑近,往他后颈的位置闻了一下。

“放肆!”顾煊承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

夏洲站在原地没动,眼中毫无温度:“闻闻。”

顾煊承不给夏洲好脸色,眼神几乎是狠狠地朝他瞪了回去。

夏洲冷笑:“闻到了一股骗子的味道。”

顾煊承:“……”

“夏洲。”蔚凌出声唤他:“如果要搜整座山,需要多少时间?”

“半天。”夏洲又绕到蔚凌旁边:“这群人信不过,不如依赖我。”

这句话前半句是说给顾煊承听的,在场人都听得明白。

蔚凌:“辛苦夏大妖。”

“不辛苦不辛苦。”夏洲嘿嘿笑:“回来记得奖励我。”

说完这句,夏洲就朝余挽风那边走了。顾鸢见夏洲要去帮忙,心里顿时踏实了多,准备说话时,不经意间瞥见身旁的顾煊承带了情绪万分地注视着蔚凌,好像有什么憋在心底的东西快要按耐不住了。

顾鸢大喊:“啊,兄弟,等我,我也去找大白。”

蔚凌没察觉,他目送顾鸢追着夏洲的方向去,隔着距离感受到来自夏洲的嫌弃和顾鸢的不离不弃,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好笑。

顾煊承出声唤了一句:“师尊。”

蔚凌笑意未收,转过脸:“嗯?”

顾煊承的面色不怎么好看,他忽然觉得冷,那种被寒意贯穿的冷,双眼就这么单单地定在了蔚凌身上。

方才师尊对着妖怪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

可为什么,师尊在看向自己时候,换回了平淡漠然的眼神。

明明在以前,师尊也会对着他笑才是。

蔚凌见顾煊承许久都一言不发,又问:“怎么了?”

顾煊承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手中里放的是一颗碎裂的封妖珠。

“…师尊,这是我用来封印混沌的封妖珠。”

蔚凌愣了下,伸手去接顾煊承递来的碎珠子。顾煊承转过手,把珠子放进蔚凌手心,指尖轻轻相碰,那温软的触感让顾煊承莫名有些紧张,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儿哪儿看,干脆看去了地上。

“封印混沌后,你可有在封妖珠上刻封妖印?”蔚凌并没察觉顾煊承的心思,他打量着这颗碎掉的封妖珠,上面残留着混沌的妖气和封妖阵留下的断续光路。

“我擅自主张,没告诉别人,所以……封妖印是我自己留的。”顾煊承摸出自己的小钢扇,捏在手里转着玩,这是他分散注意力的方式,即使在外人面前有些唐突。

蔚凌问:“为什么?”

顾煊承抬头,趁着蔚凌垂眸观察珠子的空隙仔细端详他的脸:“母后盯着你,盯着梼杌,我们需要足够的妖力…混沌自投罗网…我以为是天赐良机。”

蔚凌听完没给回应,他在想别的事,等顾煊承不再说话以后,他道:“既然刻下封妖印,你的法力耗尽之前,混沌不该轻易出来才是。”

“是我修为不够,师尊,自从离开琉璃山后,我已经太久没炼过仙法,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封妖印是否能封住混沌。”顾煊承自嘲地笑笑:“看来答案是不能。”

“不对。”蔚凌重新看向他:“珠子上的封妖印,确实是你留下的。”

顾煊承与他视线刚撞上,立马又低头看自己的钢扇。

“师尊认得我的印?”

“嗯。”

顾煊承一阵欣喜,脸上僵硬的神态总算破冰而化,找回了一点点平日的温和。

“混沌并没有破开你的封妖印,他会被放出来,是有人从外部破裂了封妖珠。”蔚凌继续说:“煊承,你可记得谁碰过这颗珠子?”

“没人。”顾煊承道:“鸢儿想看我都没给。”

蔚凌问:“你一直不离身带着?”

顾煊承想了片刻:“除了有一次掉雪地里,其他时候我一直带着。”

“掉雪地里?”

“嗯,下山前寒风忽起,我冷得打了个哆嗦,不料封妖珠因此掉在地上,我立马察觉,捡起来了。”顾煊承拉了拉自己的袖口:“眨眼的功夫罢,没人能碰到。”

蔚凌听着他说话,没再应声,他隐约觉得有人在这里边穿针引线,而这根线的线头,总算在此时此刻稍微露出来了一点。

“酉王怎么会知道你有混沌的封印珠,你告诉他了?”蔚凌问。

顾煊承一愣,片刻后才道:“他说是从白将军那里听来。”

上一次蔚凌和夏洲讨论混沌的时候,顾鸢也在场,但混沌被顾煊承所封印这件事是后来白烈告诉蔚凌的,蔚凌记得白烈曾明确说过,这件事只有告诉了蔚凌一人。

顾煊承似乎明白了蔚凌的意思,他干笑两声,道:“师尊放心,鸢儿向来消息灵通,知道什么都不奇怪,何况你那个跟班妖怪不也是鸢儿的朋友,他若是知道,告诉鸢儿也不是没可能。”

这倒是。

蔚凌搞不清楚夏洲和顾鸢到底是哪门子的酒肉朋友,但两人配合起来倒是意外地有默契。

“师尊。”

顾煊承突然上前了一步,像是要引起蔚凌注意似的,连声音也比刚才大了。

蔚凌回过神,看他。

“回去以后…”顾煊承顿了须臾,在极力思考后,他缓缓地说:“你若有意留在煜都,不如寻个宅子,我知道两处不错的地,抽空我带你去看看吧。”

蔚凌笑了笑,道:“谢谢,我不会在煜都留太久。”

“你要走?”顾煊承很吃惊。

“嗯。”

“去哪儿?”

“现在暂时不会走,等…”蔚凌本来想说等尘埃落定之后,可现在顾煊承的立场与自己截然不同,话到嘴边改了方向:“我还是比较喜欢在山里呆着。”

顾煊承抿着唇,眼底无端有种难过的情绪:“那我呢,师尊,你可有想过…我怎么办?”

蔚凌愣了一下,他眼前的少年比记忆中那个顾煊承高了太多,五官成熟了,轮廓也分明了,只有说话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柔柔的、低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抚他,

顾煊承垂着头,忽然在蔚凌面前单膝跪下,蔚凌被他吓到,赶紧屈身去扶住他,顾煊承借着力,竟然跨步上前把蔚凌给抱住,脸靠近颈边,闻到了蔚凌身上淡泊的味道。

曾经一直仰望着、尊敬着,如今将他抱在怀里,比想象中更细,更温软。顾煊承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每一声都那么沉重、那么急促。

他心里油然而生了一点恶念,但迅速的,他又把这个念头打得粉碎。

等闹剧结束、宿命了结。

等他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顾煊承紧抿唇角,颤抖地呢喃着:“弟子的不情之请,还请师尊看在师徒情面上…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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