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黑喵

上路之后，冯国宝才知道一条狗跑在马路上有多惊险。

在人潮涌动的拥堵路口，每过一次马路都是一次生死时速。

不光行驶中的车辆看见他会停下来，连行人都会去追着他跑。他一连跑了四五条街，最后躲进一家餐馆的后巷，窝在了放满垃圾桶的角落里。

原本洁白的长毛染上各种脏污，变得灰扑扑脏兮兮。

艹。

很久没这么狼狈了。

冯国宝小心地窝着，等着追来的人慢慢地离开，才慢慢地探出头。

饭店服务员单手拎着泔水桶过来，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不停地刷。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放下泔水桶，把手机凑到眼前仔细地数了数，才道：“10万？靠，这都能重新买好几条了。明星就是大手笔。”

说着他放下手机，看看后门无人注意，就悄悄地往小巷子里面走了走，口中不停地叫：“爱爱、爱爱？出来啦，我这里有骨头喔~”

？？？

冯国宝往里面缩了缩。

这人有病？

叫鬼呢？

那服务员沿着巷子走了一圈，见到纸盒子都翻出来瞧瞧，生怕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冯国宝露着一只眼睛，小心地窥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服务员找了很久，然后猛地抬头看向巷子口，看样子是想过去马路上找找。哪知道就在这时，后门那里有人大喊：“小李，倒个泔水倒到哪儿去了？”

小李答应一声，丧气地收回手机，嘟囔着进去了。

冯国宝听见他走进了厨房，才慢吞吞地爬出来。

今天也是神了。

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抓。

现在还遇到个找爱爱的神经病。

爱爱是……

咦？

冯国宝愣住。

忽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这就是颜江雪干的好事？

玛德狗跑了就跑了，你还找什么找？

“你就是爱爱？”

耳边蓦地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

“谁？”

冯国宝往后一退，戒备地看过去。

“喵呜。”

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正趴在一旁歪着头看他，淡黄色的瞳孔像是透明的琥珀。

“……”

冯国宝踢了踢腿，自从多掌握了一门外语，动物和人之间声音上的差别就被他自动忽略了。好好一声猫叫，他还下意识地以为是人在说话。

“你是爱爱吧？”

小黑猫又问了一声，他的声音偏低，听起来很深沉。

“老子不是。”

冯国宝离开他，警惕地看向巷子口，准备找机会冲出去。

“哦。”小黑猫跟在他旁边。个子不大，只有冯国宝一半高。但是……很臭。

“你他妈的……”

灵敏的嗅觉让冯国宝觉得糟糕透了。

“怎么了？”小黑猫歪了下头，淡黄色的眸子很天真地看了看他。

冯国宝往前多走几步：“玛德你别跟着我。”

小黑猫甩甩尾巴，想了一小下，重新跟上去：“为什么？”

因为你很臭。

冯国宝几乎要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然而话头在舌尖滚了几下，却在看到小猫的眼睛时又重新咽了下去。他硬邦邦地道：“因为危险。”

“哦。”

小黑猫继续跟上，长长的尾巴还甩了冯国宝一下。

冯国宝不耐烦：“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小黑猫瞪圆眼睛，样子很无辜：“谁跟着你？”

“……找事是吧？”

冯国宝快没耐心了。

知道他自己已经死了的事，让他几步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脾气。

再加上被人围追堵截了这么久，几乎让他想要发狂。

小黑猫低低地喵了喵。

“你脾气好坏，我顺路都不行吗？”

冯国宝定定地站住：“不行，你先走。”

“走就走。”小黑猫不屑地看他一眼，非常傲然地踩着细碎的小步子，从冯国宝身边走过：“谁稀罕走在你旁边。”

“那你赶紧滚。”

冯国宝松了一口气，长长地呼吸着干净许多的空气。

小黑猫慢吞吞地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扭头看看冯国宝，见他果然就是站着不动，真的是在等他离开，没好气地喵呜叫了一声，扬起后爪子扒拉起脚边的小土堆，向着冯国宝的眼睛撒去，骂道：“坏蛋。”

风一吹，细碎的沙土就迷了眼睛。

冯国宝猝不及防之下，几乎要瞎。眼睛完全睁不开，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残影。

“死猫，你想死是吧？”

冯国宝烦躁地大吼，冲着小黑猫的方向就是一爪子。

小黑猫高高窜起，从他头上划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完美地跃了过去，伶伶俐俐地停在冯国宝背后。

“呐，你现在看不见了，我帮你领路吧？”

他饱含希冀地问。

“滚蛋。”

冯国宝怒火中烧，毫不留情地赶猫。

娘的这小子忒坏，跟公主一个德行。

猫都是这种吗？

又小心眼又狡诈。

冯国宝使劲用爪子揉眼睛，眼睛干涩疼痛，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脾气怎么这么坏呀。”

小黑猫小心地盘踞在冯国宝一米开外，瞧着他折腾眼睛的样子，非常有耐心地劝他：“我都说了我可以帮你。你还一直吼我。”

“艹，老子吼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帮忙吗？”冯国宝炸了。

“那是什么？”小黑猫追问。

“因为你臭！ch——ou——臭！”

冯国宝大吼：“你臭死了你不知道吗？老子的鼻子像是塞进了下水道！”

“……”

小黑猫长久地沉默了。

他默默地站起来，神情落寞地往后边退了退。

冯国宝眼睛好了一点，看见小黑猫那架势，知道他这是被自己骂退了，毫不愧疚地擦擦眼睛，打了个喷嚏，准备继续走。

“别再跟着我……”他背对着小黑猫，最后警告道。

“哦。”

小黑猫眯眯眼睛，小爪子在地上磨了磨，然后踩在花坛边上，然后在冯国宝抬腿欲走的时候，一爪子挠在他脑袋上，口中不断地骂：“让你说我臭！让你说我臭！你才臭，你最臭！你都臭死了快！”

冯国宝完全没有防备，他对动物之间的打架还不够了解。

这个时候只觉得小黑猫落在自己脑袋上，使出了天马流星拳的招数，飞快地抓、挠、踢……眼前一片昏暗，身体各种疼。

“小兔崽子你疯了吗？”

冯国宝抓了几下没抓住他，索性使了一个懒驴打滚，不停地在地上滚动，试图把小黑猫给碾下去。

小黑猫却稳如磐石，坚定地烙在他头上，揪住他的毛发，逼问道：“还说不说我臭？”

冯国宝闷声哼哼，只顾着打滚。

那样子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本来只是东一片西一片，脏的很不均匀的皮毛，现在也变得匀匀称称，又脏又臭。

黑猫看见他这副模样，洋洋得意地跳下来，好整以暇地蹲在一边，长尾巴摇啊摇的。

“你闻闻你自己，看看咱俩谁臭。”

他问冯国宝。

冯国宝松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非常迅疾地抖了抖身子，抖落一地的黑泥和细碎的毛发。

这些都是黑猫干的好事。

冯国宝目光发红，低着头：“好，好，很好。”

小黑猫开心地笑：“既然很好，那咱们就一起出发……喵呜！”

冯国宝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找死吗？”

他声音阴冷，双目阴骘地瞪着黑猫。

小黑猫吓得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他哆嗦着身体：“不、不不不，你放开我，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老子还不想掉毛呢。”冯国宝含糊地吼他。

小黑猫眼睛往地上一瞟，非常怯懦地解释：“也、也没掉多少……你身上还有很多……”

微风轻扬，一团厚厚的白毛砸在两人身上。

冯国宝牙齿用力：“咬死你得了。”

小黑猫连忙乱扑腾，扯着嗓子大叫：“喵呜——救命——救命——”

声音又高又尖，非常凄惨。

冯国宝刚要喊他闭嘴，就听见厨房后厨里有人快速跑出来：“死猫，你又来偷鱼！”

冯国宝叼着猫回头，是那个叫小李的服务员。

他拿着跟火钳，一看冯国宝，立即眼睛一亮：“白狗？”

冯国宝暗道不好。

黑猫眼睛一眯，扬着爪子把他藏在脖子里面的小牌子踢了出来，金色的小狗牌在太阳底下发着光。

小李拎着火钳就奔过来了：“金狗牌？你是爱爱？”

爱你妹。

冯国宝一口吐出小黑猫，撒腿就跑。

小李啊呀叫了一声，拎着火钳在后边狂追。

小黑猫瞧见冯国宝逃命的样子，眯起眼睛高高低低地大笑。

啊啊啊啊，这个死猫！

冯国宝最后看了他一眼，一头扎进绿化带，顺着绿化带里的小缝隙窜跑了。

……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到天都黑下来的时候，冯国宝才停了下来。

下午一直被追，他东躲西藏的，才逃到了朝汉街附近。

蹲在绿化带旁边的宣传栏阴影里，瞧着没人注意到他，他才气喘吁吁地歇口气。

玛德当年被铁驴的手下全员追堵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狼狈。

现在做了狗，日子还不如从前了。

还有那只死猫……

他骂骂咧咧的，一边休息，一边发火。

好不容易让心里的气顺了一点，一个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真的很能躲啊，以前得是个流浪狗吧？”

靠！

冯国宝一个趔趄从花坛边上掉下来。

“死猫你怎么还在？”

“我一直都在啊。”小黑猫舔舔爪子，眯起眼睛看他：“小爱爱，你没发现我嘛？”

冯国宝被他说得几乎要起鸡皮疙瘩，他根本没发现身边还跟着只猫！

“你要去哪儿？”小黑猫挨着他坐过来，然后在靠近他的时候抽抽鼻子，嫌弃呕了一声：“天哪你比我还臭。”

“……”

冯国宝不想理他。

小心眼的死猫。

“唔，朝汉街。你很有理想嘛。”小黑猫趾高气扬地看看路牌，对冯国宝这一路的奔波做出评价：“这里餐馆多，垃圾桶也多，剩饭剩菜的也要多很多，确实是个好地方。”

冯国宝撅着屁股对着他，对此表示嗤之以鼻。

“不过嘛，危险也很多。人类最喜欢打流浪猫流浪狗了。”小黑猫很老成地沉吟一会儿，然后扭脸去问冯国宝：“怎么样，考不考虑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