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天运之子

告别了瑟纳尔神父,应明月怀着可能即将浪迹天涯的心情，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家里已经在预备搬到康帝斯区那座房子里去了。

她离开教会之前，菲利克斯主教说会帮她照顾家人,有他在的话,应明月觉得家人受到的影响应该会降低到最小。

但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她回到家的时候，在家里当杂活女佣的费丽娜也在,正在帮着收拾东西。

看见应明月回来，这位邻居小姐有些惶恐给她行礼。

“奥芙拉大人。”

这些天就算再不关注天空教会的人都应该知道,教会多了一位大人,就是奥芙拉。

他们不太明白天空眷者代表什么意思,但跟神明有关，无论什么都不是他们这些平民可以得罪的。

虽然只是杂活女佣，但费丽娜这些日子几乎把萨琳娜和赫德当男女主人对待了。

现在甚至得知他们即将搬到康帝斯区。

天空在上，那可是奥普斯托最尊贵的地方，有很多贵族都没法在那儿买房子，赫德一家现在也是尊贵的老爷了。

应明月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只飞快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些银行凭证和一袋子宝石。

她把这些东西都递给萨琳娜,然后和她说：“妈妈，我房里的床底下还有一些金镑,你们到时候记得带走，这间房子就不要卖了，空在这里吧。”

萨琳娜有些诧异,“奥芙拉,这些东西你可以自己收着。”

她给的金镑已经足够生活,不需要把所有东西都给她。

应明月露出温和笑容来,也没顾忌旁边的费丽娜，她微笑道：“我可能短时间内很难回来了。”

“什么？”

萨琳娜急切询问：“你要去哪里？是不是教会的任务，你还小，有些危险任务可以和主教大人们商量，他们会理解的，不会让你······”

“妈妈。”

应明月安抚了她一下，才用愉快轻松的语气说：“不是教会的任务，是我得到了神明眷顾，即将去往祂的神国侍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啪嗒’一声，是费丽娜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她慌忙捡起来，惶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太惊讶了，您、您竟然得到神明眷顾，这、这这简直无法想象。”

应明月并没有怪罪她的冒失，只带着微笑说：“费丽娜，你是我们的邻居，这段时间也工作得很好，如果你愿意，以后依然可以在我们家工作，我让妈妈给你腾出一个房间，作为长期工作的居所。”

她给的钱足够家里人过上富足的生活，但萨琳娜肯定不愿意请那么多女佣来，而且家里不大，确实住不下那么多人，应明月觉得费丽娜人还不错。

费丽娜愣了一下，很快低下头卑微道：“当、当然，为您工作是我的荣幸。”

“嗯，很好。”

应明月没有多说，和妈妈嘱咐了几句，交代完事情，她就走进自己的房间。

没动之前存在床底的金镑，她只取走了深渊圣殿联络用的小镜子，和血月蔷薇套装，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站在门口，她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来。

“我会回来的。”

在家人担忧又不舍的目光中，应明月再次离开了家，这次也许是远行了。

她摸了摸楼下的木质信箱，深吸口气，告别这个住了一段时间的地方，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当然，在踏上未知旅途之前，她先去了莫斯托区第二个路口3019号公寓。

邪神住在那里。

自从上次被她用天空神像吓唬了之后，这位邪神大人似乎对她的好感下降了很多，但他不知道是不是笃定应明月不会揭发他，并没有搬走。

应明月敲开他的门，在邪神大人警惕目光中展示出自己的双手，表示自己这次来没有带天空神像。

邪神这才让她进门。

“什么事？”

他的语气不算太好。

应明月也不在乎，她大咧咧在他的沙发上坐下，笑着说：“邪神大人，做个交易怎么样？我看你可能还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交易？”

邪神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并没有坐在她对面。

“我即将远行，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在奥普斯托的家人。”

邪神似乎有些好笑，他嗤笑了一声，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你让一位邪神帮你照顾家人？你不知道我只会制造混乱事件吗？”

应明月看了他一会儿，十分平静从书包里掏出颗宝石丢给他。

邪神下意识接住，只看了一眼，那颗宝石以更快的速度被他丢出去，砸在了墙上。

他甚至还有些心悸道：“奥芙拉，你又在挑衅我！”

应明月却轻轻笑了笑，也没看那颗被他砸在墙上的宝石，她笑得很温柔。

“邪神大人，这可是好东西，我从天空的神国中带出来的，教会的长老们都很喜欢，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多给你一些，堆满你的房间，怎么样？”

“你在威胁一位邪神。”

“我是第一次威胁您吗？”

“······”

良久沉默后，邪神无言以对。

“您帮我照顾一下家里人，要是改天您不幸被抓住了，我说不定还能在天空面前帮您求个情。”

应明月语气淡定、态度温和，就是话不怎么好听，反正是明着威胁他。

邪神按了按眉心，突然缓下语气，有些匪夷所思道：“你究竟怎么回事？这东西真的是从天空的神国带出来的？”

他还没听说过进了天空的神国还能回来的。

“对啊。”

应明月又掏出一颗宝石，捏在指尖玩了会儿，笑容灿烂道：“天空格外宠爱我，我说我想回家和家人道别，祂就让安伊娜大人亲自送我回来，邪神大人，我这么受天空宠爱，你怕吗？”

邪神唇角微颤，说不出话来。

“对了，还有霍尔伦，大人辛苦一点，帮我照顾一下他，千万不要将他吞噬了，不然我只好祈求天空来救我这个可怜的朋友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来，在邪神不太好看的神情里站起身来。

“就这样吧，我即将远行，邪神大人，愿天空庇佑您。”

最后一句绝对是在威胁他，邪神敢肯定。

但他说不出话来，毫无疑问，邪神对天空这种主神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和敬畏。

应明月观察了一下他难看的表情，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着回头，极为友好道：“邪神大人，我的金镑都留给了家人，您能支援我一些吗？”

“······”

邪神紧紧抿起了唇。

最后应明月费尽心思从他身上扣了1000镑出来。

这位东躲西藏的邪神大人确实不太富裕，看他的样子，要不是应明月即将远行，他都在考虑搬家的事了。

短短时间内他损失了6000镑。

而应明月背着书包，带着他给的1000镑和一些剩余的宝石从莫斯托区走了出来。

瑟纳尔的事情不知道能瞒多久，等教会发现了，那些主教们一定会到处通缉她，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奥普斯托，去往深渊圣殿。

尽管背井离乡，但这里有邪神和菲利克斯主教照顾，家里又搬到了康帝斯区，她也就不是那么担心了。

应明月稍稍有些惆怅地想着。

她抬头看了眼略带昏暗的天空，似乎也在预示着某些风雨即将来临。

“唉。”

叹了口气，她朝互助会的区域走去。

去投靠教皇爸爸了。

应明月心里并不沉重，她带着释然的笑，大步往前。

然而还没走出莫斯托区，有人突然打断了她的释然。

应明月扭头看去，看到菲丽思纠结又愁苦的脸。

“嗯？”

她睁大眼睛，掐了掐对方的手臂，怔怔道：“我出现幻觉了？”

不然怎么看见了菲丽思？

菲丽思被她掐得倒吸了口凉气，脸上的愁苦之色更重，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应明月想冲上去殴打天空的壮举吓到了她，她这次并没有冷嘲热讽，只哭丧着脸说：“瑟纳尔大人真的背叛天空了。”

“？”

应明月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之前才送走瑟纳尔吗？菲丽思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主说，他去了南方，离开了奥普斯托，而且带走了他的骑士小队和教会两件圣物。”

“天空知道？”

“主当然知道！”

菲丽思咬着牙说：“瑟纳尔原来是天空眷者，他发自内心接受了黑暗力量，你说天空会不会感觉到？”

“等等，你说瑟纳尔接受了黑暗力量？”

应明月有些弄不懂了，瑟纳尔这么快就接受了黑暗？不科学啊，他不是天空的虔诚信徒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他接受了深渊之力，而且对外宣称说你带他回神国的时候他袭击了你，逃离了奥普斯托。”

菲丽思脸上的丧气越来越重，最后几乎要哭出来。

“这件事天空教会也许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但主让我来找你，带你回天空神国，否则我也不用回去了。”

这才是她哭丧的原因。

天空神竟然让她出来找奥芙拉，天空在上，她一点也不想接受这个任务的。

应明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她很快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警惕看着菲丽思。

“我不回去。”

无论怎么样，瑟纳尔逃走就行，至于他信仰天空还是深渊，她并不在乎，但菲丽思竟然想带她回天空神国？天空既然知道她做的事，那她回去岂不是找死？

“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菲丽思死死拽住她的手，急切道：“我看主没有生气，也许祂只是会训斥你几句，不会惩罚你的。”

“你又不是天空，你怎么知道祂没生气？”

应明月用力扳她的手，冷酷道：“你别拖我，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高级魔法师就能随便带走我。”

惹恼了她，她现在就回去叫邪神砍死菲丽思算了。

“主真的没生气，真的！”

菲丽思根本不敢放开她，见她满脸冷酷，她咬了咬牙，一把抱住应明月大腿。

“算我求你，奥芙拉你行行好，看在我们都是同事的份上，我把我所有的存款都给你行吗？你不回去的话我也回不去了，我会成为教会第一位被神国驱逐的圣女，呜呜呜呜呜我死了算了。”

应明月有些恶寒。

菲丽思竟然学她！

还在大街上抱她的大腿，她感觉整个街上的人都用异样目光看着她们。

“你快起来！”

“你答应我就起来。”

“我说了不回去。”

“那我就不起来了！”

当一位贵族连脸都不要了的时候是十分恐怖的，应明月本身等级又比她低，完全挣脱不开。

就在两个人拉拉扯扯时，略有些昏暗的天空突然被一道雪白光芒穿透，那道光芒准确无误落在拉拉扯扯的应明月和菲丽思身上。

两个人同时僵住。

应明月屏住呼吸，听见耳边响起一道浩大的声音。

“准许你回到神国。”

竟然是天空神的声音。

应明月整个人顿住，差点当场哭了出来。

天空神降。

天空神竟然还关注她这么一只小蝼蚁的行踪，她好想哭。

她和家人说要去神国侍奉天空只是托词而已啊，从没想过真要去天空的神国侍奉祂，这下好了，她想走都走不了了。

应明月在银白光芒中狠狠瞪了菲丽思一眼，把菲丽思吓得浑身一颤，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天空神大约看她们拉拉扯扯地太丢脸，直接一道光带走了她们两。

离开前，应明月还看到街上无数人跪伏在地，面露狂热，虔诚颂念。

“天空神降了！”

“天空在上，我竟然有幸看到神降！”

“那是天空身边的圣女大人吗？我好像以前在教会见过其中一位。”

“天空真是宠爱她们。”

“那是菲丽思大人！”

“另一位是奥芙拉大人！”

“听说奥芙拉大人之前只是一位平民。”

“天啦，奥芙拉大人太幸运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亲眷留在奥普斯托？我想去拜访一下。”

······

这一天，奥芙拉和菲丽思在奥普斯托出名了。

虽然以前也被许多人知道，但这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被天空牵引进神国，连带着天空教会都热闹了很多。

天空许久不降下神迹，很多贵族对待教会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虔诚，可现在他们明白，天空依然俯视他的领域。

不论人间怎么热闹纷纷，被直接牵引进天空神国的应明月已经很想死。

她本来准备逃到深渊圣殿去投靠教皇，这下好了，她书包里还有联络用的小镜子，脖子上带着装血月蔷薇的空间装置，全都给传送到了天空的神国中。

天空要是发现了这些还能宽容对她，她觉得她可能真的是神明的女儿。

毕竟祂对待神之子‘瑟纳尔’那么冷酷。

应明月满脸颓废，第三次进-入到天空的神殿之中。

神明依然端坐在神座中央，似乎亘古不变。

祂静静注视跪伏在地的应明月，良久才有些冷漠道：“你违背了我的命令。”

这就是要清算的意思了。

但祂没有直接一道雷霆劈死她，还把她召集到神国来问话，应明月恍惚中觉得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她深吸了口气，偷偷瞥了眼端坐神殿中央面容模糊不清的神明，想了想，往前爬了一段距离。

神明并没有开口，于是她一直爬到了祂的神座前。

下意识想把手搭在祂的神座上，但想起祂之前的话，应明月又收了回来，她低垂着头，额角几乎触碰到神明的膝盖。

“我错了。”

应明月小声又卑微，并没有试图再反驳神明，她诚恳认错，极为虔诚：“我主，我今年只有十七岁，还没过生辰礼，小孩子思想不成熟，有时候就经常会犯错，您是万物的父，是仁慈的主君，请您宽恕我的罪过，您放心，等我长大，下次再看见瑟纳尔，我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必定为您教训他，您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说完她睁大眼睛，尽力露出无辜神色，仰着头用渴望目光看着天空神模糊不清的脸，满脸的希冀。

天空神低头与她对视了一会儿。

良久，祂平静道：“没有人敢违背我。”

“是，我错了。”

应明月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在他面前，然后咬着唇角可怜巴巴道：“请您教训。”

她显然用一种含糊的办法，试图模糊‘违背’和‘犯错’这其中的边界。

前者触怒神明可能会死，后者大不了就打她一顿得了。

她应明月又不是没被打过。

天空神又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

应明月眨巴着眼镇定与祂继续对视。

就在她觉得神明大人可能压不下脸面来动手打人的时候，天空神伸出了手。

他的手完美没有一丝瑕疵，如同这世间最美丽的珍宝。

然后神明重重打在了她掌心。

“嘶——”

应明月倒吸了口凉气。

天空神这是铁打的手吗？好他妈痛！

而且神明不止打了一下，一下之后，他抬起掌心，又给她一下。

“啊！”

应明月这次没忍住，她惨叫了一声。

这一声吓得守在神殿门口的菲丽思剧烈颤抖了一下，她怀疑天空神在里面用雷霆劈奥芙拉。

而天空神一共用祂铁打一样的手狠狠打了她掌心三下，才放下手掌。

应明月抬起手看了一眼，掌心都红了。

她满脸惨然吹了吹掌心，可怜巴巴缩在天空神的神座边上，用饱含泪水的目光看祂。

然而神明面容模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天空神依然用冷漠的声音说：“退下吧。”

“是。”

应明月吸了吸鼻子，没让泪水落下，她手脚并用爬出了神座台阶范围，这才起身朝神殿外走去。

离开天空神殿之后，她长长出了口气。

殿外菲丽思还有其他神侍紧张看着她，询问道：“主是不是生气了？”

应明月这时候已经恢复了淡定表情，她微微挑眉，冷静道：“怎么可能，主要是生气了，我还能这么完整地走出来？刚刚我摸主的神座的时候太紧张磕了一下，不用担心。”

“嘶——”

菲丽思睁大眼睛羡慕道：“你摸到了主的神座？”

“当然。”应明月对她露出略带倨傲的笑来：“主说了，我是祂最宠爱的孩子，瑟纳尔那件事不用再计较了，今天开始，我要为主清扫道路，聆听主的教诲。”

虽然在天空神面前怂得一批，可在外面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的，她这么一说，外面这些神侍看她的眼神多敬畏，而且她敢保证，没人会拿这件事去询问天空神，神明自然也不可能这么无聊来解释，大不了下次再挨两下好了，二五仔无所畏惧。

应明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神殿大门，微微抬起下巴，一点也不见刚刚的卑微可怜，她哼着曲子迈开悠闲的步伐，在菲丽思羡慕的目光中离开。

说实在话，天空好像确实挺宠爱她，虽然那几下挺痛，可这惩罚实在不值一提，瑟纳尔只不过是莫名其妙出现了黑暗力量就要被处死，她可是实打实做出了背叛神明的事。难道她真的是传说中的‘天运之子’？

应明月默默想着，顺手把路上看着顺眼的‘小石子’捡到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