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我主

其实月亮圣殿的人也不明白,昨天那位太阳神的眷者这么羞辱月亮圣殿，祂竟然还要眷顾她，并且把圣殿交给她管理,难道这位叫做奥芙拉的少女就这么讨人喜欢吗？连神明都要争夺？

没人觉得这是为了对付应明月,因为神明用不着这样处心积虑对待一个普通人，他们也不知道应明月其实是个难以处理的二五仔,有许多位神明庇佑，而导致月亮神无法直接惩罚她,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挑拨离间。

但无论如何,造成的结果就是应明月正大光明来到月亮圣殿,并且要求月亮圣殿的高层出来聆听她的教诲。

虽然她笑得很温柔，态度很虔诚，可作风看起来像极了古时候某个帝王祸国殃民的妖妃。

偏偏月亮圣殿里的人还无法反驳。

这是神明亲自下的神谕。

神明不会时时刻刻注视着祂的信徒，更不会亲自和他们解释什么，他们看见的就是月亮神极度宠爱奥芙拉的事实。

怀着某种说不出的憋屈，月亮圣殿里除了外出暂时回来不了的几位高层,其他包括长老和教皇都出来见了应明月。

在月亮圣殿的中央大殿里，她看到了几乎月亮圣殿所有的高层，月亮神的教皇不像深渊教皇那么年轻俊美,是一位看起来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

没有人敢质疑神明的决定，但对于她这么一个年轻小实力也不强大的眷者要接管月亮圣殿,其他人自然难以接受。

这么小的小姑娘，就算把圣殿交给她，她知道怎么管理吗？而且她昨晚还代表太阳神而来,他们实在无法接受,哪怕是神明神谕。

面色威严的月亮教皇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奥芙拉,你能得到我主的宠爱,是天大的荣幸，我主信任你这也是好事，但圣殿事务繁多，人员也多，你对这里并不熟悉，你接掌圣殿，恐怕容易出现问题。”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应明月也理解，换做她，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经营已久的势力交给一个陌生人，但谁让月亮神坑她呢？

作为月亮圣殿的神职人员，只能说他们被自己信仰的神明给连累了。

应明月微抬下巴，她脸上温柔虔诚的笑立刻掺进了一些桀骜，挑着眉，她带着淡笑说：“我知道，不过神明宠爱，我也没有办法，至于问题······教皇陛下你都说了叫做问题，那发生不是很正常？难道这么大的月亮圣殿，连点意外都处理不了？我要是弄出了问题，你们帮我处理不就行了？”

这话说得非常、非常有坏女人的气质。

连塞西斯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竟然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但月亮圣殿的人显然气坏了。

那位鬓角已经有些斑白的月亮教皇陛下唇角微不可见抖动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们可以封你为圣女，作为我主宠爱的圣女，我承诺，你在神殿同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圣女就不会参与圣殿的管理了。

“圣女？”

应明月装作轻蔑的样子对他笑了笑，语气分外有朝气，也很气人：“谁要当圣女？我主说了，让我接管月亮圣殿，教皇你听不懂吗？我看你年纪也不轻了，不如你退位让贤，让我成为圣殿第一位女性教皇来体现主的宠爱，怎么样？”

中央大殿里的魔力涌动一瞬间浓厚起来。

要不是还忌惮着月亮神，估计有不少人当场就想弄死她。

塞西斯在她身边听得心惊胆战，有种今天就会死在这里的既视感。

月亮圣殿里可是有不少圣阶的，要是圣阶动手他拦不住，奥芙拉现在还在挑衅他们，他真的好怕。

他呼吸都有些不稳，应明月却很淡定。

在经历了刚刚被月亮神挑拨离间的事情之后，现在她已经非常镇定。

神明执掌的世界，就算这些人再气愤也不敢对她动手，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神明的怒火。

说到底月亮圣殿也不是他们的，他们只是在其中任职，虽然气愤，也不至于冲动到想和她同归于尽，如果是其他神明的神谕，可能还有月亮的狂信徒想为主清理荆棘，但这道神谕是月亮神亲自下达的。

真要有人疯了，她身上还有一道太阳赐予的神力，昨晚上只是用来威胁，并没有用出去。

把月亮圣殿的人怼得说不出话来，应明月心里被月亮神陷害的梗气顺畅了许多。

不过气氛也僵住了。

她不愿意当月亮圣殿的圣女，而教皇也不愿意退位让贤。

僵持了好一会儿，应明月瞥了眼身边面色有些惨白的塞西斯，飞快给他使了个眼色。

塞西斯虽然被刺激得够呛，好歹这些天一起活动的默契还有，他很快看懂了应明月的眼色，清了清嗓子，露出诚恳神色，轻声劝慰道：“奥芙拉，算了吧，教皇大人执掌圣殿很多年，突然要退位说出去也不好听，会损毁主的名誉，不过圣女之位确实没有必要，我看不如这样好了。”

他勉强压制住心中恐惧，尽力用平和的语气提议：“教皇大人也是我主虔诚的信徒，对待主宠爱的人肯定非常敬重，不如圣殿里新设一个执政官的位置，权力与教皇等同，但位置在教皇之下，由奥芙拉出任执政官，这样既不损害教皇陛下的威严，也能对主的宠爱有个交代。”

他如今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称呼月亮神为‘我主’了。

应明月朝他抛了个欣赏的目光，顿时又觉得他有几分当二五仔的资质了。

至少懂眼色，而且能变通，可以在她不好说的时候出来帮衬。

可塞西斯虽然带着劝慰的笑，但脸色有着隐隐约约的僵硬，要不是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多，他现在早就绷不住了。

这个提议对于教皇和月亮圣殿的人来说依然难以接受，应明月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一动，立刻再次趾高气昂道：“塞西斯，你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当什么执政官，执政官哪有教皇好听，我就想当月亮圣殿第一位女教皇，我待会儿就去向主祈求，主那么宠爱我，一定会狠狠惩罚你们这些不尊神谕的人。”

塞西斯立刻又劝她：“别这样，奥芙拉，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主一定也喜欢你谦虚些。”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她心坎上，她皱了皱眉，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也没有反驳了。

本来接受不了她当什么执政官的教皇和其他高层们突然觉得又可以接受了。

比起她非要当教皇，执政官自然要好一些。

这时塞西斯朝他们眨了眨眼，他看着教皇，却劝慰应明月：“我看这样挺好的，教皇大人一定会像主一样疼爱你，奥芙拉，你别闹别扭了。”

说完他对教皇抱歉道：“陛下，奥芙拉年纪还小，得到了主的无上宠爱，您别怪罪她。”

这句话蕴含的意思就是：快点同意，她年轻气盛不懂事，待会儿他劝不住了，奥芙拉非要当教皇的话，他可没办法。

毕竟是让主亲自下达神谕的人，月亮圣殿的神职人员和高层还敢真对她动手吗？

教皇沉着脸色静默了一会儿，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又看面前这趾高气昂的少女眉宇间越发不耐，似乎想嚷嚷着让他退位的事，他一咬牙，点头同意了。

“好，就设立执政官，可以执掌月亮圣殿的事务，地位只在我之下。”

“陛下！”

“教皇陛下！”

“这怎么行？”

不少长老都惊呼出声。

月亮圣殿中职位只在月亮教皇之下，这个位置恐怕是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也做不到的，而且新设立的这个职位对于圣殿的变动也很大。

教皇叹了口气，按下他们的惊呼，他语气有些无力：“执政官一职源于主对奥芙拉的宠爱，不得延续。”

也就是说，除了应明月，以后月亮圣殿不会再有这个职位，这个职位毕竟对教皇的辖制很大，在权力上与他相同了。

他这么加了一句，其他人才闭上嘴。

虽然看着应明月的目光都不太友好，但谁也没有再反对了。

神明之令，一道简单的神谕就能让圣殿的职位天翻地覆，这就是神明伟力，凡人不可违抗。

讨论算是终于有了结果。

应明月很快就成为月亮圣殿的执政官，在南大陆有了第一个官方身份。

而且当天并没有神明来质问她，无论是太阳或者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祂们没有注视，还是无所谓。

可应明月觉得以太阳神的性格绝对会来质问她，也许是还没有关注，可惜她连哭诉什么都想好了，却暂时没有用武之地。

商谈结束后，月亮圣殿给了她一间小一些的殿宇，作为她在月亮圣殿居住的地方。

所有人都离开后，塞西斯关上殿门，深深喘了口气，顺了顺自己的胸口，他艰难道：“吓死我了。”

在几位圣阶面前演戏，而且还是在月亮圣殿内部，他真的很怕，差点就要暴露了内心的恐慌。

“这有什么好怕的，怕的还没来呢。”

应明月淡定瞥了他一眼，倒是笑着称赞了他一句：“塞西斯，我觉得你进步了很多。”

在二五仔这条路上，有些盼头了。

塞西斯面色一僵，立刻跪伏而下，面向大海的方向，苦着脸开始忏悔：“愿我主原谅您卑微眷者的罪孽，当时是迫不得已，并不是对主的信仰不虔诚，塞西斯在此发誓，永生只信仰您，伟大的海洋主宰者、蔚蓝界域的无上王者，温和的仁父······”

应明月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胆子已经没有任何期待。

等到塞西斯忏悔完，又等了一会儿，海神并没有降下神罚，他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用苦涩目光看着应明月，询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之前是准备去游历、引渡亡灵的，现在意外成了月亮圣殿的执政官，难道要留在这里了？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那你这个执政官的位置······”

塞西斯有些不解。

应明月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平淡道：“我在这里再多住两天，我现在就封你为执政官的亲卫队长，你去打听一下，月亮圣殿的宝库在哪里，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空手回去？多少要带点纪念品回去吧？正好路上开销大，就当我主提前投资我了。”

她现在说起‘我主’这两个字已经十分熟稔，大概任何一位神明都能成为她的信仰。

塞西斯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该不会想去偷盗月亮圣殿的宝库吧？”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应明月有些不满挑了挑眉，露出温和愉快的笑来：“整个圣殿都是我主的，我现在是我主最宠爱的眷者，祂的眷者生活上有些困难，圣殿资助一点怎么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搬空他们的宝库，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大的空间装置，顶多拿点值钱的，主不会怪罪我的。”

反正得罪都已经得罪了，她还在乎月亮神记恨？

塞西斯倒吸了口凉气，有种想立刻逃离月亮圣殿的感觉。

奥芙拉是个敢诓骗神明的狂徒，可他不是啊。

但他阻止不了应明月的决定，甚至只能看着这位‘狂徒’十分淡然扫视了一遍自己的殿宇，然后才缓步走出去，路上遇见了其他的神职人员，她还会笑容温和和他们打招呼，一点也看不出她即将要偷盗月亮圣殿的宝库。

她像个真正要执掌月亮圣殿的执政官一样，把月亮圣殿慢慢逛了一遍，问清楚了餐厅在哪儿，教皇的殿宇在哪儿，几位圣阶的殿宇在哪儿，包括月亮圣殿在哪些地方有分殿，在什么区域信徒比较多。

要不是塞西斯一直跟着她，恐怕真要以为她想常驻月亮圣殿了，不然问那么详细干嘛？

直到傍晚时分，她才依依不舍回到了之前的殿宇，并且遣塞西斯去和瑟纳尔告知一声，说她今晚不回去了——主要是塞西斯不敢在月亮圣殿里渡过夜晚。

虽然那位瑟纳尔大人看起来也挺可怕，但相比月亮圣殿，瑟纳尔的家突然变得温馨了。

应明月则一个人留在了月亮圣殿，她准备这几晚都住在这里，早点摸清楚情况。

没有人陪伴的夜晚显得很寂静，应明月甚至有些不习惯，好在她也只准备在这里住几天。

吃过晚餐，月亮升起的时候，应明月靠在床上看了好一会儿月色，才觉得有些困意，掀开被子躺下，她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在些微的困顿里，最后也慢慢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她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了一阵轻轻的笑声，那笑声很温柔、很悦耳，像是大提琴奏出的乐章。

应明月抿了抿唇，在迷糊中翻了个身，嘟囔了句：“吵死了。”

然后她想把被子抱在怀里。

可伸手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被子，她甚至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连床都没摸到。

嗯？床呢？

应明月突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一片银白色的月光。

一位身材修长、脸上带着笑意、眼里仿佛映着一轮圆月的男人正在微笑看她，他的容貌很美，有种雌雄莫辨的美丽，气质也并不显得粗犷，但任何人都不会把他看成一位女性，只会觉得他像上天的宠儿，所以才如此完美。

当然，祂本来也是上天的宠儿，毕竟神明都是天生的。

应明月懵了一会儿，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在她的印象里，深渊也好、天空也好，脸上都蒙着一层神秘，她不能看清楚祂们的容貌，所以她一直觉得神明不可直视是这个意思，但这个人的脸很清楚，虽然完美无瑕，可她是能看清的。

直到她在这位温柔如水的眸光里看到一轮皎洁的明月。

应明月倒吸了口气，连滚带爬往后退，然后才觉察到这个地方很古怪，不像月亮圣殿，也不像神国，而是一个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她脚下甚至是一片虚无，但她却可以站立。

那个眼里有一轮明月的男人笑着说：“你在我的圣殿里，倒是睡得很安稳。”

曲解祂的意思，欺骗祂的眷者，结果还能在祂的领域、祂的圣殿里安眠，祂实在不知道这位小眷者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祂看起来像个这么和善的神明？

应明月咽了口口水，见逃无可逃，只好试探道：“我主？”

“你不是说，想称呼我为‘妈咪’？”

这位应该就是月亮神的男人笑容依然温柔而和蔼，看得应明月汗毛直立。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也许是看出她的困惑，祂很快为她解释：“这里是梦境之地，怎么？你没听说过梦境是月亮的领域吗？”

月亮神除了温柔和蔼的笑，似乎看她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稀奇。

大约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类。

应明月抿着唇角，尽力往后退，并且对祂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她摸了摸脖子，发现她身上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似乎正印证了月亮神口中的梦境之地。

这里是虚假的，所以真实物品无法带来。

那月亮神把她弄来做什么？难不成觉得梦境之地捏死她更方便一点？

应明月正想着要不要立刻召唤深渊爸爸，却听到祂笑着说：“别害怕，我的孩子，我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情迁怒于你，太阳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家伙，脾气很坏，但和天空关系不错，你成为祂的眷者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要听信别的人话，由自己的心来判断，黑暗不代表邪恶。”

应明月默默听完，懂了祂的意思。

这是真想引诱她？可她又不在乎什么黑暗不黑暗的，毕竟她是深渊的眷者。

月亮神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抿唇想了会儿，她稍稍没那么紧张了，看着眼前这位笑容温柔、甚至允许她喊‘妈咪’的神明，她试探道：“可是天空很宠爱我，这么做不太好吧？”

“我也可以宠爱你，我的孩子。”

“那······您可以让我分享您的权柄吗？”

“嗯？”

月亮神眼眸突然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