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教导’

清晨时刻,来这里对太阳祷告的人还是挺多的，因为这座城市没有太阳教会，而清晨又属于太阳的领域,所以很多太阳的信徒会选择这个时间祷告,直至太阳高升才回家。

应明月怀着沉重心情，越过这些跪伏在地、面色虔诚的信徒们,来到了最中央的太阳神像前。

所幸那座神像不算太高，她踮起脚尖,勉强应该能够到额角,可······人真的很多。

应明月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大部分人都是跪伏着的，没有几个人敢直视太阳神像，而这也是普通信徒一贯的姿态。

这个发现让她稍稍心安了一些。

她带着略微紧张的心情，贴近太阳神像，目视神像上那双平和、并不像太阳神本身性格的双眼，略略松了口气。

然后她一咬牙闭上眼睛,嘟起嘴唇重重在神像额角上亲了一下，亲完之后迅速后退。

再环顾一周，发现除了个别人用震惊目光看她之外,大部分人对她的动作一无所知。

她也顾不上那几个目露震惊到无法言语的信徒，快步转身,就想立刻离开中央广场。

一直走到广场边缘神像也没有任何异常，应明月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她露出笑容,对站在广场边缘的塞西斯打招呼：“你看,什么事都没······”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塞西斯用无比惊恐的目光看向她身后,那种惊恐，像是亲眼见到了太阳神一样。

当然，他确实见到了太阳神，至少是见到了祂的神力。

应明月刚刚亲过的那座神像突然爆发出灼亮光芒，让广场上祈祷的信徒们全都激动起来，甚至有不少人感动得泪流满面，直呼‘我主’。

只有极个别刚刚看见应明月渎神的信徒内心惶恐，觉得神明也许要降下神罚。

应明月身体僵硬，带着些不敢置信转过头去，只看到原本光线还不算太灼亮的太阳突然爆发出极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倾注进神像，又从神像处迸射出来，笼罩在她身上。

光芒边缘，塞西斯绝望又呆滞道：“我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好奇围观？”

他早知道又要出大事，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事情平息了再出来，干嘛要听信了奥芙拉的话，还跑来悄悄的看？

这下好了，他觉得自己要被太阳神捏死了。

塞西斯面色绝望看着眼前的金色光芒，只觉得腿脚发软，差点就要跪下。

应明月倒是比他镇定多了，她有些惨然看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立刻就想把自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我主······”

一句话才开了个头，金色光芒中已经传来了太阳神严肃的声音。

祂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很严肃，这非常罕见。

“奥芙拉，就算你再怎么崇拜我，也不能做出渎神的事。”

应明月张了张嘴，刚想解释的话突然顿在了喉咙里，一瞬之后，她飞快顺着太阳神的话继续往下说：“我主，对不起，我只是太仰慕您了。”

“我知道。”

太阳神的声音依然很严肃，让习惯了祂易怒性格的应明月有些许不适。

“你是个孩子，孩子最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情，作为你的仁父，我有义务好好教导你。”

应明月唇角微颤，差点没崩住表情。

就太阳神这样的还说她是个孩子？她觉得自己比太阳神看起来成熟多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反驳的时候，因此她只是沉默，静听太阳神的话。

太阳神视线在她身上凝聚了会儿，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看她没有反驳，才继续说：“仰慕我没有错，但不能亵渎我，你应该怀着敬仰之心，更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种大胆的事情。”

想了想，祂似乎有些不太好往下说，很快又开口：“你直接到我的神国里来，我好好教导你。”

不知道为什么，应明月总觉得太阳神的语气中有种莫名愉悦，那种感觉就像终于有了比自己小的晚辈可以教训，祂感到开心是一样的。

可太阳神不至于吧？

应明月压下这些奇怪想法，眼前金色光芒闪耀，几乎一瞬间，她就离开了有着太阳神像的中央广场，来到一个有着炙热和灼亮光线的地方。

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躲开天上硕大的太阳直射。

深渊的神国之前一片黑暗，这位太阳神倒是完全相反，祂的神国又亮又温暖，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宝石和装饰品，看得应明月有些挪不开眼。

但她只来得及看上一眼，眼前景象再次一变，这次直接来到了太阳神殿，神明的座前。

太阳神和月亮神一样，脸上并没有被神秘遮盖。

神明似乎都是上天的宠儿，外表非常完美，而且每一位神明的美丽都与众不同。

比如她眼前的太阳神就和月亮神不一样，月亮柔和、静谧，充满神秘气息，祂的俊美是不带侵略性的、润物细无声的那种温柔，但太阳神给人的感觉十分有朝气，祂的五官无论分开还是合在一起，都让人觉得有种不可直视的英俊，但这种英俊并不霸道，只是很夺目、很灿烂，似乎无论在哪里，你都能第一眼看到祂。

唯一不同的是，应明月觉得这位年轻的神明好像有些矮。

也不是矮，就是比其他神明稍稍矮一些，其他神明站起来她大概只到胸口，这位她觉得能到肩膀。

这么看上去，果然非常符合祂的性格呢，是神明中的‘年轻人’。

也许是她注视的时间长了些，太阳神有些不悦抿起唇角，冷声道：“你在看什么？”

祂知道祂比其他神明矮一些，但神明在外形上都是完美的，这小眷者什么眼神？就她这小矮子还能看不起祂的身高？

太阳神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应明月立刻觉察到自己视线中的不妥，她清了清嗓子，露出笑意来，不动声色道：“您误会了，我只是第一次见到您，所以想将您的样子牢牢记在心中，随时瞻仰。”

“哼。”

太阳神有些不满哼了一声，不太相信她的话。

应明月就再次说：“我主，您想教导您的孩子什么？”

太阳神目光一顿，似乎记起了自己‘仁父’的身份，祂在神座上坐直了一些，声音变得平缓、祥和，有种莫名与天空相似的感觉。

祂用略微宠溺的目光看着应明月说：“我的······”祂大约是想说‘我的孩子’，但又觉得大家都称呼‘我的孩子’，这个称呼显然不能显示出祂的宠爱，于是祂略微停顿，立刻换了个称呼，表情尽量温柔道：“我的宝贝。”

“咳、咳咳咳——”

应明月浑身一机灵，差点呛死自己，连背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太阳神疯了？大白天喊她宝贝？难不成要她回一句‘爹地’？妈的她好想吐。

然而太阳神并不能感觉到她的恶寒，祂甚至对自己这个表述非常满意，还特地点了点头，才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我的宝贝，亵渎神明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天空哥哥可能没有教导过你，没关系，我会重新教导你一遍。”

祂认真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看她没说话，才继续说：“神像是神明的象征，虽然有些狂信徒会亲吻神像的脚背，但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行为，你作为我宠爱的孩子，我希望你能认真记住，就算你仰慕我比仰慕天空哥哥更多，也要克制自己的情感，记住，我们不是深渊，没有享欲这条教义。”

祂教导得很认真。

但应明月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比如太阳神在说某些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加重，还有些祂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愉悦，这让她有些弄不懂这位神明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仰慕太阳比仰慕天空更多这让祂很高兴吗？

既然这么高兴，为什么又要用克制和强装平淡的语气说出，让人对祂的真实意图揣摩不清。

应明月想了会儿，依然觉得很混乱，有些弄不清太阳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她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试探道：“我主，可是天空并没有说过这些，祂还允许我为祂捶腿呢，我不能为您捶腿吗？”

太阳神脸上的微笑一滞，有种被打断的无措感。

但只有短暂的沉默，祂立刻附加了一句：“捶腿不算。”

既然天空哥哥允许，那他自然也允许。

“好的，您放心，我不会再亲吻您的神像。”

应明月说得很轻松。

她本来就不想亲吻太阳神的神像，这么社死的事情，一次也就够了。

但不知道是她哪里说得不对，太阳神有些突兀抿起唇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天空哥哥是不是允许你亲吻祂？”

应明月被这个问题下了一跳。

太阳神的思维跳跃得好快啊，怎么好端端又问起天空神了？

也许是她短暂的顿住让太阳神有了什么误会，祂抿起的唇角显得更紧绷了，就在应明月想开口时，祂突然说：“算了，我准许你亲吻我。”

“啊？”

应明月实在满脑袋问号。

太阳神却继续说：“但除此之外，你不能用更过分的事情亵渎我，知道吗？”

祂的表情甚至很严肃，像是在认真警告她。

如果没有前面一句的话，应明月大概也会觉得祂是认真的，可加上前面那一句话，她总觉得太阳说话奇奇怪怪的。

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她到底哪里表现出了这个倾向，以至于让太阳神还要特地这么警告她一句？

这一顿教导完全把她整懵了。

太阳神却在教导之后还有些不放心，祂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实在忍不住，可以向我祈求。”

“······”

应明月有些震撼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太阳说的到底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我的仁爱令你感动，我的魅力你无法阻挡，这不是你的错，我的宝贝。”

祂还怕她疑惑，一本正经为她解释，语气十分认真。

应明月在经历了内心短时间内翻涌无数次波动之后，终于暂且先把这些问题都放在一边，她脸色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艰难道：“我、我主，您能换个称呼呼唤您卑微的孩子吗？”

‘我的宝贝’这个称呼她听一次就觉得难受一次。

太阳神似乎对她这个提议有些不满，祂很不悦看了她一眼，最后才勉为其难道：“好吧。”

就在应明月松了口气，觉得祂总该恢复成和其他神明一样称呼的时候，就听见祂又用刻意的温柔轻唤她：“我的乖宝。”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这次真被自己呛着了，当着太阳神的面差点咳得半死。

太阳神还叹着气有些抱怨说：“孩子真是麻烦，说句话都能被自己呛到。”

想当一个‘仁父’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有时候孩子很傻、又天真、还喜欢对祂做奇怪的事情、无法抗拒祂的魅力，这些都要祂来体谅。

也不知道天空哥哥为什么这么喜欢当‘仁父’。

祂想起天空教义里的某些内容，对天空的选择感到不解。

但天空是主神，祂这么做一定有祂的用意，太阳神虽然不太明白，可本能觉得模仿天空的做法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养孩子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有时候还是挺有趣的。

祂瞥了眼自己把自己呛得小脸通红的‘祂的乖宝’，露出怜惜目光，有些感叹自己的仁慈。

这种不太聪明的孩子如果没有祂的教导该怎么长大？祂太阳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仁慈、最和善、最疼孩子的神明。

太阳神带着柔和的表情默默叹了口气，还伸出手摸了摸应明月的发顶，怜惜道：“我的乖宝，没关系，虽然你不太优秀，但我会给予你与他人同样的宠爱。”

应明月一边顺着胸口一边扶着祂的神座喘气，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想弑神。

搁这骂谁呢？你才不优秀、不聪明！我呸！

她愤愤腹诽了一句，又默默瞥了眼太阳神，咬着牙不让自己把骂人的话说出口。

太阳神却对自己的‘教导’很满意，祂还想再说两句，突然目光凝住，有些诧异往神殿门口看去，并从神座上站了起来，语气愉悦又疑惑：“天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