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黑暗领主’

中央圣殿里大约安静了半分钟,水神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奥芙拉，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祂连‘我的孩子’都省略了。

水神并没有被她称呼‘妈妈’的喜悦，祂只觉得面前的女孩一举一动、每个笑容都像藏着巨大阴谋。

爱神协会的奥芙拉,一个给自己取了神名,并且能得到主神宠爱的人类，对于祂这样一个并不强大的神明来说,水神甚至愿意妥协为她传教，也不想惹出什么意外,可以看出祂内心的谨慎。

祂怎么也不相信连众神都敢得罪的人会真心诚意地信仰祂,祂更不明白应明月第一次见到女神的激动。

但应明月依然用饱含热情和激动的目光看着她,语气十分真诚：“水神大人，我一直很敬仰您，希望能聆听您的教诲。”

水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的话，祂又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实在弄不明白她的意思，祂低声说：“我没有深渊那么强大,也比不上月亮神在阵营中的地位，我的孩子，你为什么崇敬我？”

祂只差没直接说应明月的信仰让祂感到心惊胆战。

通常情况下,神明是绝不会对一个人类产生这样的情绪，但应明月是个例外,神界中有许多不那么强大的神明都很忌惮她。

“水神大人，您不必担心，我对您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源于我内心一点小小的期许而已。”

应明月带着笑容,声音十分热切,见这位温柔的女声有些疑惑,她甚至详细地解释给祂听。

“您知道的，我只有十八岁，还很年轻，其实是个冲动的年轻人，我这样的年轻人自然也有一些期许，当我踏进魔法世界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聆听一位温柔的女神教诲，只可惜之后眷顾我的都是男性神明，水神大人，您是我见到的第一位女性神明，对我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她第一次对一个神明诉说自己毫无保留的想法，水神却无言以对，祂甚至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这个小眷者的话是假的，那么她也许有针对水神圣殿的阴谋，需要警惕，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更可怕了。

听说连深渊都对她毫无办法，不能将这位眷者留在祂的神国，但因为喜欢，祂很宠溺奥芙拉，舍不得责罚，哪怕她做出信仰天空这种足够被烧死一百次的事情，深渊也只是责怪了几句，没有惩戒。

就是这样一位不得了的眷者，现在告诉祂，她其实一直想得到一位女神的眷顾，而祂是她见到的第一位女性神明，于是奥芙拉将这种期许放在了祂身上，她想祈求祂的眷顾。

“······”

水神有种人在神殿坐，锅从天上来的既视感。

如果深渊知道祂宠爱的眷者抛弃了祂的宠爱而想得到祂的眷顾，祂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让祂陨落？

祂是女性神明、祂性格温柔难道也是一种错吗？

水神静默了许久，就在应明月依然用期盼又热切的目光看着祂，想再说两句真心的话时，祂加快语气说了句：“其实你误会了，我执掌的主要权柄是水元素，水元素没有形状和性别，我也一样，只是我习惯用女性的形象来面对信徒，其实，我并不是你喜欢的女神。”

祂快速说完这些，然后悄声对自己的教皇说：“明天开始，你将水神圣殿的神像都改成男性形象。”

水神的教皇目光愣住，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倒是应明月反应比他更快，她一脸渴求地安慰水神：“水神大人，我只是想祈求一位母神的眷顾，与深渊那些父神没有什么区别，您别怕，如果以后我们打败了光明阵营的神明，比如战神，还可以奉献给您一些神明权柄，您放心，我对您只有真诚，和对月亮神祂们不一样的。”

她担心自己以前的坏名声把这位温柔的水神吓到，于是特地强调了一句，以彰显自己的虔诚。

然而水神只是沉默。

祂甚至感到更加毛骨悚然。

奥芙拉他们竟然已经开始计划弑神，还想分给祂战神的权柄？她敢给，祂也不敢收。

良久的沉默之后，祂开口：“其实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位也是女神，祂们比我更温柔，更仁爱，更适合当你的母神，奥芙拉，祝你早日找到自己喜爱的女神。”

水神话音落下，都不等应明月再回答祂，祂迅速收敛自己的神降，将视线收回，像怕被她缠上，水神的神光顷刻间就消失无踪。

只剩下水神教皇面色发愣跪伏在原地，似乎对面前的处境有些不清楚。

而应明月急着呼唤了好几句水神的神名，可这位神明再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她满脸可惜和遗憾：“我才和水神大人说了两句话呢。”

难得碰上这么温柔的女神，早知道她刚刚再多说两句了，水神的声音真好听，又温柔又好听。

叹了口气，眼看神明是不会再神降了，应明月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就看见其他人诡异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说：“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哪怕隔着斗篷的遮掩，都能感觉到其他人那种匪夷所思的目光，塞西斯甚至忍不住当着水神教皇的面轻声说：“你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

应明月大概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有些恼怒。

“你才故意！你见过我这么真心的故意吗？我是真心希望得到水神大人的眷顾，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能遇见一位温柔、脾气好、不坑人的神明有多难吗？”

看看她以前遇见的神明，两位主神就不说了，其他的月亮神、太阳神、战神、风暴神、包括不太熟的智慧神和胆怯的海神，没一个是她真心想要的，每次和这些神明们说话她都很累。

她想祈求一位温柔母神的眷顾有什么错？

塞西斯默默听她说完，许久才长吸了口气。

“如果不是故意的······你真厉害。”

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类随便几句话就把一位神明吓得不敢神降，哪怕不是那么强大，可也是神明啊，捏死他们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可我真的是真心的。”

应明月努力强调了一句，看他们表情依然透着诡异，似乎不相信，于是她抿着唇闷闷不乐地挪开视线。

她扭头看向旁边呆愣的水神教皇，顿了顿，用十分友善且温和的语气和他说：“教皇陛下，您知道水神大人平时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如何才能取悦水神大人呢？”

面对她温柔友善的笑容，水神教皇面容一颤，终于从刚刚的神明谕令中回过神来，这位年轻俊秀的教皇陛下狠狠打了个寒颤，他快速说：“抱歉，奥芙拉，从今天开始这个水神圣殿分部将关闭整修，我还有一些急事要回去处理，你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他说完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一秒钟也不想再和她待在一起了。

应明月朝他的背影呼唤了一声，没有任何作用。

水神教皇就这么把他们四个人扔在了水神圣殿的中央圣殿里，也不担心他们对这个圣殿分部做些什么。

他离开之后，气氛稍稍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邪神笑着为她鼓掌。

“恭喜你，奥芙拉，你已经初具神明特质了。”

他现在觉得不止教义和权柄不太符合，连神名都不太符合，奥芙拉不应该叫爱神，直接叫瘟神多好。

邪神甚至还为她提供了接下去拜访神明圣殿的办法。

“你干脆一家一家找上门，不需要说别的话，进了别人的圣殿，直接跪伏祈求神明眷顾，然后诉说你对神明的虔诚，相信我，奥芙拉，绝大多数神明都会同意我们针对战神或者传教的想法。”

“你再玷污我的虔诚我等下就祈求深渊神捏死你。”

应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十分气恼。

邪神却没有丝毫感觉，他甚至依然笑着说：“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奥芙拉，你可以试试。”

“闭嘴！”

但水神不再神降，连水神教皇都离开了这里，应明月他们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在中央圣殿里停留了一会儿，应明月最后看了眼水神神像温柔的面容，依依不舍离开。

之后的旅程她显得有些沉闷，但还算冷静，因为许多神明并不是在每座城市都有圣殿，他们忙碌了差不多一个晚上，最终也只走访了四家圣殿。

除了水神应允帮他们传教，其他神明包括月亮神都答应了一起针对战神教会的人，掠夺战神的信徒。

爱神协会的势力范围不算太大，只辐射了几座城市，但其他神明几乎占据了整座南大陆，应明月估算着如果能走遍黑暗阵营的所有圣殿，他们大概可以将爱神协会的名字传遍整座南大陆。

但这个目的太难实现，应明月之后又花了大约一周时间，拜访了黑暗阵营大部分神明的神殿，除了几位比较强势的神明并不在乎爱神协会，其他神明都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个结果算是不错，解决了邪神之前说的困难。

这件事过后，应明月总算能空闲下来，没有其他事情打扰，她准备好好练习一下魔法，以及继续之前引渡亡灵提升天赋的事。

邪神要掌控爱神协会，于是帮她寻找亡灵的事情依然交给了塞西斯。

塞西斯在这段时间也曾多次祈求海神，可惜那位神明没有给过他任何回应。

他只好先跟着应明月做事，以期有一天海神能再次眷顾他。

然后应明月过了一段平静时光，算是她来到南大陆过得最安稳的一段日子。上午休息，下午学习魔法，夜晚引渡亡灵，偶尔有时间还能去隔壁城市已经被水神圣殿抛弃的分部向水神祈祷，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就连塞西斯都渐渐遗忘了被神明驱逐的事情，内心的悲伤逐渐被安宁抹平。

他甚至觉得爱神协会已经安稳下来，也许以后都能过这样平稳的日子了。

这一切直到邪神某天回来，告诉他们爱神协会在附近城市发展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绊脚石，这个绊脚石并不是神明势力，但听说那个势力的首领非常强大，影响了很多信徒。

而那个首领，许多人敬畏地称他为‘黑暗领主’。

“······”

久违的安宁之后，爱神协会四位核心人物再次面色严肃聚集在公寓客厅里，听应明月提起她和‘黑暗领主’瑟纳尔的‘孽缘往事’。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上次答应了他要带他回来，可我也没想到会被太阳神接引到神国里去，这件事不算急，我就想着能拖就拖一会儿，不然我再去一趟得花很多金镑的。”

应明月语气在‘金镑’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以示她的重视，简单说完和瑟纳尔的相识大概过程，她皱着眉继续说：“我记得瑟纳尔的古堡离我们这座城市有很远的距离，他怎么会发展到我们附近？”

塞西斯愁苦着脸，背脊有些弯曲，仿佛被生活的重力压弯。

“这还用说？那位大人本来就不想让你离开，结果你答应了他要带他一起回来，最后连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他肯定以为你是故意抛下他，这下好了，听说黑暗领主的实力很强大，我看邪神大人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要么你祈祷深渊捏死他，要么就等着他找上门来算账吧。”

“你也不要这么悲观嘛。”

应明月表情比他镇定一些，她摸着下巴想了想，才说：“也许他只是碰巧来到了附近，并不是追寻我的踪迹过来的，凡事不要想得那么遭。”

“我觉得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

塞西斯伸手捂住眼睛，面色盈满了愁苦。

“那位大人不一定会伤害你，但肯定会伤害我，海神在上，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他和应明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好一会儿，倒是邪神和阿灯阁长老一直沉默，直到他们停下话语，邪神才开口：“既然是喜欢你的，又是一位圣阶以上，我们为什么要抗拒呢？让‘黑暗领主’也加入爱神协会，我们会发展地更壮大。”

他考虑的并不止瑟纳尔对应明月的感情，而是更看重那位‘黑暗领主’身边汇聚的力量。

能在南大陆闯出威名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爱神协会的发展主要是依托于主神对应明月的宠爱，但他们还需要一些真正的强者。

任何一位神明的圣殿都不止一位强者，可他们协会除了他和阿灯阁长老强大一些，塞西斯和应明月都不算强，应明月倒是还有一些神明权柄，某些效应上比魔法更强大，但塞西斯就真的不太强了。

毕竟海神也算不上什么非常强大的神明，他又只是海神眷者之一。

“邪神大人，你没见过那位神父大人，不明白他有多疯狂，要是被他知道我们和奥芙拉这么亲近，他也许会想将我们都杀死。”

有过深刻体验的塞西斯没有邪神那么乐观，他觉得瑟纳尔不可能与他们和平共处。

“我明白你的意思。”

邪神点点头，突然对应明月露出了笑意。

“办法不是没有，但一切就要看我们‘爱神’大人怎么解决了，只是一个你的爱慕者，一个人类，难道你连这都不能驾驭？爱神大人，你以后可是要爱无数人的。”

他的话像是蛊惑，又像怂恿。

应明月按着眉心看了他一眼，只沉重地叹气。

很多秘密邪神他们不了解，瑟纳尔和深渊神长得一样，早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是普通人类，玩火自焚，一不小心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爱神协会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和瑟纳尔撞上，与其等以后产生矛盾，瑟纳尔亲自找上门来，还不如提前去和他协商，免得以后损失惨重。

应明月放下按着眉心的手，果断说：“我决定了，明天就去找他协商，你们都跟我一起去，如果他还当我是朋友，我希望他能接受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朋友，我也会接受他的一切。”

塞西斯始终面露愁苦，觉得明天也许会发生什么大事。

倒是邪神赞赏道：“很好，奥芙拉，你越来越有爱神的风范了。”

应明月瞥了他一眼，语气变得平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邪神大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是很清楚的。”

邪神依然笑着说：“彼此彼此。”

毕竟他们是在东西大陆就认识的‘熟人’。

稍微警告了他一句，应明月没有再理会他，只想着明天去见瑟纳尔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吃过晚饭，这晚应明月没有外出，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把其他人叫醒，吃完塞西斯做的早餐，他们一起出了门。

瑟纳尔出现的城市离爱神协会总部所在的这座海滨城市大概相隔两座城，没有雇佣马车，因为也不算特别远，应明月难得大方了一次，带着他们传送了过去。

瑟纳尔的踪迹很好找，‘黑暗领主’和爱神协会温和的作风完全不一样，他的风格倒是和深渊有点像，整座城市都仿佛萦绕着黑暗力量，街上甚至看不见什么人。

好不容易找到人问了一句，刚提起‘黑暗领主’，这个人就露出惊恐神色，迅速消失在他们眼前。

但应明月还是很快找到了瑟纳尔在这座城市的落脚点，因为他就住在城市最中心，一座占地面基不小的公寓里。

说是公寓，但是比应明月他们住的那间公寓起码大了十倍不止。

瑟纳尔几乎没有掩盖，任黑暗气息弥漫了这座城市中心的公寓，每个来到这里，听说过黑暗领主的人，几乎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这位黑暗领主就住在这间公寓里。

应明月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带着塞西斯他们走到空无一人的公寓前，屈起食指，她敲了敲门。

敲了大约两三下，门从里面被打开。

应明月脸上带着热情温暖的笑容，对开门者打招呼：“凯伦？最近过得好吗？”

凯伦冷漠的面容似乎愣了一下，大约两秒，他迅速朝公寓里喊道：“大人，是奥芙拉大人。”

一秒之后，应明月见到了瑟纳尔。

她有种很莫名的感觉，总觉得瑟纳尔和深渊更像了，那种相像不止是容貌，还有气质，瑟纳尔以前很温柔，现在似乎变得冷漠，甚至有点深渊的霸道意味。

好在塞西斯担心的场面没有发生，瑟纳尔没有一见面就试图禁锢他们，他甚至愣了一下，也许不相信应明月还会主动找上来，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十分温和地就邀请他们走进公寓，甚至还询问他们想喝些什么。

塞西斯在他的温和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违和。

就连应明月也觉得很奇怪。

瑟纳尔神父好像平静过头了。

可他不提起之前那件事对她来说是好的，毕竟那种氛围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瑟纳尔说话。

瑟纳尔让凯伦去准备茶点，然后把他们四个人都迎进了客厅，坐下时，他目光在邪神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微笑道：“这位就是邪神吧？”

他并没有见过邪神，此时却准确说出了他的身份。

邪神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倒是应明月替他点点头，她顿了顿，然后直接提起来见他的目的。

“瑟纳尔大人，不知道你听说过爱神协会······”

“我知道。”

瑟纳尔没等她说完，他目光温柔看着她，似乎在这段时间里，他去查清楚了很多事情，也做出了一些改变，以至于当她提起爱神协会，他竟然能详细地说出很多有关内容。

“爱神协会，信仰爱与和平，权柄是在祂的领域里所有人都会感到快乐和幸福，祂反对战争，敌对神明是战神，对吗？”

他说着话，然后从沙发背面拿出了一张传单递给她。

应明月接过看了一眼，上面漂亮的花体字写着‘爱神协会’四个字，这就是爱神协会的传单。

瑟纳尔知道地这么详细，甚至还有他们协会的传单，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了想，应明月迟疑地说：“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她的询问并没有说完，因为瑟纳尔拿起那张爱神协会的传单看了一眼，他目光中满是温柔和对她的宠溺，但他只看了她一会儿，就将视线挪到邪神身上。

他看着邪神，却对她说：“奥芙拉，我愿意加入爱神协会，我拥有的全部都可以献给你，我在很多城市都有房产、存款，还有很多高等级魔法师为我效力，他们都可以帮助你发展协会，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将看着邪神的视线收回，再次温柔注视她：“我要成为你的大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