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年夜

连续加班一个星期后，楚珏总算对亿星的大小投资的回报率以及公司溢价率有了基本的了解，看着自己反复确认的结果，楚珏依旧有些吃惊，60%的溢价率，看来此次收购风险真的很大

她为难的皱了皱眉，按了按肩膀，之前还没觉得，肩膀酸疼的不行，她摇晃了一下脑袋，看了看周围。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完了，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虽然灯光很凉，暖气很足，楚珏还是不自觉的心慌起来，密密麻麻的恐惧感慢慢的爬上心头。

她深呼吸了一口，看了看时间，“才8点半了，怎么人都走光了”楚珏有些纳闷。

张莫呈的办公室就在她的左前方，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张莫呈的方向，办公室里的灯也还亮着。灯光透过毛玻璃，像是印象派的油画，带着朦胧的美感。

“他也还没走~看来得赶紧把报告整理好给他啊，这样他应该可以尽早订下面的方案”楚珏心里暗想道。

可能是因为紧绷着的神经在结果出来后，放松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毛玻璃透过来的灯光过于柔和。刚刚还在想着怎么汇报综述的楚珏，双眼竟也朦胧起来，一阵困意袭来，舒心的趴着睡着了。

忙碌了一整晚的张莫呈，准备出去喝杯咖啡醒醒脑子。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外面的灯还亮着。“谁这么晚还不走，难道又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这段时间他加班总能看到这个小姑娘聚精会神的样子，他朝楚珏的位子上看去。

果然还没走，只是现在的她，不像之前那样，有条不紊的在成堆的资料中忙碌着。他看了下时间，快十点了，今天跨年夜，也不走嘛？他轻轻的走了过去，见她睡得正酣，白皙的脸蛋上泛着粉红，可能是因为趴着的原因，嘴巴嘟嘟的。张莫呈不自觉的笑了笑，睡得像只粉色的小猪。

本想叫醒她却有些不忍，便去办公室拿了个毯子给她披上。他注意到楚珏手边稿纸上在62.3%的溢价率，上面加了好几个大大的圈。

“算出来了？”张莫呈有些惊讶，他翻看着楚珏桌上的报告初版。关键的几笔投资的预估回报，对赌协议的完成可能性等等，数据详尽，结果严谨。比起溢价率严重虚高，张莫呈更惊讶于眼前这个正在熟睡的女孩子，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出这样一个大胆的结论。

楚珏梦到自己来到一个葱郁的森林里，温和的阳光从树叶间卸下，如流水般抚摸着墨珏的头发。她踩着柔软的青草，往前走去，不远处有一个木屋。张莫呈正在木屋前的凳子上喝着咖啡，见到她来，抬起头，对她温柔的一笑，拍了拍身边，示意她过去。而正当她欢喜的走过去时，张莫呈的身后突然出现一只熊，抬起它粗大肥壮的手掌准备向他拍去。“不要！”楚珏突然被惊醒。

倚在桌边的张莫呈正看着惊魂未定的她，关切的问道“怎么突然做噩梦了？”

楚珏满眼紧张的盯着张莫呈，他正看着她，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拿着她的报告初稿，淡淡的笑着，如同刚刚梦到的一般。张莫呈知道她是梦魇了，轻轻的拍了拍她。“冷静！是梦”脑子里传来一个声音，楚珏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

反应过来的楚珏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的张莫呈“张总，您好，不好意思刚刚睡着了”

见楚珏的眼神慢慢清澈，确定她确实醒了。莫呈舒了口气，刚刚楚珏用那紧张的眼神的看着他，像森林中被猎人追赶时，惊慌失措的小鹿，他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他递给她一杯热咖“刚送来的，还是热的，喝着压压惊。今天跨年，你怎么还在公司加班。”

楚珏恍然大悟，“今天跨年吗？我对节日不太敏感，怪不得我看大家今天都走的挺早。那张总怎么跨年夜还在公司加班。”

“年纪大了，不爱闹腾。占旭又出差去了，找不到一起喝酒的了。”张莫呈低头抿了口咖啡，挑了挑眉，无奈的回答道。

楚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占总跟张总的关系，果然很好。”瞟到莫呈手中的报告“那个报告…”

“先收拾一下下班吧，明天放个假，工作的话，等节后再说。正好我也准备下班，送你一程。”莫呈拿着那份初稿转身回了办公室。楚珏看着张莫呈的离开的背影，宽大的肩膀让人莫名的安心。

“好吧！管他呢！先放假再说！”楚珏张开双臂，举过头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动作停止了，瞪大了眼睛，“他刚刚说，送我一程？！”她抿起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我没听错吧！跨年夜，他竟然送我回家！”楚珏不可置信的想着，赶紧收拾着东西，乖巧的在门口等着张莫呈。

张莫呈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出来了，他穿着一件花色针织毛衣，手上随意的搭了一件枣红色大衣。看着门口等候的楚珏，微笑的说“走吧！”

楚珏点了点头紧跟在他身后，“竟然真要送我回家！怎么跟周雅琪他们说的不太一样。”她偷偷的瞟了眼张莫呈，张莫呈的肤质偏白，下班后脱掉眼镜，颜值的封印仿佛解除般，从侧面看，更加俊朗。

上车后的张莫呈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听占旭提过你，你之前在盛丰投资实习过吧！朝希姐跟占旭是好朋友。朝希姐很看重你，听说你来张氏，可惜了好久。特意叮嘱占旭好好照顾你！”

“朝希姐确实对我很照顾，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感谢她！”

“是吗？过两天等占旭回来，找朝希姐一起吃个饭吧！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楚珏虽然不确定张莫呈是认真的还是随口一说，但还是热情的答应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车内又重新恢复安静，但楚珏却丝毫未觉得尴尬，她坐在副驾的位置，可以清楚的闻到张莫呈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香味，像是漫步在阳光明媚的林荫大道上，温暖舒适。突然一阵熟悉的女声传来，“iseeyourmonsters，iseeyourpain，tellmeyourproblem，iwillchasethemallaway”

楚珏没有想到能在张莫呈的身边听到这首歌，听觉的记忆是最神奇的，一首熟悉的歌，能让你立刻如同穿越般回到那个反复听他的时刻，不仅是画面，连感觉都扑面而来。她如同定格般，万般情绪喷涌而出，她默默闭上眼睛，那是父母去世，自己和莫老去新西兰之后，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里陪伴着她的歌。也是在那时，从莫老口中听来的张莫呈，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慢慢治愈着楚珏的内心。

而现在，她也如同歌词那般，来到张莫呈的身边。“你一定会看到光明，即使是最漆黑的夜晚，我会一直陪着你。”她眼角湿润，看着张莫呈的侧脸，笑着说“这首歌，很好听。”

张莫呈点了点头，并没有发现什么，自然的说道“嗯，声音不错。你跨年一般会做着什么呢？”

“我吗？你这么一问，我好像还真不太记得跨年是怎么过得，好像就跟平常一样吧。”楚珏看着窗外的户外大屏热闹的放着新年广告，街道上的结伴而行的人群，各个脸上都洋溢着辞旧迎新的喜悦。车窗上倒映着她的脸，眼里有着跟这群人不一样的落寞。

莫呈侧脸看了眼对着窗外发呆的楚珏，像是想起什么，提议道“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带你去个好地方，一起跨个年吧！”莫呈看了看手表，已经快11点半了。“你稍微晚点回去，有关系吗？”

楚珏惊喜的回过头来，用小鹿般的眼睛看着张莫呈，笑着说“没关系啊！反正我都是一个人。能跟小张总一起跨年！荣幸之至。”

车子转弯来到南山半山腰的位置，这里的览星公园，可以俯瞰整个南城夜景。因为跨年的原因，公园里也充满了节日的气氛，树上都挂上流光溢彩的夜灯，仿佛将空中的点点星辰都纳入其中，穿行于此，犹如在银河中徜徉。

莫呈领着楚珏来到公园拐角处的一个咖啡馆，意外的是，咖啡馆里的人倒不是很多，虽然放着音乐，却还是显得有点安静。他们转身上了天台，“正好！”张莫呈回过头笑着对楚珏说，还没等楚珏反应过来，就看到占旭身后满天绽放的烟花！

“哇！”楚珏激动的走到栏杆旁，远处的大桥旁，一道亮光划破夜空，飞升而去。转眼间光芒四射，纯白色的烟花绽放在整个夜空之中，而在白色烟花熄灭的瞬间，整片夜空被无数五彩的烟花再次照亮，此刻的天空绚烂的如同春天里的后花园，光彩夺目。散落的烟花如流星从眼前滑落，仿佛下了一场绯红色的雨。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楚珏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张莫呈，他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便如同携星辰而来的皎月，在楚珏心中留下一抹纯粹的温柔。楚珏对着他莞尔一笑，大声说“张总！新年快乐！”

张莫呈看着面前笑得如孩子般纯真灿烂的楚珏，扑闪的眼睛里，带着明亮的光。这是他许多年未见的模样，他扯起嘴角开心的回应她“楚珏！新年快乐！”

远方的烟花还在绽放，几百架无人机拼出新年快乐的形状。美好的事物就是有着这样一种魔力，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幸福感。

烟花逐渐谢幕，天空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楚珏看着天上的星光，想起了父亲的话。她对身边的张莫呈说“我爸爸说，烟花升空的时候，带走了人间的烦恼与哀怨，绽放后，会把幸福和好运散下。所以张总，相信我，新的一年，我们一定会好运爆棚！”

看着楚珏那认真的模样，张莫呈觉着可爱极了，她大笑了起来“那我们可是讨了个好彩头！”

楚珏自信的点了点头。

送完楚珏之后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刚到家，张莫呈就收到占旭的微信，“烟花很美，新年快乐！”

“烟花都冷完了，才回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完消息，占旭的电话就来了，可能是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可能还要两三天吧，亿星那边是不是有新进展，估值出来了？”

“您这声音怎么回事，估计又被灌酒了吧！费阳也没帮你挡挡。”占旭的酒量这几年被张莫呈训练的已经小有所成，但正儿八经的酒桌上，还是撑不到一轮。

“对方公司老总太能喝了。费阳自身都难保，被拉去二场了，我不行了，回来睡了一觉。”

“你那酒量还是得跟我继续练练。南城杯莫停的哥们是个一杯倒，说出去我可没面儿。”吐槽起占旭的张莫呈，总是有点莫名的快感。

“我明明不是一杯倒好吧！你闭嘴吧！”占旭用无奈的语气佯作生气的说。

“怎么没有，之前闷头喝了一杯，抱着我哭了半天的，不知道是谁！”说道这里，张莫呈突然停顿了一下。

父亲出事那会，他正陪着母亲在新西兰养病。他千方百计的想要隐瞒，结果还是被母亲知道了，她急切的想要回国，身体却因为受了刺激而病情加重，最终还是没有撑得住。一瞬间，他的生活如同高速上突然翻车，他悬在半空中，下一刻就是粉身碎骨。他用酒精麻痹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忘记坠落地面时的痛楚。

占旭找到他时，他正双眼失神的握着手中的全家福，照片是他们刚到新西兰的时候拍的，那天阳光正好，父母笑得比阳光灿烂，幸福的样子似乎还在昨天。

占旭看到眼前的情况，一把拿过张莫呈身旁的酒，闷了。他把瓶子往地上一摔，酒瓶炸裂的声音刺激到了莫呈，他的眼神慢慢恢复，还没反应过来，占旭突然抱住了他，什么话也没说。莫呈挣扎了一下，只是感觉到后背有些凉凉的，有些茫然，却不动了。

占旭越哭越伤心，张莫呈呆呆的被他抱着。他跟占旭一起长大，在他心目中，占旭一直是那个话不多却时刻护着他的大哥哥。而此刻，看着情绪失态的占旭，莫呈突然明白，或许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占旭尚且如此，父母在天之灵看到，该怎样的痛心。

“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怎么了吗？”占旭似乎觉察了一些异样，关切的问。

“占哥，是不是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信任我”莫呈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全家福。“嗯！”占旭的声音不大，这个字却掷地有声，“那你确定你的决定是经过你深思熟虑过的么”想了想，占旭还是补充道。

“嗯！等你回来再说吧，你也休息吧！新年快乐！”莫呈打了个哈欠，摇晃了一下脖子，感觉有些疲惫。

“好的，晚安”占旭挂掉了电话，从张莫呈的语气，他预感到，沉寂了这么多年，平静海面下，已经开始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