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将门有女

叶珏听母亲对他是这般评价，面上一时竟有些呆滞，王夫人见儿子少见地露出这般神色，微微一笑道：“虽说是一畦萝卜一畦菜，自己的孩子自己爱，但我知道珏儿你本性不坏，只是要做到保住本心不移，又谈何容易？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在年轻之时也都立志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功业，可一旦时过境迁，改弦更张的不知凡几，为娘可不想自家儿子也如他们一般，不能一以贯之。”

说着，王夫人拿起手边茶盅，轻轻啜饮了几口，到底是心中一口气不出，又道：“话又说回来，你娘我年轻之时，也算是一个女中的丈夫，额上站得人，臂上跑得马，那时节也算是咱们焱朝有名的诰命。这些年来我一向操持家中事务，不再抛头露面，怎么如今有些人倒是越来越不将你爹和我放在眼里，我们夫妻还都健在，便要谋害你了？”

一向刚强凌厉的叶珏此刻却是满脸陪笑，缓声道：“母亲且请放心，儿子这不是毫发无伤么？再说，即便咱们真要反击，也需知道暗中使坏的那些贼子到底是哪一个，如今父帅虽然不在帝都，可我却已经回来了，明日起儿子便到各位叔伯家打探消息就是了。”

王夫人闻言，心想孩子这话说得倒也很是，想到这次征北之事让自家儿子多了不少心眼，从结果来看的确不算是坏事，不由得怒气稍息。思虑及此，终于和声道：“好啦，既然你心中已有成算，我也不来给你添烦，只是出门之时也要小心行事，仔细访查，千万不可冲动，待到真相明了，咱们再做计较。好罢，你一路奔波也够劳累了，来日方长，咱们娘俩要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你快回房好生歇息去。”

叶珏闻言，又仔细看了看母亲脸上确实已是怒气消散，这才放下心来，诺诺连声而退。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走远之后，王夫人面上又浮现一层阴霾，自言自语道：“老娘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若是教我知道备细，即便陛下不好撕破脸皮，我也要亲手剁了他！”

既已归家，叶珏这一夜倒是睡得极为安稳，一直到了次日天光大亮，方才苏醒起身，睡在他一旁的小狼见他终于睡足，这才向他讨要早餐。

等到叶珏穿戴整装已毕，让小狼随着自己一同出房间，当即便有家中下人来，说夫人今日已经出门寻九江侯家张氏诰命去了，提前留下话来，让少爷不必担心，尽管自行其是便可。他将下人的话听在耳中，心中明白，自家母亲虽是生的清秀美貌，但性子却是素来外柔内刚，这次自行出门与诸位诰命一会，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想到这里，叶珏忽然觉得自己的脾气似乎还是随了母亲多些，不禁哑然失笑，走在他身后的小狼见他步子慢了，叼住了他的衣角，轻轻扯动。

叶珏回首看时，想起今日自己若是出门，不好将小狼一同带出，忙蹲下身来，对它说道：“毛栗子，等会吃罢了早饭，我出去一趟，说不得晚上才能回来，你自己留在家中，可不要到处乱跑。”

那小狼如今虽只是月余大，但毕竟非凡种，兼之每日与叶珏一处起居厮混，已经稍通人言，听叶珏如此吩咐，明其意思，口中嘶声嘶鸣，以作回应。

叶家乃是焱朝有名的将门，从来以军法治家，讲究食须快、眠须浅、行如风，不过两刻钟时分，叶珏便已经用餐完毕，当即点了四名亲卫，与自己一同出门。

本来依照叶珏的想法，自己今日也应先往九江侯府一行，但既然知道自己母亲早已前去，自己倒也不必再于今日探访，出了府门向西而行，往武成侯府而去。

说起这位武成侯，原是大将军叶瓒麾下一员虎将，姓林，名远，字表钟卿。只是如今既有北征，大将军叶瓒、骠骑将军孟元敬、车骑将军白威等人都已然前往，他便被留在了帝都之中，与虎贲将军一同负责帝都安全。

叶珏知道这位武成侯虽是武将，但平素性喜静，手不释卷，颇有古来儒将之风，故而这次前往到访，也并未带什么别的礼品，只让亲兵在自家书房挑了两册古籍带去。

不过这位将军虽则颇有儒将风度，但毕竟是行伍中人，久随叶瓒等人征战沙场，性子自然也很是硬气，若是叶珏将自己心中的推测直言相告，只怕他也会当即跳将起来。只因如此，稍时自己到底如何与武成侯说明来意，叶珏倒是不曾想好，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

一行人正向着武成侯府邸走去，叶珏不自觉地低头沉吟，还在思考若是与武成侯见面到底应该如何言说，忽然听得身后亲卫叫道：“少将军快看，是林家小姐来啦！”

叶珏闻声抬头，凝神望去，只见前方不远一匹火炭般的红色高头骏马上，正端坐着一位年轻姑娘，双鬓如黛、眉如远山、肤如凝脂、琼鼻丹唇，配上一身绛色甲胄、袍服，如同天边流霞一般，正是武成侯府的大小姐林馨宁。

见到这位姑娘当面，原本便打算前往武成侯府的叶珏心中却是毫无欢喜之意，反而暗中低声说了一句：“今日这运程果然糟糕，怎么恰在此时碰上了这位大小姐出门？”虽然面上颜色不变，只是他的心中却已然埋怨自己为何不晚些出门。

不怪他心中做此想，这位林家姑娘原本便是将门虎女，本领不凡，年纪虽比叶珏小上几岁，但家传的“赤炎真诀”已经有了四五分火候。她的模样甚是好看，性子也颇为活泼，可是当年大将军叶瓒与武成侯林远曾在军中酒酣耳热之时半开玩笑地说过将来要结个儿女亲家，所以叶珏每次见她，难免都有些尴尬之感。

不过此时林馨宁望见叶珏，倒是脸上含笑，如同异花初胎，叫道：“前面可是叶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