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复起有望

作为焱朝的皇子亲王之一，顾霄霆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获取局势消息的方法，其实不光是他，几乎所有皇子都会有一些不在明面上的措置。而这也是为顾秉业这位皇帝所能容忍的，毕竟作为一个帝国王朝的皇室成员，他们的命运已经与这个政权联系在了一起，只要不利用这些的手段为害，一般都不会遭到惩处。

不过即便是自有手段，在皇帝派遣来的黄门面前，秦王顾霄霆仍然是丝毫不露声色，还是按部就班地问明了召见自己的原因。

当他知道太子在北疆遭逢大败，而自己的父亲采纳了霍山侯、傅燮、夏侯和等人的建议之后，便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次被召见，并没有那么简单。

焱朝各位皇子之中，除却太子顾霄清为国家储君之外，秦王顾霄霆算是难得文武兼资之人，若以个人能力而论，甚至远在太子之上。

而如皇三子齐王顾霄颖，则是醉心文墨一途，虽在士林中博得了“天下半才”的名声，但毕竟武略不足。又如皇四子平王顾霄宁，倒是在行军作战上得遇名师、学有所成，可惜的是其人性格乖戾，也不足以成大事。这也就是为何顾秉业此时只让宫中黄门去通传秦王入宫的原因。

目下太子仍在北境，尚未回都，能够让顾秉业放心以国事相商的皇子，便只剩下了秦王顾霄霆一人。也正因如此，顾霄霆甚至觉得，在这种前提之下，自己复起有望，甚至可能不日便将重新开府、收揽人才。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心中的猜想，在没有实际进展之前，到底何时才能重新恢复开府职权，仍是不可定期。

当然，现在的秦王也无暇详细思考这件事背后所带来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只是在问明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之后，便即亲自赶往皇宫。

按理说顾霄霆即使被暂时褫夺了开府治事的权力，国朝亲王的名爵却始终还在，他若是要入宫朝见皇帝，自然便当按照应有的规程行动。然而考虑到现下的一些情形，自己并不适宜大张旗鼓地进宫，故此他便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悄然潜入。

在焱朝皇宫这等中枢重地之中，本就有不少高手坐镇，即便是皇帝顾秉业，也是马上得江山、堪称英明君主的人物。他们并非发现不了私自潜入的秦王顾霄霆，只是因为此时秦王所做的，对于这个国家、这个政权并无损害，所以他们才会坐视他如此不按礼法行事。如果有一天，顾霄霆所为真的触及到了不可逾越的底线，那么他们就会立即出手，制止秦王的行为，不过至少在此时，顾霄霆并没有这种念头。

在来皇宫的路上，顾霄霆心中本来有着太多的想法和谋划，无论是为国、为父、还是为自己。但是等到他真的进入那个深邃的正殿，站在自己的父亲，如今焱朝的皇帝陛下身前的时候，却又仿佛再也没有了多少想要说出口的话语。

反倒是皇帝顾秉业此时的言语渐渐变得多了起来，从如今北境的战事到天下诸国的形势，从前一次秦王的临阵议和到这一次太子的失利。

顾霄霆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并不做声，也不打断皇帝的话语，更不主动表述自己内心的想法。直到顾秉业将所有的话全部说完，秦王的脸上只是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心中却在想着，这般谈论，似乎还不如自己和叶珏、越朗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来的更让自己觉得舒适。

顾秉业似乎是看出了秦王此时心里在想什么，终于说道：“霄霆，寡人知道，前次你临阵议和，是拼着自己要受委屈，也要为本朝保留下最多的元气，以便日后再与北戎一较高下。可是无论是谁，只怕都不能未卜先知，更没有办法掌控所有的事情，如今太子既然北征失利，那么日后反击北戎之时，便只有你适合为国出征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如今已是国家亲王，凡事当以大局为重，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你的那些朋友们，都应该是如此。如今太子之败......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明年春来，我朝便会对北戎发起新一轮的攻势，到时你自然复起有望，不过在今时今日，你却一定要保持忍耐。”

顾霄霆听到父亲这句话，面上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些，却又似乎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变化。略等了一等，方才说道：“父皇所言，我有些明白，但却又不想太明白，此时儿子只想永远是秦王，永远是儿臣，至于日后父皇是否再以国事相托，那可不是我这个做臣子和儿子的应当考虑之事。”

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顾霄霆的情感确实是发自于内心，他面上的神情也是真挚无伪，只是他也在心中暗自提醒着自己：若是能让我做一个安安稳稳的臣子，我自然应当为国家鞠躬尽瘁，再不言其他，可是如果我欲做贤臣名王而不得时，我可再不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生死成败送在他人的手上。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是又想起了自己当初的经历——一心为国出力，却是明里暗中总被算计；一心保证国家稳定，归来之时却又颇多非议。这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之间种在他的心底，他有的时候也想过要尽数忘记，但是偏偏不能遂心顺意。

不仅如此，这些过往的事情如同一颗种子，现在已经算是在顾霄霆的心中扎下了根，说不定到了哪一天，便会破土而出，乃至于开枝散叶。

一颗种子有可能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当这一颗种子真的生长为一株参天大树的时候，恐怕便是人皆可见，而且是影响更多的人、事、物了。只是就连顾霄霆自己，此时却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他心中的哪条路，到底还能否走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