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另辟蹊径

转眼看到林馨宁仍是一脸不解，叶珏便将自己方才与慕容玄恭所说的言语复述了一遍，虽然林馨宁知道备细之后，面上疑云少了许多，可还是劝道：“兹事体大，况彼等既为敌国之人，何以取信我等？再者，即便他们真的可信，却又何必将之招揽到自己这边，徒为他人来日攻讦之把柄？”

叶珏这时正自张弓搭箭，瞄着自己面前的一只獐子，听了林馨宁之语，却也并不立即回答，而是继续屏气凝神，直到自己一箭射出，一只獐子应声而倒，这才松了那口气。

趁从人前去处理猎物之时，叶珏瞧了林馨宁一眼，见她脸上一团严肃之情，不自觉地笑了笑，伸出手去，勾住她的肩头，方才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方才那慕容玄恭的箭术总是你我共见，他既有此本事，若能为我等臂助，岂非要比多出一个这样的敌人更好？北境各地本来便不免两国之民共有，今日若能招抚一支北戎流民，也可为后来者当个成例，免得北戎之人都以为咱们焱朝都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接着叶珏忽然话锋一转，又道：“再者说，谁说过我便真的是全心信任他们了？天下之人都知道，就算是想要找个作乱的山寨当土匪，也得须先纳了投名状再说，何况想要成为我焱朝治下的子民？我方才的那一番招揽其中当然有几分真心实意，可谁要是觉得姓叶的只是个头脑简单的直肠子，只怕将来便要吃上一个老大的亏！”

说到最后，叶珏脸上竟是再无平日的神情，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阴霾之色，与他向来的刚强凌厉不同，这个时候的叶珏，竟是有了几分阴鸷之状。

林馨宁虽然算得上是与叶珏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更是互相来往频繁，可是却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变化。看着此时的叶珏，她心中竟莫名生了几分惊惧之意，可叶珏方才所言，却也难说真的有什么不对，一时间她也不知应当如何说明自己的心情。

叶珏似乎是对林馨宁的心思有所察觉，忽而又转头对她一笑，面上的阴鸷竟是一时尽去，又变为了原先那般相对和煦的神色。犹恐林馨宁心中再去多想，又向她解释道：“我平日与秦王相交，那是朋友而主臣；与越朗等人相交，那是朋友而同袍；与刘道和等人相交，那是同僚而互援，与现下和慕容玄恭等人自然不同。至于我和你嘛......那却又是相欢而又相念，自然又更是不同了。”

他嘴上说着话，那只原本搭在林馨宁肩头上的手就更不老实，渐渐往下，滑到了她的腰间。林馨宁又是痒动，又是羞怯，一时之间，自然也就没了再想别事的心思，面上一阵飞红，娇声嗔道：“叶家哥哥别闹，如今我是在和你说正经事呢。”

单以马上箭法而论，叶珏自然是不如慕容玄恭这般的北戎汉子，可作为射猎，他的弓箭之技已经足够用了。当下一行人专心射猎，再不以远处北戎流民为念，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颇有所得，更有两只獐子为他们斩获。

眼见得自己的“战果”已经足以去向刘道和等人交差，叶珏舒眉一笑，将自己弓箭收起，又道：“北疆之地虽然不免苦寒，但却是物产丰富、野物从生，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般，我可不敢将毛栗子带出来，要不然，只怕它一整日都不肯回去呢。”

听他不愿意同自己在原本的话题上再多说，林馨宁也很是知趣地随着叶珏的话头转移了话题，笑着点头道：“你这次北上，简直如同是一次大搬家，就连毛栗子也顺便带了来，就差让大将军和夫人也到这里来啦。”

叶珏点了点头：“秦王府这一次北上，虽是情势所迫，却也可称得上是另辟蹊径的一桩事，若能在北疆站稳脚跟，那可比困坐帝都好得多。我方才对慕容部族的招揽，也是如此，若是成了，自然便是一件好事，日后不免将这蹊径走成坦途。若是实在走不通，彼等铁了心要与我等为敌......那也说不得，只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等的霹雳手段啦！”

林馨宁听他这般说，心中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只是叶珏此时的行为与自己一贯所知的内情大有不同，自己心中难免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

这也难怪，武成侯林远向来是一员儒将，虽则也堪称是能征惯战，但平日里的行为总能算是十分端方。以前叶珏不必在林馨宁面前展露太多自己的隐秘心思，故而也没有将自己运筹帷幄之状尽数示之于她。所以在林馨宁心里，这位叶家哥哥虽然平日多有不合正着之处，却也不过都是些小节，不必在意。

直到今日，林馨宁方才看出，叶珏平素的不羁凌厉固然是真，但是他也并非只有一种面目，当他遇到不足以信任之人，自然就会把些手段出来，倒也份属寻常。只是她本是个姑娘，虽然平日英气十足，内中却也难免有些女儿家的细小心思，乍见叶珏还有这样的一面，自然便有些惊疑不定。

不过眼见得叶珏在对待自己之时，也说得上是剖诚见意，自己也实在不必因为叶珏有些时候，对待其他不可全然信任之人的态度而太过在意。

不过在她看来，叶珏今日对这些北戎流民的态度，确也容易为他人所察，乃至于会在以后成为他人对其不满的源头。可是转念一想，叶珏如此行事，自然有着他自己的考虑，既然他已经胸有成竹，自己又何必再做无用之举，倒是没来由地影响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林馨宁便将自己内心的有些想法尽数摒弃，只是一双妙目盈盈地望着叶珏的身影，再也挪移不开。叶珏仿佛心有所感，忽而回身又向林馨宁望来，见她做如是状，也不言语，只是对她洒然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