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凭空生变

时至今日，陈子云算是亲自感受到了真正的战争，当他身处其中之时，才明白自己昔日所学固然不能说是错的，但没有经历过现实考量过的军略，还是战胜不了敌人手中的兵刃。

他所率领的焱朝前锋军将士，不少人也终于在今日才真正明白了，如自己这等地方厢军与那些真正的边疆劲旅的真正差别。至少他们在临敌之时，应该不会如自己这般，没有周密的防范，没有足以对付突发状况的应变，更没有与敌人决死一战的能力。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明白显得是那样姗姗来迟，又是那样苍白无力，因为在这个瞬息万变而又已经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他们此时的恍然大悟，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反败为胜。

而在你死我活的搏杀之中，往往是既分胜败，也决生死，胜者可以获得他们的荣光、骄傲、封赏、乃至功名爵位，但是败者却往往会失去自己的一切，这其中，甚至还会包括他们的生命。

在当日分兵出征之时，陈子云心中未尝没有有想要趁着这一次同为大军前锋，与叶珏各凭本事，一争高下的念头。他麾下的将士中，也未尝没有人想着，等到真的遇上敌军人马，自己的表现会被叶珏所部的那些人更好。

可是他们此时他们明白，原来自己最初的设想，只是一句空话，原来自己当初的愿望，只不过是空中楼阁。

此时陈子云听着自己身后那逐渐接近的马蹄声和一声紧似一声的高声喝喊，再也无暇去想自己此前到底所为何来，只是不住地催马加鞭，希望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陈子云是幸运的，因为他如今还能有所剩的希望，毕竟此时他的头颅还牢牢地长在他的脖子上。而那些与他同来的焱军将士们可就没有如他一般的好运气，在北戎各部精骑的分头冲击、绞杀之下，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会如一颗被农人收割的稻子一般切倒，然后委顿在泥土里、再也不得生机。

其实在今番出征前，秦王等人安排分发给各部人马的甲胄、兵刃等器械都是一样的，但想要正面抵挡北戎精骑那如同燎原烈火般的冲击，便必须要有相互之间的配合与精准的指挥。

正是这两样条件，对于陈子云及其所部人马而言，却恰恰是此时最为缺少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秦王等人并未在配给上做什么手脚，作为先锋军主将之一的陈子云分到的，是一件坚韧的甲胄和一匹堪称良驹的马匹，若非如此，只怕陈子云也早已便被完颜宗辅赶上，当头一斧之下，他哪里还有命在？

饶是如此，陈子云此刻也只能无奈地抱住自己坐骑的脖子，整个身子伏在马上，任凭它带着自己重回旧路，向暨阳郡方向奔驰，至于别的事情，他根本来不及去做。

况且陈子云不过是焱朝的前锋军主将之一，而在他身后紧紧追赶的完颜宗辅却是北戎国有名的宗室大将，陈子云的坐骑再是精良，却也比不得完颜宗辅此时所乘之骏马。若非先前陈子云见机得快，只是刚刚接战便策马逃窜，就二人坐骑的速度而言，完颜宗辅便应该早已经追上了他。

二人自陈子云拨马回逃至今，已然一口气追逐了十几里的路程，完颜宗辅固然尚不觉得有什么，可陈子云已然感到自己难以支持了。

但现在正是生死攸关之时，陈子云平素虽然确是一个孱弱书生，情急之下却也丝毫不敢放松，纵然心中明白自己难以久持，还是出死力尽量让自己身在坐骑背上，能多逃得一刻便多一份生机。

完颜宗辅望着陈子云颠簸的背影，似乎也猜出他心中所想，不禁哈哈笑道：“你这假秀才倒也知趣，晓得此时若是停下便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你老子即便只是从面上神态，便知道你此前从未学武，如此坚持下去，总也不过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陈子云此时满耳都是呼啸的风声，知道此时坐骑奔行既快，身后又有索命强敌追逐，也不管完颜宗辅口中到底说了什么，总是不肯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完颜宗辅见前方那人也不答话，当下也并不多言，也是紧催战马，向着陈子云渐渐逼近。

只是还不等他追到陈子云身后，耳轮中便听得“嗖！”、“嗖！”、“嗖！”接连三声响动，知道此时有人正在对着自己放箭，心下暗吃一惊，连忙下意识地一提缰绳，双目环扫四周。

羽箭破空之声尖锐，竟是犹如三声号角一般，以声音而辨，这三支箭来得很是强劲，只怕完颜宗辅自己也无法射出这般力道的箭矢。他目力所及，就见自己左侧一片金黄色长草起伏之中，突然便有三支雕翎羽箭携裹着青黑气焰，正向着自己肋下袭来。

完颜宗辅本是北戎国中年轻一辈的名将，所会过的高手自然不少，可是像这般能在凌空怒射的箭矢上附着真气的法子，却是所见不多，心思电闪之际，也只能想到如今北戎国中第一神射手冯猛可以为之。

但冯猛向来身属北戎，岂会在此地与自己为敌？再者，据自己所知，冯猛主修手太阳小肠经，五行属火，此时若真是他所发之箭，即便上覆气芒，也应当色做赤红，又岂会有这等青黑气焰？

来不及多想，完颜宗辅百忙之中勉力将手中怒雷钺挥动，金光闪烁之中，只听得“砰”、“砰”两声，便将其中两支羽箭震荡开来。

只有最后的一支箭实在无暇用兵器格架，完颜宗辅只得在马上使了“铁板桥”功夫，整个身子仰卧在马上，才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这支羽箭。

箭锋擦着完颜宗辅鼻尖过去，虽然自己总算是并非有所损伤，但他经此一变，却是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也因为此时凭空生变，完颜宗辅不得不勒住自己坐骑，再也无暇追赶陈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