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金水双英

残阳如血，天边流霞也被如此色泽的夕照掩映得赤紫交辉，在逐渐色转幽蓝的天幕上，显得极为壮丽。

就在这一片瑰丽难言的苍穹之下，焱朝各部精锐与已成残军的北戎精骑，双方共计数万人马，正自不顾生死地相互搏杀。

常言道‘一夫搏命，数人莫当’，更何况目下北戎精骑虽是伤损颇重，但是其时尚有近万人马，奋然而斗之下，纵然焱朝各部将士之力不遑多让，一时却也难以稳占上风。

金铁交鸣、刀光剑影之内，顾霄霆长刀卷引内劲气芒，当空旋斩如意，面对敌军不避生死地纠缠，仍是于光浪迸炸之间不退反进，径直往北戎军中大纛所在冲锋而去。

两军交战之时，若能尽快斩杀敌军主将，必然会引得其部阵脚大乱、士气低迷，顾霄霆便作此想，这才有了如今奋然前行的举动。

只是他的想法虽好，如今却也难以当真实现，自亲身冲阵而至于今，他的刀下不知有多少北戎将士受伤死亡，又不知已然斩出了多少次奋力一击，可是他与北戎主将完颜宗辅之间的距离，却始终不曾减少，反而有逐渐拉开之状。

顾霄霆性子原本较为沉稳，不似叶珏那般刚强凌厉，但面对这般局势，即便冷静如他，也不由得心中暗自焦急。

心思虽变，手上的一招一式却并未出现纰漏，眼见自己方甫将两名北戎精骑中的十夫长以气旋绞杀，正欲快马加鞭，往敌军深处冲去，忽又有一队北戎将士手持长矛，向自己奔来，顾霄霆也只好回刀转向，先保自身无虞。

若论这些北戎将士的本事，单打独斗之下，只怕谁也不是顾霄霆三招之敌，可如今他们结团成阵，往往是成群结队而来，顾霄霆纵然是同辈翘楚，却也难以应对源源不断的敌军。

此时斗得兴起，顾霄霆不免起凝肺腑、血灌瞳仁，见到敌军又有前来阻挡自己者，长刀对着彼等便是砉然怒斩而下，内劲到处，‘斩扶桑’气旋如水波一般凌空潋滟律动，忽顺忽逆、忽正忽反，带起道道气流。

而当敌军这一队将士冲进了自己周围一丈左近，虽在冬日，顾霄霆却仍是舌绽春雷，声音熊烈，高声喝道：“都给老子过来罢！”

话音未落，气旋流转，几名根底稍差的北戎精骑身形不稳，竟是就此被他刀上所带的气旋缓缓抽拔而起，倒飞入万人长刀气芒之中。

真气如同漩涡，进易出难，何况万人刀本为神兵利器，其上所发刀芒岂是等闲？耳中只听得‘喀啦啦’连声脆响，这几名北戎精骑便已被顾霄霆所运之黄芒绞得周身骨肉飞散，鲜血激溅，再也不能得活。

可如此一来，顾霄霆前进的步伐便又不自觉地停滞，待到他逆运真气，甩出气旋中几名北戎精骑的残骸，面前便又有了一队北戎将士前来阻拦。

双方激战多时，顾霄霆等人虽是依旧无人能敌，然而北戎将士如此以命相拖，即使焱军将士再是勇猛，在未能将其尽数歼灭之前，却也无法危及到完颜宗辅及其所率的后方兵马。

数千前队将士正与焱军舍命而战，完颜宗辅身在后队，也能遥遥望见，看在眼里，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又是悲伤，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又当从何说起。

想到这些将士如此不惜自身性命，全是为了保证自己和这许多后队人马能够得脱大难，重归北宁郡，完颜宗辅咬牙切齿、心中百感交集之余，手上更不容情，怒雷钺背其全力转运，当真有了断岳撼山之威。

钺转如轮，人威如虎，芒如烈日，气如山岳，完颜宗辅此刻一如顾霄霆一般，仿佛已经变成了身有机括、不知疲倦的假人，一心只想着带领自己所部将士尽快突围，以免让前队精骑的不顾生死变成日后他人口中的笑谈。

身在人群之中的双方将士此刻几乎都是尽展全力，各色气芒交相辉映之际，就是身在外围，指挥诸部人马的霍山侯杨君爱，目睹此状，也不禁心中暗自惊叹。

不过他如今的目光，更多是瞧着阵中的越朗，看着他一招一式，将手中的一杆长戟舞得堪称密不透风，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与自己相交的那位挚友，那时节也有如此之能。

渐渐地，杨君爱似乎在越朗的行动中发现了什么，可是究竟有何等异样，他自己一时之间却也说不明白。

但就此前他所知所见的越朗而言，论起个人本事，固然是不如叶珏的强猛凌厉、一往无前，也不如顾霄霆的绵密细致，变化万端，可据自己想来，越朗之能即便在这二位少年之下，也不至于落后太多。

可以此时越朗在阵中的表现来看，却当真称得上‘令人失望’四个字。

与秦王的行有余力，只是为敌所拒，短时间内不能再行深入不同，越朗的长戟行处，虽然也有足以让人侧目的银白气芒，可他总会在紧要之处显得力有不逮、差之毫厘。

若他的本事当真稀松平常倒也罢了，可杨君爱凝神细看越朗周身真气却如江河流水，连绵不绝，虽还称不上是天下间的一流高手，可也绝不至于有力有不逮之虞。

杨君爱默然无声，细看良久，也不明白越朗如今的情况到底是因何而起，又是为何如此。

心中疑惑之际，又想起自己当年挚友，那时节那人的本事虽未必高出同侪甚多，可那人和他的妻子当初也是堪称一对璧人，真气修为也是大体相当，论及实战能力，总都是比目下的越朗好的多了。

忽然之间，杨君爱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不禁低声自语道：“是了，是了，金水相生，难道这小子竟然是‘金水双英’之体？若真是这般，那么这小子现下的表现倒真是情有可原了......”

杨君爱这句话虽是宣之于口，好在声音既低，此时又是两军激战正酣之时，故而也并无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