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以气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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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时已晚，就连那如血的残阳，此刻也已经西沉，曾经颇为瑰丽难言的晚霞，颜色也已经转为暗淡。所谓天行有常，人世间无论是白云苍狗，又或是乌飞兔走，皆是如此依时而动，从不会因为人力而有所变化。

然而随着顾霄霆真气冲涌，整个人竟是索性离了马匹，踏空而行，金焰灿烂、黄芒横空之间，他周身也已升腾起浓烈的金黄气焰，正自随着此刻呼啸的寒风不断飘摇。

双方众将士似乎都未曾想到，秦王在此时还不曾放弃，仍是亲身当先冲击北戎阵线，他年纪虽轻，但如今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勇气与魄力，却是远过常人。

随着顾霄霆体内真气自稀疏而至充盈，自缓慢而至迅捷，他自己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受，仿佛他自己便是这片战场上的新一轮太阳，正在用自己所发出的光芒，影响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是时，万人长刀也随着顾霄霆体内真气流转，吞吐着潋滟波荡的刀芒，熠熠生辉之中透出无形杀气，却又带着几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刀锋所向，仿佛已经将那冬日凛冽的风和正自逐渐笼罩大地的黑暗刺破，又好似在向众人宣布，只有能够与神兵利器互通心意之人，才配称之为这片战场上的王者。

身在焱军后阵中的霍山侯杨君爱此刻虽然距离秦王较远，可是遥遥望见秦王如陨星、如流火、似烈焰、似骄阳一般的身影，也不禁为之一叹：“人都道‘流星陨铁沉于山，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看来，信之有也。秦王殿下，我杨君爱今日服了你啦，想来越朗那小子，也是因此才死心塌地的辅佐于你的罢？”

身在阵前的顾霄霆当然不会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但他会用自己的行动来向双方将士证明自己的心意。

凌空踏步，顾霄霆那如灼灼夺目的身影逐渐拔高，直至升到离地十余丈，在双方将士眼中看来，这位少年此刻便像是已经与天幕融为一体，周身光焰之间，凛凛直如天神。

不过秦王并未给他人留下更多的时间，就在他人的注视之中，倏忽掉头下冲，犹如一道星芒般划过天幕，往北戎精骑阵中突将过去。

焱朝诸部将士眼见如此，不由得发出一声声惊呼，只是他们的讶然之声很快便被顾霄霆发出的隆隆话语遮掩了过去：“大丈夫生当如劲风纵横天下，死当如霹雳震惊四海，今日之事，我军既然决心已定，又何必自生馁意，徒然令人嗤笑？是好汉子的，便来，我在敌军阵内等着你们！”

声音如雷，振聋发聩，随着顾霄霆如此奋不顾身地径至敌军阵内，不少方才因为完颜宗辅溃围而心生怯意焱朝将士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骄傲、又是惭愧。

想不到自己也堪称百战之士，勇烈之气竟是不如劲敌北戎精骑，也不如秦王这等方甫弱冠的少年！

既生此意，焱军各部将士一时之间不禁都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不自觉重新带了一份决绝之意，各自或催动马匹、或提步疾奔、或挺长枪而攒刺，或拔军刀以斫敌。

看着如今军心复振，身在阵前的越朗和身在阵后的霍山侯杨君爱等人心中也隐隐明白了秦王此举之意，不由得又是惊叹，又是佩服。

须知两军交战，士气为先，若一方心志坚定、士气高昂，一方犹豫不决、士气低落，那么即便两军的甲胄、器械、方略等事物都是一般无二，其中胜负也已不言自明。

此刻秦王之举，看似有些鲁莽和任性，但他正是要用如此举动，来唤醒焱朝将士本已就有的好胜之心和坚定之意，唯有如此，焱朝各部将士才可望在此一战中胜过北戎之兵。

古人尝云：“合军聚众，务在激气。临境近敌，务在厉气。战日有期，务在断气。今日将战，务在延气。气不激则拙，拙则不及，不及则失利；气不厉则慑，慑则无勇，无勇则必溃也。”

可见在行军作战之时，士气之重，有时更甚于刀枪甲胄，双方血战之际，往往是拥有更高士气的一方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而此时秦王顾霄霆的奋不顾身，正是以气为先的表现，他要用自己的言行激发全军将士们的勇气与决心，让他们不至于在因敌方主将而惊骇之余，就此放弃自己作为一个战士的荣耀和责任。

而随着顾霄霆的奋然而出，越朗亲睹此事，心中热血沸腾之下，望着秦王所在的方向，暗自在心中说道：“上将军，将乃兵之胆，兵乃将之威，主将既有此心，副将又如何能重其身而轻其意？如今君镝兄长不在此处，我便再也不是秦王监军，而是上将军的副将！”

随着心思电转，越朗动作却也丝毫不慢，长戟一转，银芒如月辉升腾，又如电芒凌空，催开坐下骏马，第一个随着秦王向北戎精骑残部发起了新的冲击。

不光是越朗一人如此，在他身后，霍山侯杨君爱遥望战场，喃喃自语道：“少年锐气，果然不同寻常，就连本爵也随之心动啦......故友，当年武举大比之年你输给我，今日却是我输给你儿子啦！”

他的声音随着越朗的身影逐渐远去而渐渐拔高，蓦地纵声喝道：“主帅如此，我等何必惜身？来呀，传本爵将令，擂进军鼓，奏得胜令，全军将士，随我杀敌！”

焱朝将士眼见秦王与越朗先后冲入敌阵，各人早已是心潮涌动，多想随秦王共同冲阵，听霍山侯如此令下，更不迟疑，不一时军中便霍然响起雄浑而急促的鼓点，悠长而嘹亮的角声，全军将士当即依令而动，各归部属，先后都向北戎精骑冲杀而来。

人潮涌动，如愤狮怒马，咆哮着迎面而至，面对如此局势，纵然是北戎将士早有必死之心，亲眼目睹这般情景，也不由得心神动摇，自身气势为之一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