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吻痕

宋绎行开门见山地指出：“陆文涛想要撤资，将大部分资金用于流转。”

阮明霏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陆文涛这是自损八千也要和她撕破脸皮了。

只是撤资的事太复杂，仅凭他一人难以办到。

阮明霏无法断定，整个董事会有多少暗中站在了陆文涛那一边。

但宋绎行代表了宋家的立场，作为合作对象，很有必要在此时考虑是否继续合作的可能性。

阮明霏没有慌，陈述着目前的状况：“项目已经启动了。”

宋绎行淡淡接道：“可以随时终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仿佛穿越了时空，也没打算放弃过较量。

本来在阮明霏怀里保持安静的棉花，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歪着头蹭着她的手，喵呜着出声。

阮明霏不由伸手挠了挠它脖颈下的软毛，它安静下来，眯着眼重新趴在她怀里。

她对上宋绎行看她的眼神：“如果陆文涛确认撤资，我会及时补上，你们不必担心。”

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名下的基金。”

宋绎行看着上面的字眼，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陆家知道你狡兔三窟吗？”

阮明霏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不知道。”

她的未来自然不能寄希望于陆老爷子的嘱托和风云变幻的陆氏，随时要做好别的打算。

至于陆斩。

她掩住眼底的暗色。

宋绎行收下了名片，告知她事实：“在你来之前，陆文涛撤资已经得到批准了。”

阮明霏愣了下才道：“也是，已经九个小时了。”毕竟他是有备而来。

她感到意外的是宋绎行竟然现在才说出来。

其实他没必要特意跑这么一趟，再晚点大盘尘埃落定了，她也会知道消息。

但是宋绎行在不知道她名下的基金情况下，没有单方面直接终止这场谈判。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我等下会交代下去，把基金里面的资金投入到项目里，你可以放心。”她定了定神，然后补充。

他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骨节分明的手一如既往地优雅漂亮，动作也是讲究尽了仪态。

怀中的棉花喵呜了一声，拱了拱她。

阮明霏微微挑眉，问：“想吃哪个？”

棉花对着油炸小鱼干又叫了声，她心下了然，伸出筷子夹了条放到它面前。

只见棉花扒拉过小鱼干，咯噔咯噔地咬起来，声音在偌大的包厢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看着黄白交杂的橘猫，神情微微恍惚：“你……在国外的时候一直带着它？”

宋绎行颔首，语气轻松：“我申请的学校没有宿舍，在郊外租了公寓，里面有花园。”

她用手指蹭了蹭棉花鼓鼓的肚皮：“少吃点，都这么胖了，你以前很苗条的。”

棉花似是能听懂般，略有些不满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阮明霏嘴上说着，还是将油炸小鱼干递到它面前。

宋绎行陷入回忆：“它那个时候……只有半只手掌那么大，后来什么都吃，就长胖了……”

阮明霏轻笑起来。聊起猫的话题，她明显放松下来，清冷的眼神也变得温软不少。

宋绎行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继续道：“它在国外的时候也不怕生，我们系的人都喜欢它，有的时候还会和我一起去学校……”

阮明霏静静听着他讲，目光落在棉花身上。

这是她欠了棉花的时光，也是没能看见宋绎行的另一面。

这样片刻的静谧美好却没有持续很久。

棉花吃饱后，似是瞅了她衣领上的装饰品一会儿，然后在她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跳跃着去够那闪闪发光的珠子。

阮明霏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它拽住了衣领。

她今日穿的是立领，被棉花轻轻一拽，领子就翻了下来。

“棉花！”宋绎行出声，然后清清楚楚看见了，她原本藏在立领里的雪白脖颈。

上面的粉色痕迹有好几道，他明白那代表着什么，瞬间就消了音。

阮明霏知道他看见了，不紧不慢地伸手恢复了领子，抚了抚棉花背上的绒毛。

她忽然就没了胃口。

宋绎行过了会儿后出声：“我今后就留在国内了，宋家的老宅不太方便，棉花它……”

阮明霏弯唇笑，自然地接上他的话：“是要拜托给我吗？”

宋绎行哑声道：“抱歉，得麻烦你了。如果不方便的话……”

阮明霏打断他：“方便的。”

八年前她抛弃了没出生多久的棉花，是宋绎行捡了它，带去了国外。棉花按人类的年龄计算法已经不年轻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养一只猫的成本微乎其微。不像那个时候，颠沛流离，连她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

宋绎行低声道：“那就好。”

两人的交流从项目的事再到棉花的归属，戛然而止，再度重回沉默。

宋绎行中途到外边，接了个电话。

他刚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前台的老板，也就是自己上大学时的同学，正和一个穿着针织衫外套的女生有争执。

“你一个正经985毕业的，不找个大公司去上班，每天混日子……”

“你才混日子呢，我那是动漫专业，对口的懂不懂？”

“得了吧，你当初不就是看人老板的脸才非要去的，都大半年了，也没听说你们画出了什么名堂……”

见到大厅里的客人都有些好奇地看过来，宋绎行无奈地走过去，轻咳一声。

孟樾这才放低声音：“老宋，怎么了？我们招牌菜不太行，你那初恋不满意？”

宋绎行满含警告地看他一眼，对方才堪堪止住这个话题。

旁边的孟依依好奇地打量着宋绎行，出声问：“哥，这谁？”

脑袋上瞬间挨了一个栗子：“没礼貌，喊宋哥。”

孟依依老实下来：“宋哥好。”

宋绎行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结账，顺带着问：“你刚刚怎么吵起来了？”

孟樾呵了声：“你不懂，有的傻帽干什么都不行，就想着自己创业，然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他这话太难听，孟依依没忍住反驳：“也比某些人明明厨房杀手，还非要开饭店好。”

孟樾哼一声：“我是要搞连锁店的人。”

孟依依不甘示弱：“我们老板说了，我们工作室以后是要支棱起整个国漫界的。”

见到兄妹两人互怼，宋绎行笑了笑，明智地打算离开战场。

偏偏孟樾把话题重新转移到了他身上：“哎，老宋，还没说呢，和那初恋聊得怎么样？有破镜重圆的希望不？”

宋绎行的脚步滞了滞，微微苦笑：“没有。她已经……”

孟樾不屑地扬眉：“有男朋友了没关系，大不了撬墙角啊哥。”

宋绎行把话说完：“她已经结婚了。”

孟依依看他的眼神带上同情，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巧了，宋哥，我追了我们老板一个月，他才说他结婚了。”

孟樾顺口道：“结婚了可以离啊。”

宋绎行看他的眼神微深，但没有出声反驳，显然不是没打这样的主意，只是还在道德的边缘挣扎。

孟依依瞪眼：“缺德啊，这是道德问题。”

她在听到陆斩亲口承认有妻子后，就把那些心思掐灭了，虽然还是酸溜溜的，但也没缺德到孟樾这个地步。

宋绎行眼神又暗了暗。

孟樾啧了声：“你懂个屁，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不抢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别学圣人那一套，男人心里只有看上的女人和看不上的女人的区别。”

孟依依眨了眨眼，内心可耻得有些动摇。

宋绎行闭了闭眼，理智战胜了情绪：“好了，我们只是谈点项目上的事，顺便把棉花托付给她。”

孟樾惊奇：“棉花？你那只橘猫？怎么就不要了？”

宋绎行淡淡道：“我爷爷不喜欢，老宅那里从不养动物。”

孟樾是知道宋家门风严谨的，但也有点震惊：“一只猫而已……”

宋绎行道：“没关系，那只猫本来就是她的，物归原主而已。”

他的口气平淡，但是饱含的信息量不少，孟樾想了很久，最终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由在心里补充，他养的可能不是猫，而是思念。

孟樾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问孟依依：“你上回给我的平安符呢？放哪儿了？”?

孟依依在收银台的抽屉里扒拉了一会儿：“喏，在这儿呢。”

她手里的是鱼干状的平安符，上面串了珠子，比手链略大一点。

孟樾递给了宋绎行：“哎，我怎么算也是棉花它叔叔，这个送别礼你拿好，可以挂脖子上的，特别好认，不怕猫跑掉。”

宋绎行失笑，接受了他的好意：“那就多谢了。”

孟樾摆手：“害，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我妹她工作室搞的文创产品，卖不出去那种，我们家亲戚人手一个。”

孟依依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却没法出声反驳。

宋绎行彬彬有礼地冲她点头：“谢谢孟小姐。”

孟依依扬了扬下巴：“不客气，宋哥你比我哥可有教养多了，真不知道你怎么交了他这样的损友。”

孟樾最后的表情很不好看。

宋绎行拿着平安符回了包厢，阮明霏正拿着樱桃逗棉花，黄白交杂的橘猫蹭着她的手。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表情极为放松恬淡，让人不忍心去打破这份美好的意境。

没超过几秒钟，阮明霏就抬起头看他：“你回来了。”

宋绎行见她收起脸上的浅笑，察觉到了她的排斥和疏离感。于是低低地嗯了声，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将手里的平安符递给她：“这是我朋友送的，给橘猫戴正好。”

阮明霏拿过绘有层叠花纹的鱼干状平安符，给棉花比了比，摇头：“绳子短了点，会勒到它，我到时候换个绳子再给它戴吧。”

宋绎行点了点头。

棉花似是对小鱼干似的平安符不太感兴趣，歪着头看宋绎行，仿佛意识到了他即将把自己抛下，有些不舍地喵呜几声。

宋绎行垂眸注视着它，最后一下，伸手揉了揉它胖胖的脑袋。

“以后得好好……”他咬字时微微顿了顿，“听你……妈妈的话。”

阮明霏听到这个称呼，没有否认，眼睫微微动了下：“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我会联系你的。”

宋绎行注视着一人一猫，缓缓吐出几个字，落音很轻：“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