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上）

灵儿走到窗边来给我披了件大氅。

“主子，夜晚风凉，您别坐窗户边上了。”

“知道了。”这晚上的凉风明明花香沁脾，阵凉如丝，我却无福消受。

我回到案前，筝经过擦拭没有了落灰，还散发出琴木独有的香气。我实在是忍不住，便用左手弹了一曲。

虽然我左手也可抚琴，但少了摁弦，琴声便少了几分婉转悠扬之意。

“主子，皇上来了，您赶紧准备接驾吧！”外院的小福子冒冒失失跑进来，“已经到了院门口了。”

皇上？他今日怎么想起来这后宫了？听管事的太监说他这几日几乎日日忙到凌晨，这些日子前朝的事情紧急得很，他应该没有时间来才对。

还没等我从琴椅上站起，禹晨已经进了永泰宫的殿门。

“刚刚的筝声是出自你手？”他眉头微皱，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来得很急，紫金色的大氅上还沾有一点院内的梨花瓣。

我见他语气有些着急，可能因为走得快了些，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微红，定睛看着我，一瞬间脑补了好多种可能。

是筝声打扰到了他？还是这首曲子他不喜欢？又或者……难道这曲子以前芷欣表姐弹过？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我不禁手心微微出了些汗。

“……是。有何不妥吗？”虽然我已经紧张到不行，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这一句。

他走到我身边，拿起我的右手：“可你的手……”他目光落在我包的严严实实的右手上，顿了顿，又道：“……你如何弹琴？”

“刚刚的曲是臣妾用左手弹的。”我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他所谓何意。

“……原来你还会左手抚琴？…”禹晨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放开我的右手，开始扯开颈处的大氅系带，“吓了我一跳。”

我接过他的大氅转身递给灵儿，又吩咐她去泡一壶好茶来，“这有何可以吓皇上一跳的？”

他坐在软榻，抬眼看我：“我还以为你任性，将这包手的布条全都扯了，就为弹一首曲。”灵儿将茶端上来，他伸手接过抿了一口，“看来元贵人比朕想的要沉稳一些。”

……他以为我不顾伤势弹琴，所以才着急过来看的吗？

我顿觉心头一热，满心欢喜却不敢表露。

“韦昭仪她们有没有问你升位份的事？”禹晨抬眉示意我坐下，“你怎么答的？”

“我自然不能像皇上和我说的一样那么答了。”我有些没好气地答道。

他不怒反笑，“是吗？那你怎么答的？”

我也拿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我说我路上伺候圣驾有功，但也颇有顽皮之态，还弄伤了手，皇上升我位份一是奖我体贴入微，二是罚我稚气太重，不应再与玉锦每日攒在一起玩闹，应学着好好地当这一宫主位，来日才能多为瑾妃娘娘与太后分忧。”

我一口气说完，没看禹晨，又喝了一大口茶，默默不说话。

禹晨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顿了一会，才道：“……元昭容真的是说谎的奇才。”

说谎奇才？我不服气地抬头，正好对上他那双忍俊不禁的眸子，他笑到：“上回在山里，朕已经见识过一回了，一眨眼的功夫朕就成了高攀大小姐的商贾之子；如今也是，本是件不可告人也不太好说的事，到了元昭容这里顷刻间就变得如此有理有据。要不是朕亲历过，都已经信了。”

他还笑，要不是我机敏过人，早就被后宫这深不可测的舆论漩涡吞得骨头都没了！

我气鼓鼓地别过头：“皇上不夸臣妾也就算了，还要嘲笑一番，我屈得很。”

他还在笑，有这么好笑吗？我一下子站起来：“皇上，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招牌性地抬起一边的眉毛：“我不就是来歇息的吗？”

“这……”我被他一句话说的无话可说。按理说回了宫，他想去哪宫休息都是自由，我甚至没有理由拒绝。

禹晨见我突然无语，只站在那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罢了，你不便侍奉，朕回去了。”

“皇上怎么知道我不便侍奉？”我不服气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就后悔了。

我在说什么啊？！！

这下换禹晨愣住了，他顿了顿：“……不是…那…”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忍不住笑着问道：

“你到底是能是能侍奉还是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