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有几只寒鸦自窗前掠过，留下几声嘶哑的啼鸣。
榻上的人一动不动，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
眼睛还是疼得厉害。
世界一片漆黑。
岁岁的意识在深渊中不断下坠，风声呜咽着吹起她的发丝，有人一直在耳边说些什么，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她听不清，只是本能的感到厌恶。
混混沌沌不知过了多久，有温热的液体送到唇畔，带着一点腥味。
这一次，她听清了。
“阿晚，张嘴喝一口吧。”
贺修年的声音带着祈求，虚浮而嘶哑，似乎受了极重的伤，孱弱的不像样子。
她偏过头，避开了那只瓷勺。
“阿晚，就一口，喝了我就让你阿弟来陪你，好不好？”贺修年继续哄着，带了十足的耐心。
岁岁心口泛起尖锐的疼痛，阿弟，她的阿弟，已经不在了啊。
血色在白绫上一层层蔓延开，有液体从眼下滚落，在颊边留下一道血痕。
她在一片黑暗中虚弱的抬手胡乱挥去。
“啪——”
耳边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药碗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盛着的黑色液体随着一并流出，有几滴沾染上贺修年的衣摆，留下深色的痕迹。
他看着地上的残渣，抿了抿唇，起身，“我待会儿再来。”
红玉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贺修年走到外间，重新盛了一碗药，面无表情的拨开衣襟，露出狰狞的伤口，拿起一旁玉锥，狠狠刺进伤口中，耳边回荡着太医的话。
“陛下曾服用过天心草，为今之计，只能用陛下的心头血入药，方能勉强吊住她的命啊。”
他很轻很轻的笑了，不过是心头血而已，只要能救她，哪怕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不一会儿，贺修年又端着一碗药回去，声音很低，嘴唇纸一样的惨白，
“阿晚，喝一口吧，求你了。”.七
岁岁侧过身子，感受着生机从体内一点一点流失，五脏六腑的都凉了下去，心里泛起隐秘的快感。
要结束了，这短暂而苦难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
她马上就可以见到阿弟，见到父皇母后，见到阿晏和陆三郎了。
他们一定还在地下等着她呢。
贺修年默了默，看着榻上只剩一口气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可疑的晶莹，
“阿晚，我不会让你死，往后余生，我都要和你纠缠不休，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说罢，他扶起岁岁，捏住她的下巴，强硬的将药灌了下去。
岁岁被药中的血腥味激的几欲作呕，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别过头，却被铁钳般的手紧紧扼住。
药汁还是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
谁也听不见，她在歇斯底里的尖叫。
贺修年紧紧的抱住她，长睫倾覆，遮住眸中痛苦之色，他轻拍着岁岁的后背，安抚道：
“好了，没事了，我们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不疼了，阿晚，不疼了。”
岁岁的挣扎没能持续多久，她很快没了力气，浑身软成一滩烂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为什么啊，贺修年，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去死呢？
你的爱，我真的要不起，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你。
沼狱中。
银羽拿了根铁钎，拨弄着烧的正旺的碳火。
刑架上的人已经没了人样。
她低垂着头，十根手指全被打断，一条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有人拿了根鞭子，沾了水，狠狠的对她抽去。
她凄厉惨叫一声。
刑部的鞭子是特质的，上面嵌了倒刺，通常一鞭下去，连皮带肉痛通被掀开，身上豁出一个血窟窿来。
寻常人做多承受五鞭，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招了。
采薇一边惨叫，一边笑，笑声几乎比鞭声还要响，“打吧，打死了我，你们永远也不知道天心草在哪里，霜飞晚马上就要死了哈哈哈哈哈……”
一连到第十鞭。
笑声渐渐消失了，连惨叫也都卡在了嗓子里。
银羽见手中的铁钎已经烧的通红，示意行刑的官吏停下。
他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将铁钎朝采薇晃了晃，“真的不说？”
采薇缓了缓，笑容未敛，“除非立我为后。”
他便将铁钎刺进她的掌心，激起一阵烟雾，“真的不说？”
采薇五官狰狞着扭曲为一团，“除非立我为后！”
银羽看着她，忽然靠近了些，声音很淡，“其实根本没有第二株天心草吧。”
她瞳孔猛地一缩。
“我会让陛下立你为后。”他抽出铁钎，随手扔在地上，眼中的光晦暗不明，
“该结束了，他们两个人不该再这样互相折磨了。”
走出牢门的那一刻，采薇倏地开口，“你喜欢她？”
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只是可怜她，她原本，会有一个很好的人生。”
父母疼爱，青梅竹马，岁岁平安。
从前的无数次，他跟在她的背后送她回宫，总是想不明白，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为什么她能这样的快活。
现在想想，或者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平平淡淡的日子，反而是最安稳的幸福。
【作者题外话】：明天，明天前世篇就写完了！
我有罪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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