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师徒二人便出了灵堂。
前堂，陈府上下还在恭敬等着楚掌门，见楚凌若同路祁瑶出来，老态龙钟的陈员外连忙起身毕恭毕敬施礼。
他看向路祁瑶，松了一口气，声音嘶哑开口，“还好还好，还好你醒了。两番请天乾门前来抓妖，两次都让楚掌门座下的弟子伤重，罪过呀。”
路祁瑶看着他，一时有些吃惊，他的女儿同样死了，她与小唯没能除了妖邪，他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还为此担忧她们的安慰，天底下如此良善之人怕是不多了吧。
楚凌若微微勾腰，回礼道，“陈员外不必介怀，是楚某的弟子学艺不精，未能替陈员外除去祸患。”
“不知楚掌门接下来又当如何？”陈员外疲惫不堪地眯着肿起的双眼，说话时满脸憔悴。
他接着眼神黯然，喃喃自语道，像是问楚凌若，“楚依向来深居简出，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也从未接触过什么外人，怎会与月照族人结仇呢？”
“那人不是月照族。”
路祁瑶忽然沉声开口，见陈员外一脸茫然，她解释道，“我引魂入梦时，那人亲口承认自己并非月照族人。”
路祁瑶并未说是自己一眼看出来的，毕竟在师尊面前如此开口，极易暴露自己月照族圣主的身份。
路祁瑶思索了一下，那人虽说假皮囊下是个男子，但他似乎一直以白衣女子的身份出现。
因此路祁瑶猜测他的假身份只有白衣女子，于是她接着道，“此人是个女子，着白衣，眼角有一颗泪痣，不知陈小姐可有接触过类似的人?”
她一说完，陈夫人倒是忽然想起什么来，惊疑开口，“莫不是楚依收留的那个叫花子?”
路祁瑶微微皱眉，“叫花子?”
那白衣女子分明衣着整洁，仪表素净，怎能说是叫花子。
陈夫人整个人颓丧起来，险些要昏厥过去，一旁的丫鬟忙上前搀着她。
她掩面而泣道，“那日，突然有个叫花子来到府上恰逢喜事，楚依便好心收留了她，还好吃好喝的招待，送了她一些干净衣物。”
她说着又忍不住泣泪连连，连说话时都像喘不上气，她接着哽咽道，“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啊。”
一连喃喃了不知多少句，陈夫人像是终于坚持不住整个人往一旁瘫倒下去，幸得身边的丫鬟扶住，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见陈夫人如此悲恸，路祁瑶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她入梦境时，并未见到先前发生了什么，自然对于那白衣女子与陈楚依所说的话一无所知。
于是她忍住心里的难受，继续问陈员外，“那白衣女子在府中时可有何异常?”
陈员外自是不知，一旁陈楚依的丫鬟答道，“我家小姐把那叫花子当成可推心置腹的朋友，事事都会与她说，当日，那白衣女子见小姐一席红衣，便问，小姐要嫁与何人，小姐答完时，白衣女子眼神就已经不对劲，只是我在一旁又不好提醒，毕竟那是小姐这么多年的第一个朋友。”
路祁瑶听完，问道，“陈小姐答了什么？怎么答的?”
丫鬟抽噎了一下，哽咽道，“小姐当时满心欢喜，她说，她要嫁的如意郎君，可是楚门之中的翘楚，岩岩如孤松独立，朗朗如日月入怀他叫蔺千。”
听完，路祁瑶与楚凌若俱是一怔，楚凌若疑惑问道，“不知令嫒要嫁之人姓名是哪两个字?”
陈员外答道，“自然是蔺席的蔺，千山暮雪的千。”
路祁瑶与师尊对视一眼，二人疑惑更甚。他们下山除祟时，极少外报姓名，因此除了楚凌若，陈府的人知道的只有她三个弟子的姓氏。
蔺千，蔺千，两个名字一模一样的人吗？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路祁瑶眸色渐深，晦暗不明，暗自想道，会是巧合吗？还是那个白衣女子本就是冲着蔺千来的。又或许……
……蔺千在外头惹的风流债。
楚凌若问道，“不知陈小姐要嫁的蔺公子是何许人也，可曾入过道门?”
否则怎会与邪灵结怨，招致陈楚依杀身之祸?
“蔺千乃是县令长子，与楚依自幼订有娃娃亲，二人也是情投意合，他从未入过道门，也行事磊落，自然不可能惹上这等妖邪的。”
那就有些诡异了，路祁瑶毫无头绪。梦境中虽见到了那人，却是一副假皮囊。
何况那人似乎什么都知道，甚至于她的前世，那个人都了如指掌。
费那么大一番心思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楚依，还刻意伪装成月照族人，引来她所有同族，又惊动掌门师尊，那人到底有何居心?
“祁瑶，”一旁的楚凌若开口问道，“你可还能回想起来在梦境之中见到那人时是何场景?”
梦中所见场景皆是由梦境之主意念幻化而成，换句话说，就是路祁瑶当时见到的场景，必须是那个人十分熟悉的，否则他不可能幻化得如此逼真。
思及此，路祁瑶眼里闪过微光，她抬眼望向师尊，道，“茗烟楼！”
她找到小唯时，正是在梦境中幻化成的茗烟楼。
路祁瑶问道，“所以我们现在去茗烟楼?”
但她也只是嘴上一问，向师尊请示一番，茗烟楼一个青楼风月场，向来为天乾门所不齿，师尊会同意与她查到那里去才怪。
可路祁瑶固执如此，她打定主意要去做的事。
正如引魂入梦，凶险异常，师尊自然不允许他们私自练习，但路祁瑶耐不住好强的性子，私下里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即便掌门师尊不允许，她也会背着师尊去做。倘若师尊允许，那自然是两相欢喜。
师徒二人出了陈府，楚凌若一路凝神，若有所思。
她未拒绝，也没答应，路祁瑶便默认师尊同意一起去茗烟楼了。
果然，走到楼下，楚凌若脚下顿住。
她对路祁瑶道，“茗烟楼里人流密集，倘若那人忽然发作，又是一片死伤。你与她交过手，还是拈个幻形诀为好。”
路祁瑶微微点头，随即拈了个咒诀。掌心灵流闪过，倏忽间，瞬时摇身一变。
楚凌若打量她一番，束袖玄衣，马尾高束，纤长眼尾微微上挑，俨然成了她的二弟子蔺千。
路祁瑶问道，“师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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