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六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沈家军就仿佛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剑。
而今,又重新展露锋芒,谢川记得几个月前,胡三只能勉强跟子翌打个平手。
现在……
他看着下方那个将刀舞得飒飒生风的大汉,心中有一瞬的沉默。
现在该是子翌不敌了!
沈家军以一敌十,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们见势不妙,就想逃跑。
只不过被沈家军堵死了后路,一柱香之后,百名黑衣人尽数倒下。
司槿从树上跳下,拍了拍胡三的肩膀,“干得不错!”
胡三将大刀往地上一杵,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天知道要得一句小侯爷的夸赞有多难。
想到之前的那要命的训练,他心中抖了抖,此生绝不会想要经历第二遍了!
忽然,他脊背一凉,胡三以为还有黑衣人没杀干净,正要拿起宝刀,一抬头就对上了谢川沉沉的视线。
胡三心中唬了一跳,“靖安王世子,你也在这啊?”
胡三才说完,就见那矜贵的世子目光一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此时,司槿的手还搭在上面。
胡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福至心灵地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就见那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儿的世子眉目一缓,整个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似的。
外表是个糙汉子,心思却极细腻的胡三虎目一瞪,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戒备地看着谢川,威猛的身躯一站,挡在了司槿面前。
“胡副将这是做何?”谢川眼眸微眯。
“哈哈哈!”胡三大掌朝谢川肩上一拍,“只是许久不见世子,想要打声招呼而已,来,咱们一边去叙叙旧!”
谢川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胡三好哥俩似的揽着肩强行带走。
那放在肩膀上的手仿佛十几斤重的大锤子似的。
谢川似笑非笑地睨了胡三一见,然后手一搭,落在胡三的胳膊上。
原本还气定神闲的胡三只觉手一沉,当即憋红了脸。
谢川微微挑眉,“胡副将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胡三差点忍不住跳起脚来,大骂谢川无耻。
他跳开一步,朝身后看了看,见没有司槿的身影,才看向谢川。
一想到他刚刚看他们小侯爷的眼神,胡三纠结良久,才问道:
“世子,对我家小侯爷……”
谢川没等他说完,便道:“没错,我是对他有非分之想!”
胡三没想到谢川承认的这么干脆,他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你真是个断袖啊?”
谢川一顿:“反应大可不必这么激烈,我只是对你们小侯爷断袖,至于你……”
谢川打量了胡三一眼,唇角微掀,“怕是连断袖都退避三舍。”
胡三:……
他看着自己虎背熊腰猛汉般的身躯,陷入了沉思。
“所以世子是非我们小侯爷不可了?”看到谢川的认真,胡三也正经起来。
“我不知道。”谢川实话实说:“但除了他,不会出现第二个人。”
他不知道他对沈疏桐的感情多深,只知道他对他并非一时起意。
胡三沉着脸单膝下跪,拱手道:“还请世子收回对小侯爷的心思!”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段感情继续下去,且不说于世俗不容,就是沈家的情况也不允许!
谢川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并不为所动,“迟了……”
“世子!”胡三皱眉,“你曾为小侯爷想过?他是沈家唯一的香火,你若是执意将他拉下与你一同沉沦,不是要让沉家绝后吗?”
他看着怔住的谢川,虽心有不忍,却还是言辞犀利地说道:
“沈家满门,就剩下他这一根独苗苗了,且不说你们在一起,天下人会如何戳他的脊梁骨,就是老太君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到时,难道要他不顾天下人的看法,抛弃沈家跟你在一起吗?”
胡三说的,一直都是谢川逃避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那些?
只不过对于少年,他的理智也要退让。
刻意去忽视的东西,此时被摆在了明面上,就仿佛将谢川心中美好的幻想瞬间击散。
“沈家满门忠烈,只剩他了,作为沈家军的一员,我胡三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小侯爷走上那条道的。”
胡三站了起来,看着谢川落寞的样子,摇头叹了一口气。
“世子还是好好想想吧,你的作为到底是喜欢小侯爷,还是只为自己!”
胡三的话,仿佛一记闷棍敲在谢川的心头,使得他心脏一缩一缩地疼。
之前他想的是,既然沈疏桐能喜欢上白凌云,理所当然地也能喜欢他。
只是他到底跟白凌云不是一路人,白凌云诱引沈疏桐成为断袖,目的是为了沈家的兵权,自然不会替他考虑。
而他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了他这个人,才会生出自私的想要将少年拉下神坛的想法,才会生出卑劣的想要独占少年的念头。
想到当年沈疏桐手捧灵位,满目荒凉地领着十二口黑棺回京,谢川就觉得呼吸一窒。
是啊,他可以这样做,可是要沈疏桐如何面对死去的先辈?
如何面对将他一手扶养长大的老太君以及沈家众将?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他啊!
他谢川前世今生,唯一遇到的可以让他以君之喜为喜,以君之悲为悲的人……
他若放手,与剜心无异!
谢川苦笑,他靠在树干上,微微仰着头,放任着心中的苦涩蔓延至四肢百骸。
司槿寻来,就看到了这么一个满身寂寥的人,那双狭长微挑的凤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霭似的,黯然无光。
“你怎么了?”
司槿有些不习惯他现在的样子,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失魂落魄成这样?
忽略掉心里生出的一丝异样,司槿走了上去。
谢川看着那渐渐走近的红衣少年,心中才压下的情意又涌动起来,仿佛每看一眼,就会加深心中的执念。
想到胡三的话,他有些无措地移开了视线。
忍住想要朝少年靠近的脚步,谢川艰涩道:“劳小侯爷挂心,本世子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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