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临行前，永安跟临出道别，“这一路，多亏公子照应！”永安带来一份谢礼，是她自己绣的萧袋。

临出偶尔在船头吹箫，她路上听过几次。萧声总带着几分凄凉，那时，永安开始拿针，替临出做的萧袋。

临出郑重接过，他本有许多话想说，可心里堵得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临出见公主一只脚迈出门槛，脱口说，“你若在外祖家受了委屈，尽管回来。”

永安笑了笑，转身走了，临出却久久没有回神。

永安到了外祖父家，外祖母抱着她就哭了，看见永安，似乎看见了自己女儿年少时的模样，女儿出嫁时就是永安这样的年纪，花儿一样的女子，生孩子之后，没多久，撒手人寰。

府中，因表姑娘的到来，热闹不少。

临出奉旨办公，甘州地方的官员，过了两日，陆陆续续来拜见。其中，便有永安的舅舅。

永安的舅舅，之前乾祐帝在位时，因不被重视，领了个督造的闲差，每日点卯就可。

听闻临出来寻木料，他心里泛起希望，他世代造船，对此，颇有见解，奈何，千里马遇不上伯乐，他多年的抱负，在一日日的消磨中，快要磨灭。

临出因永安的舅舅，特意留意了些。等甘州官员们例行公事一般，并未对临出所问之事给出明确的答复。临出想要私下探访，才能大概掌握有用的信息。

接风宴，吃的了无生趣。等众人走后，临出让身边的小厮，特意等着永安舅舅，问过他，才明白，造船用的樟木，早在一年前，就被不明商人买走了。

现在，甘州留存的樟木，只有一二年份的，这点存量，哪够用？

临出见永安舅舅欲言又止，心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待日后有机会，特意去他府上拜访。一来，可以商议木料的事，二来，他想见见永安。

听闻永安回到外祖父家，十分被宠，老夫人似乎要将多年的亏欠，都弥补到永安身上。

甘州山高皇帝远，当地的官员，并未将这个无官职在身的协办钦差放在眼中，故而，虽然并不怠慢，但临出能觉察出来，他此行，或许有人刻意为难！

因何为难，临出不知道，且看看，总有一日，能明白。

临出这日，特意收拾一番，去拜访永安舅舅。

临出刚到了府上，看见永安在花厅等他，这一刻，临出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总之，他有种归家的感觉，这府邸，他第一次来，却莫名感觉亲切。

因临出护送永安一路，永安舅舅因此，待客十分周到，知道临出来甘州的目的，将自己的见地，一一陈列。

甘州的樟木，粗壮些的，早已被定下，一年前陆续运走了。

荔枝木倒可替代樟木，只是，临出需要的数量，甘州远远不够，依他看，荔枝木不够，用乌婪木也可，只是，船身要首尖体长才行，这样船身吃水才深。

临出盯着，永安舅舅找工匠造船，立时二十日，用荔枝木和乌婪木各做一艘，用做船底，制成的两艘海船同时下水，临出登船，亲自试水，航行五十海里后，两艘海船航行速度并无不同，临出觉得可行，封了火漆，让人加急送信给崔光宗。

临出将自己的担忧，一并写在信中。

船底的荔枝木是钉榫固定的，用久了，怕松动。

崔光宗见信，立即去宫里求见郭后虞。郭后虞精神一震，心里暗喜，船底用的木料，临出解决了大半。

崔光宗也派人去了南方一带，那里常年奇暖，盛产硬木，只是，伐木采木不易，还未大批量找到合适的硬木，郭后虞了解让人传了方叔来，钉榫的事情，可交由方叔钻研。

即完成新帝交代的事，眼下，带木料去铸造司，耽误不得。临出命人快速装好木料，亲自押送。临行前，他去了一趟永安舅舅府上。

这一趟办差顺利，永安舅舅当记一功。第二日，临出就要离开甘州了，他恳请见一见永安。

这，永安舅舅心里嘀咕，外甥女回甘州的路上，临出公子顺路护送，他依着礼数，正式答谢过临出，为何临走前，要见永安？

从私心讲，他不愿意外甥女见外男，可二人本就相识，道个别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喊了永安过来，不成想，临出提出，想要跟永安单独叙话。

永安舅舅心里不满，这若传出去，外甥女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谁知道，永安听后，竟笑着说，“舅舅，，我晚膳想吃糟鱼，您跟舅母说说，多做几条。”分明是找借口，支开自己。

永安舅舅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花厅只剩二人，临出莫名紧张，可今日的话，他若不说，天南海北，他跟永安，也许再无相见的可能。

临出问永安，“你母亲的船模，你可愿上交朝廷？”原来为此事，永安当即痛快答应，“你等我一下。”

永安蹬蹬蹬的跑去拿自己的船模，这些日子，她见舅舅家有木料，早就修好了船身。

永安一口气将自己的三艘船模，都带来，交个临出，“这几艘模型，都是我外祖父做的。”

临出接过来，郑重跟永安道谢。

临出鼓了鼓勇气，说，“我心悦你，等回京，我想求皇后娘娘赐婚，你可愿意？”说完，他有些不安的看着永安，他身子弱，一直以来，从未想过男女之事，唯恐耽误了人家好姑娘一辈子，可遇到永安后，他的心，总是砰砰跳个不停，目光，总是不经意的往永安的方向看过去。

这次若是错过了，日后，恐怕再没机会，跟心仪的姑娘表明心意。

永安因自己的身份，从未想过，这辈子，她还能嫁人。

她设想过自己的后半生，先在外祖父家住一阵子，体会一下人家亲情，过一阵子，等表哥议亲前，她担心自己处境给舅舅家带来影响，她盘算着，找处百姓们纯朴，治安好的地方，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永安先是吃惊的张大嘴巴，而后，眼中流转出一丝光亮，而后，想到自己的身份，她担心，自己前朝公主的身份，会给临出带来负面影响。

我，不愿，永安心里想拒绝，她怕自己的身份连累了临出。

无人知道，她在闹市，看见临出时，心里生出的希望，那一刻的临出，仿佛照进她心里的一束光，照亮了她的后半生，她不能耽搁了临出，临出身体养好后，是要替朝廷效力的。

可拒绝的话，看着临出的眼睛，她说不出口。想到自己的身份，永安还是觉得应该跟临出说清楚，“我是乾祐帝刘承佑的女儿，你可介意？”

临出早就猜到，她的顾虑，前朝公主的身份，从来不是永安想要的，永安只觉得自己身份是累赘，从未想过旁的，这一点，他能作保。

临出说，“我知晓。”

临出看见她眼睛浮现出欣喜，后来，她眼神躲避，可临出大概猜到些，她的顾忌，只上前，握住永安的手，郑重说，“等我！”永安仿佛被临出的眼神定了魂，都忘了将自己的手，从临出手中挣脱，就这样，任由临出拉着自己的手。

永安舅舅此时，不合时宜的进门，见临出冒犯外甥女，当即上前，临出连忙松手，后退了半步，跟永安舅舅行了个晚辈礼，便走了。

出门前，临出搓了搓自己的指尖，仿佛还带着永安手掌的柔软，一下子软进临出的心，她没拒绝，就是答应了。

能接受自己拉手的举动，说明，她心里并不排斥自己，也是喜欢自己的。

永安听闻临出走了，一头钻进外祖父书房，寻一些有关造船的书籍，希望能帮到临出。

临出心情极好，许是这些日子忙碌，他险些忘了，自己身子弱，坐上回京才船，走了好几日，临出才发觉，他竟一点晕船的感觉都没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气喘吁吁，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用膳多了起来，临出怎么忘了。临近寒冬，可临出居然一点都没觉察出冷来，难得，心里火热，身体也跟着好起来了！

回京的路上，越发冷了，临出着急赶路，若遇到河水冻结，他就回不了京城了，只能等待开春。

契丹族临近寒冬，抢掠城池的心，异常强烈。郭后虞对防御契丹族抢掠，提早做了准备，可是，今年，契丹族虽然往大周边境增兵，却并未赶在寒冬前，攻打城池。

好似，在谋划一场更大的阴谋，郭后虞再三交代下去，提高警惕。

尽管临出一行人加快了进程，可仍然晚了一步。今年的寒冬，格外冷，河水结冰，走到一半路程，船浆数次被冰冻住，几次将船桨凿冰后，临出改了路线。

木料本就沉，河水结冰，水路不好走。

临出在最近的州郡下船，仔细研究路线后，改走陆路。

临出命人去沿途各个州郡府衙报备，命人在路上泼水，一半的官路泼水成冰，一半留给当地人出行，五日后，临出带人运送木料，装木料的车，特意改良，只有车身，没有骨碌，从冰上拉着走，冰面顺滑，壮汉们拉着木料走，省力不少，反倒想象中走水路还快。

契丹族集中兵力并未攻城，是因为，原计划调拨百十搜船只，围困云州，集中兵力，攻打云州，只要云州城破，就打开了大周的西大门。

届时，占领云州，进可攻，退可守，后继军需等物资，都可屯放云州，从根本上解决了军需问题，只要占领云州，其他的城池，再一一攻城，要容易得多。

只是，他们从大周境内，偷买的樟木木料，前几日，因湖水结冰，被困在路上，还未运回，新增的百艘船只，只能干等着。

听闻临出泼水成冰，在官道上顺利的用冰，拉走木料，契丹族的幕僚们一个劲儿的想办法，想要效仿临出。

可是，大周境内，临出名正言顺的在官道上泼水成冰，运送木料，契丹族哪有这样的底气。

魏仁蒲上奏，江陵郡守急报。契丹正往边境组兵。虽然还未正式宣战，但形势已经明了，契丹族侵占了六个城池，生出野心，意图往大周境界，再扩宽版图。

这日，上朝回来，郭后虞的头疼，就开始发作。遇战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郭后虞让卞路畅准备三万担粮食，亲自押送，去往云州。

当时，因跟刘崇对战，调出兵力，这才让契丹族有机可乘，几年过去，契丹族增兵迅速，觉得大周式微，还能再占几个大周城池。

契丹族没敢贸然往云州进兵，许是顾及薛将军威名。这次，换了战术，往江陵增兵。

郭后虞早就为收复失地做准备，因此，增兵防御契丹，已经做好八成准备。

契丹族知晓了大周的部署，不敢冒险，只能干等着。

若能到开春，还得两个来月，契丹族的屯粮，刚够两个月。既然够用，就没必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去云州抢掠。

临出每隔五日，送信去京城，这日，萧鼎山求见郭后虞，听闻临出想的法子，顿时对这个瘦弱的小子刮目相看。

契丹族看着云州城，只觉得，城里的东西，开春后，都是他们的，眼中冒着贪恋的光。等两个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