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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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两个人就进了组。

柳仲年拿着剧本一点一点和祝允陶讲着戏，钟以诚坐在方便的小马扎上，长腿交叠着伸在身前，因为腿太长了，挡了很大一块地。

柳仲年一点一点给祝允陶讲解着，先从开头，“顾淮是一个患有多相情感障碍的高中生，因为无父无母，孤苦无依被人欺负，遭受校园暴力。父母在时，爸爸家暴，母亲反抗，母亲失手打死了父亲，自己自杀了。

他从小被父亲虐待，性格阴沉压抑，不愿与人交际，偏偏因为憋着一口气要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成绩特别好。

这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压抑的清高优等生，偏偏眼神里永远带着一股倔强，让人看得牙根发痒，非要把这条傲骨打弯不可。

再加上容貌俊秀，本身就出挑扎眼，不缺女生喜欢，自然就是不学无术的混混们攻击的对象。这种事情老师们不太管，觉得都是孩子，能做怎么出格的事呢。况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

找老师告状，老师不会管。

报警？

接线员好声好气的接电话，听你回报情况，说会跟进这件事，然后了无音信。

过了很久接过一次回访电话，对方说已经通知学校加强管理。

......”

柳仲年呼出一口气，穿了口气道，“你说这样的角色，他的心态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看了一眼祝允陶的表情，总觉得他的表情就是剧中的顾淮本人，他突发奇想道，“这样，你这接开始演这一段吧。”

他比划着剧本上的剧情，“就这一段，他报警很长时间后，警察局给他打回访电话。一定要演出角色的那种绝望！”

“好，3、2、1开始！”

黎末拿着手机，神色木然，嘴里说着听不出情绪的谢谢。

在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中明显还带着些紧张地希望，可惜这个电话没有打通一分钟时，他就明白了，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麻了，木了，放弃了....

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不会再有别的结果。

.......

祝允陶把自己带入到顾淮这个角色中。

通过奖学金才能上的公立学校，好学生与坏学生同在，富家子和贫家子一起。

本该最清净神圣的地方，也藏污纳垢。

轻蔑，侮辱，殴打，施虐，偏偏他还有个施暴成性的爹，还有一个把他爹杀了之后有自杀的母亲。

哪怕母亲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她那么伟大，但是在别人眼里，他的人生，他的家人都是一场闹剧。

有同学的东西丢了，随随便便就会被人甩锅污蔑，根本不需要走程序。

证据？没有人会为他伸张正义，要那些证据还有什么意义呢？

紧接着又是一顿打。

渐渐地，谁都能打他骂他，欺负他好像成了这个学校里的政治正确。

“他爹把他妈都打死了，他也没被打死，咱们几下拳脚能把他怎么样。”

哦，对了，他的家事已经被人传了不知道几个版本。

有人说他爸爸打死了他的妈妈，有人说顺序是颠倒过来的，还有人说他们一起蹲了监狱。

众说纷纭，但总之他是个灾星，他们家家破人亡，都是因他而起。

一开始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也不是打不过。

但他爸从小打他，越反抗就会打的越狠的认知被刻进了骨子里。他隐忍退让，对方却变本加厉。

在那群施虐者眼里，没有比他更好的施暴对象。

他差一点就报复回去了，把那些没有打他辱他的人捅个对穿。

但他一心想跳出去，要是这么做了就会彻底陷进去，再也挣扎不出来了。

在他拿出刀子的一刻，有人推门而入。

对方说你没有关门。

所以他很随意的就进来了，好像他们很熟悉似的。

根本没在意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和手里的刀上的寒光。

大概是孤独太久了，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觉得何光身上带着能穿透黑暗的光。

这个人，对他不亲密也不轻蔑，和他淡然相处。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顾淮在他身边的时候，才能享受到平静，那颗时时刻刻紧绷着防备着的心终于感觉到了一点不害怕，也不孤单。

少年就在这间小屋子里住下了，他说他叫何光，他没有家，在隔壁班。

想住在他这里，陪他一起骑着自行车上学下学。

顾淮渐渐没再那么懦弱胆怯，不再缩在黑暗里，开始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他开始变得阳光。

何光是他最想变成的样子，阳光自信，脸上带笑，眼睛有光。

有人打他的时候，何光会护着他。

慢慢地，他自己也学会了反抗，渐渐地把腰挺起来了，不再畏缩。

但他依旧对别人竖着坚硬的刺，却唯独会对何光露出柔软。

他很自然的对他越来越亲密，依赖，眷恋。终于，阳光照到了他的那间屋子。

少年终于可以卸下防备，放松一点。

他渐渐地爱上了这个人，陪在他身边的人。

有天午后睡醒，顾淮的身体有些反应，虽然他未经人事，但也知道这些常识。

他向何光展露了最柔软的地方。

但那天的某个瞬间，他悚然地发现，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他也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顾淮开始经常出现在隔壁班的后门，去找隔壁班到底有没有一个叫何光的人。

经常站在讲台上的女班长注意到了这个一直被欺负的男生，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这个身世凄惨的男生好像忽然发了光，怜悯和好奇悄悄吸引着班长对他的关注。他总是出现在自己班的后门，向里面望，是在看自己么，姑娘红了脸。

这个人虽然总是被欺负，但是他长得很帅，学习也很好。

其实很多女生都对他留有情愫，可是没有人敢去喜欢他，因为怕被人嘲笑，怕被人欺负。

因为好奇心，女班长开始经常跟在他的身后，渐渐地她察觉到了异常，骑车放学的时候，顾淮总是与路边隔开一人的距离，旁边有车经过，他会捏闸避一下再退到后面去，好像身旁有人似的。

姑娘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但这种想法一冒头，就吸引着更多的怀疑。

渐渐地姑娘发现，顾淮的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的时候，眼神有焦点，但他的面前明明空无一人。

还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姑娘要被吓坏了。她小心翼翼的和闺蜜说了这件事。闺蜜却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的乱传。

有人说顾淮神经病，有人说他鬼上身，有人说一定要躲着他，他早晚会变得跟他的疯子爹一样。

他甚至会莫名其妙的拦住一个人，问：你们班的何光在吗？但是隔壁班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他并不存在。

同学们都被他吓到了，他又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校园里总有些自诩正义实则没有是非观的混蛋。

他再次成了围攻的对象，有一次他被拉到了天台，让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他觉得自己快死了，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跳下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那群学生早就走了，人走了。

他看向天台的边缘，想跳下去，他用手指流下来的血在地上写了施暴者们的名字。

但偏偏名字刚写完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雨很大，血色的字迹被冲刷，已经模糊不清。

顾淮忽然想明白了，自己这样跳下去就太便宜他们了，不能让他们有什么损失，学校要是想把他的死亡压下去，立刻就压下去了。

他感觉到何光在他身后抱着他，但他其实知道对方并不是真实的存在。

不然为什么明明何光挡在自己身后，他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些拳脚砸在身上的痛呢。

“何光，我知道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朋友。”

“我因你存在。”耳边传来一句话，是何光在同他说话。

顾淮知道，这是何光在挽留他。

他知道，对方因自己存在，自己死了，他就消失了。

等着疼痛慢慢消退下去是不太可能的。趁着现在疼的麻痹了，他挪到了楼梯间里。

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抗争到底。

姑娘很自责，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莫名的关注，这件事不会被发现，如果不是她告诉了自己朋友，这件事就不会传得那么快。

她眼睁睁的看着顾淮的境遇一点一点好起来，有忽然被人变本加厉的虐待。

顾淮终于打算要反抗了，他想要先记录下来自己身上的伤。

他拿出手机，打算拍下自己身上的伤痕。

但他的破手机基本只能打电话，他的手机像素很差，拍出来只是乌七八糟的一团。

隔壁班的女班长找到了顾淮，一直在自责地哭。

顾淮静静地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在姑娘即将困到缺氧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

“我要借一下你的手机。”

姑娘立刻掏出了手机交到顾淮手中，没有一点犹豫。

顾淮看着掌心中的粉色手机，忽然笑了起来，他看向姑娘，笑着问她，“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手机抢走了？”

“不怕。”

顾淮摇了摇头，“你太单纯了，他们都说，我是个小偷。”

顾淮撩起衣摆，摆脱她帮自己拍一些照片。

有些伤痕在隐秘的地方，面对□□的青年躯体，女孩又是心疼又是心悸。

此后的每一次被打，顾淮都会找到女孩，让他帮忙记录下他身上的伤痕。

有一次，顾淮伤到了大腿，女孩拍不方便，他拿过女孩的手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打算自己拍一下。

何光一直跟在他身边。

他转过头，拿着女孩的手机，想要给何光拍一张照片。

快门声响起，闪光灯也随着亮了起来。

他看到何光用手挡住了眼睛。

顾淮笑了笑，“很刺眼吗？”

何光也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顾淮低头翻看刚才拍的照片，果然，整个画面里空无一人。他手指轻颤，删掉了那张没有主角的照片。

顾淮从来没有低过头，从来没有求过饶，那些施暴者变本加厉，他觉得可能自己快撑不住了，但又好像习惯了。他每天感受着施暴者的力度，暗自揣摩对方心中的愤怒和狂妄到了何种程度。

终于等到省教育局的领导来参观检查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他挑衅，施暴者被激怒。

结果那天学校怕出事，天台被锁了。

他被那些人关在工具房里被狠狠地打了一通

里面是工具，不知道被谁摸到了一根铁棍。小臂用来格挡，可能骨折了。

房门上了锁

他想，自己可能出不去了

没有窗户，只有门上有一点用来换气透光。看着那空隙，接近成年的少年人是出不去的

但谁让他太瘦了，他要试试。

不知道骨头错位成了什么样子，他还是没能出去，教导主任看到了他，一巴掌把他推了回去，笑话，这么重要的时刻，学校评级怎么能被他一个没爹没妈的小孩子耽误了呢。再说，小孩打架能出什么事。

顾淮挺绝望的，不想坚持了。

何光告诉他，他感受到了风。

他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但何光坚持，不依不饶

何光是他的光，是他终究还是没有熄灭的求生欲。

何光其实是他的自救。

没想到，

那间杂物房深处竟然有一道门，只在内部有一个门栓

他打开了，出去了

外面就是楼梯

他跑上去了，到了天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手脚并用的上去的

他觉得自己成功了，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是，凭什么呢

有人发现了顾淮站在天台边上，教育局领导不敢不重视，瞬间一群人围在了楼下。

担心他会跳下来。

他对着何光笑，何光也对着他笑，隔壁班长在人群最前面，忽然就没那么怕了，她也勾起了嘴角。

然后三个人都哭了起来。

顾淮是畅快和解脱。

女孩更多的是心疼和愤怒。

然后顾淮对着人群演戏，大声哭喊自己不想活了。

眼泪是真的，喜极而泣；

不想活是假的。

顾淮提前保存了被打的证据。

班长报了警，联系媒体，这件事压不住了。

顾淮很高兴，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和何光分享，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

顾淮自救成功了，但他唯一的朋友消失了。

他四处寻找找不到，以为何光不小心跳下了天台，他崩溃的当即想跳下去寻找，被身后已经摸上来的警察拦住了。

顾淮到处找不到何光，又恨又难过，甚至找不到对方曾经和他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也找不到对方曾经说过的给他写的那一封信，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何光。

身上的伤加上心里的伤，彻底把顾淮击垮了。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找不到何光存在的痕迹让他难过。

顾淮不再说话，眼睛里没什么神采。

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太苦了。

经历了这么多痛苦，差点就自杀了。

班长来了，她看着顾淮没有生机的样子，知道他在天台上为什么发疯，也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她难过极了。

最后，她握着顾淮的手，劝道：只有你知道何光的样子，你是他的全部，他因你存在。

振作起来，好么？

顾淮哭了，但是他决定把何光永远地藏在心里。

他成了一个正常人，只是一直都在怀念。

“陶陶？陶陶？”钟以诚的声音环绕在祝允陶的耳边。

他这才从顾淮的世界中惊醒。

他用手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泪湿一片。

一看见钟以诚的样子，祝允陶便忍不住出了声。

“何光....”祝允陶痴痴地看着钟以诚的脸，刚才的顾淮的世界里，何光，他带入的是钟以诚的脸。

“我终于找到你了.....”

祝允陶直接扑倒在钟以诚的怀里，放声痛哭着。

钟以诚任由他在怀里哭，把眼泪曾在他的西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