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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主公,案子被发现了

苏酥转身望去,只见一名胡人模样的少年对着奴隶主大腿就是狠狠一口,那刺目的鲜红立刻就浸染了对方昂贵的布料。

奴隶主怒急,狠狠十几道鞭子甩下去,由于这些奴隶都是被绑着手脚的,根本就无法反抗,那名少年只能一声不吭承受着,大片大片的红绽放在早已破败到无法蔽体的麻衣上,他愣是不松口,生生将奴隶主腿上那块肉撕咬了下来。

苏酥光是瞥见这一幕,嘴巴里就已经开始微微不适地冒出咸水,她摸了摸腰间所剩无几的钱财,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把人买下,面前那名少年蓦地栽倒进水坑。

奴隶主一只脚踩在他耳朵上,像是要把人弄死般用力碾压,少年深咖色的瞳眸就那样一直睁着,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朦胧不清的雨幕下,苏酥看到那双眼睛直勾勾注视自己。

……是死寂到叫人头皮发麻的视线。

她摸了摸怀中所剩无几的钱财,最终还是决定走了过去。

“这些东西怎么卖?”平静清冷的声音仿若天生自带几分止疼的功效,奴隶主不自觉撂下了手中血淋淋的长鞭,转过他那满脸络腮胡子的肥硕脑袋。

隔着两米远的雨水下,一名身披蓑衣的青年就那么静静看着他,见他回应,才慢条斯理伸出一根纤而长的手指,点向房檐下无人问津的竹筐。

“你要买那个?”奴隶主细细打量起眼前之人,而后笑道:“那些东西可不便宜,都是我族祖传之物,你要当真想要,给我这个数。”

他伸出黑黢黢的五根手指,准备宰那送上门的愚蠢羔羊。

竹筐里那些丑不拉几的树疙瘩都是奴隶从山上捡回来的,当时他以为是什么宝贝,就一直放在摊贩上试卖,结果都半年下去了也没一个人认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苏酥长眉一扬,作势要走。

商人顷刻急了,顾不得大腿上的疼痛拦住人说:“好谈!好谈!”

“那你如实出个价,若我觉得可行便要了,不然你且等下一位!”苏酥本想故作冷漠地甩一甩长袖,结果一抬手,这满身的麻草蓑衣生生压制住了她的动作幅度。

商人说:“西市七条街,唯我一家售卖此物,你要是真打算要,就这个数,不能再降!”

“四十钱?”苏酥嗤嗤一笑,“罢!”她摆了摆手,“再会!”

这回她是真要走了,步伐都加快了许多。

雨水混合着周遭臭烘烘的气味直朝鼻孔里钻,商人捂住大腿,呲牙般往前跑:“三十五!三十五!”

苏酥看到他指缝间渗透出的血水,皱了皱眉,似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这么说罢,我就是头一次瞧见那东西,觉得新奇有趣儿,并是非要不可!”

“三十!”商人急于将东西卖出,很上道地又弯下一根手指。

苏酥唇瓣不情愿一抿,迟疑了好片刻才缓缓点头,又说:“但一箩筐委实太重,我需要人帮我搬回去。”

商人眼珠子一转,“你若是再加五钱,我这些奴隶随你挑选,算是赠你了!”

赠品还加钱?这算是哪门子的赠送?

苏酥摇了摇头,“不买也罢!”

“喏!”商人急急喊她,“三钱,那个就给你!”他指向笼子里半死不活的少年,“是顶顶好的耐打!你只要赏他一口馊饭,不费粮食!”

苏酥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匆匆瞥了笼子方向,恰与栽倒进水坑里的少年不期对视,只不过一瞬之后,她像是很嫌弃般开口,“既如此,那就留罢!”

商人怕她反悔,忙不迭将笼子里的奴隶拖曳出来,又给脖颈套上绳索,这才将他手脚的绳子解开,而后把少年扔垃圾似的推给苏酥。

她握了握手里拴马用的缰绳,那少年不情不愿往后仰过头,双眼赤红骇人。

苏酥暗道一声:果然没看错,是只狼崽子!

不知她使了什么巧劲,只稍稍攥紧拳头猛地一拉,麻绳霎时断成几节……

这一幕将周围一圈看客连带着凶神恶煞的少年和奴隶主都惊得目瞪口呆。

……风雨稀稀拉拉地刮着,西市某个角落里却静得能听见风擦树叶的声音。

苏酥将手探入蓑衣中,取出三十五刀扔了过去,奴隶主一个没接稳,黑中泛黄的铜币哗啦啦掉落一地,有几枚直接沉进了脏污泥泞的水坑内,氤氲出圈圈水纹。

苏酥眯眼看着少年,又指了指角落里那筐子桐树果。

少年一动不动,直直盯着她,忽然双膝一弯重重跪了下去,虔诚地磕了一个长头。

苏酥只是想震慑一下这只桀骜不驯的狼崽子,谁叫他刚才狗咬吕洞宾,还给她甩臭脸,实在没想到会得到如此意外的效果。

少年缓缓站起身,用蹩脚的启朝语言喊了句“主公”,然后一声不吭将那筐子桐树果顶在脑袋上就走。

苏酥:“……”

“那东西不值钱,主公若是想要,奴有办法替您弄来,只是您需要多少?”巴图尔注意她神色小声询问。

苏酥听见他这自称就很无奈,已经提醒过很多遍了,对方好像就认准不改了,没办法道:“越多越好。”

“喏!”巴图尔跟在后面,时不时注意四周往来的行人。

街道车水马龙,雨将将歇,就有好几处摊贩开始热情地吆喝起来。

苏酥正打算去一趟她在西街托关系建造的伞骨制造厂,脑中奄奄一息的857忽然发出微弱的信号,“宿主,有能量靠近。”

“在哪?”苏酥脚步骤然停住,惹得身后的巴图尔困惑望过来。

“就在……”

“砰!!!”

右手边的酒馆内突然响起拳击桌面的声音,那声音大得生生将脑海中857的虚弱信号掩埋掉了,苏酥皱了皱眉,随之便听到一段让她步伐再无法前进的一段话。

“……这可是真事儿!我以向上人头担保此事千真万确!清源镇有个靠山脚的村落,一夜间全村被人屠尽,据说啊,是有人故意纵火,村子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当时那场大火叫一个凶险啊,要不是我有朋友在县衙任职,前两天回这边办事,碰巧跟我说了这件事,我都不相信……”

“三十来户,一百多口人,无一活口……”

“那叫一个惨呐!”

“这样的惊天大案,估计又要折腾一阵子了,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苏酥听得脊背发寒,这时候天际飘来一片半白不灰的薄云,遮挡住了白到微微刺目的骄阳,一瞬间四周就暗了下来。

天尽头处雾蒙蒙的,似乎有一场狂风骤雨即将降临。

“我们剩余的油纸伞是不是不多了?”苏酥晃了下身形问。

巴图尔突然对上她有些过于凉淡的目光,一时哑了声,讷讷道:“主公,按照惯例还有十把之数。”

“又要下雨了,加紧造罢。”苏酥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清眼前的路,她不知所觉地往前走,每走一步,就仿佛能看到一只只血脚印在走过的地方湿淋淋盛开……

清源镇只有一个村落建在山脚下——上溪村,又称大荒村,据说那是很久以前大启皇室用于阻挡北狄南下的要塞。

巴图尔沉默地跟在后面,如同一只看不见颜色的影子。

接下来的几日,苏酥有点近乎疯狂地将自己投入制伞与打造各种各样奇怪的器具中,偶尔出一趟门拜访一些冶炼界的奇人异士。

这日她刚刚跟西街一个老头儿描述完蒸馏器的模型,打算去一趟奴隶市场买点人手,好为将来发展酒业做准备,谁知半路上被一辆三羊并驾的辎车拦住。

端是苏酥自打来到古代后没少见过贵人车马,还是头一遭见过用羊拉车的。

她记得上个世界的史书中记载过,达官贵人为了追求卓尔不群,专门挑一些千奇百怪的牲畜拉车,羊的纤细瘦若、病牛的笨拙拖沓、毛驴的左摇右摆……这些都能为他们标新立异加分,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满朝文武都遵此风气。

华盖之下,车衣彩绣,昂贵的金丝帷幕轻轻一掀,车主人干净到不染尘埃的鞋底踩上奴隶的脊背。

这样大的做派,苏酥几乎毫不怀疑会走出一名气质卓然、文雅又挑剔的少年公子之类的,然而……

少年确实是个少年,但为什么穿得……花花绿绿的?尤其是眯眼睛看人的时候,仿若一只正在开屏的花孔雀。

还没等她询问出声,对方就先一步开口了,“你就是遮汩堂的掌柜?”

遮汩堂是她售卖油纸伞的店铺名。

苏酥眼尖瞥到跌跌撞撞爬起来的车奴,正是前几日在大堂内吵嚷着要将油纸伞一并买下的矮个子,心中渐渐有所思量。

“喏,不知阁下是?”她望向即便昂首挺胸依旧比自己矮上两寸的花孔雀,哦不,应该是骚包少年,脑中倏地响起了857的欢呼声:“宿主,他身上佩戴的玉佩有20能量值波动。”

苏酥眸光一顿,却听旁边那名家奴大喝:“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我家公子为何不跪?”

他可记得自己那日是如何被凶神恶煞的门神撵出去的,现今终于摸到机会了,也要叫这些贱民尝一尝滋味儿。

巴图尔眼神一厉,吓得恶奴节节后退,但他这会儿主公在场啊,刚刚泄下去的气焰又蹭蹭蹭窜了上来!

“瞪什么瞪!”他十分有底气地掐腰伸长了脖子。

巴图尔觉得此人非常聒噪,刚要挥拳打过去,苏酥抬臂握住了他的手腕,“来者是客。”

说完望了望四周,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不少看戏人都躲在角落朝这边张望,而面前的花孔雀在很久之后才回答她的话,“我是蓬安县令嫡长子!籍品贵重,你见我为何不跪?”

一主一奴,两双眼睛四道视线齐刷刷望过来,连表情神色都一模一样,苏酥按捺住嘴角微微一笑,“原是贵客降临,草民初来乍到不知规矩,扰了尊驾,实属无意之举,万望海涵。”

话虽然说得谦虚,但她也只是稍稍鞠了一躬,完全没有要下跪的意思。

且不说大启律令有言,嫡长子虽可继承父族官爵,但在其父任职期间,嫡子有籍品之名却无相应实权,即便是亲父子之间,等级依然层次分明,因而在成为蓬莱县令之前,百姓见之可不必下跪,以免造成对方越俎代庖、不尊长辈之嫌。

但面前这只花孔雀似乎不这么想……

苏酥正头疼着,忽听街道另一头传来洪亮、甚至是有些沉亢的女音,而少年在听到这声音之后,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僵化。

他快速扒上车辕就要开溜,哪知因为用力过度,三只羊受不住这样的猛拽,完全没有章法地乱跑,上了一半舆车的花孔雀直直仰摔下去。

——四蹄朝天,那姿势真真叫一个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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