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五十一】

美院和苗圃的案子凌准几乎是插不上手，王新和张少峰礼貌的把卷宗发了一份给凌准，但同时也发了微信告诉他，目前案件还在复查阶段，等有了确切的并案结果后再请他帮忙。

省局是高一级，但也不能硬抢案子，凌准也只能盯着卷宗叹气了。

“我叫了方析，一会儿去食堂碰个头。”

凌准说着，把卷宗递给了简行，简行接过卷宗放到了茶几上，此时他正在看贺理的尸检报告。

凌准泡起了茶，瞄了一眼简行。昨晚，因为脖子很白的问题，凌队长失眠了。

站在阳台偷看简行家阳台，人家却关灯睡觉了，于是他更生气了，结果就是一夜没合眼，辗转到天明。

简行今天依旧是衬衫加风衣的打扮，但天气渐渐热了，进了办公室他就把风衣脱了，现在就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领口微敞一截白脖子露在外头，凌准这还没绕出来呢，泡着茶的功夫，又被绕进去了，眼睛总是管不住的往那儿飘。

“我刚刚看了贺理的尸检报告。”简行放下手里的报告，转头看向凌准，却正好和凌准的眼睛对上了。

凌准迅速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正襟危坐，简行看他像踩了电门似的，不禁笑道，“领导，你没事吧？”

“没事。”凌准也不看他，不自然的开始洗茶、泡茶。“你、你继续。”

简行点了点头，继续道，“美院案子的尸检报告里说，在被害人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乙酰水杨酸，应该是服用了大量的阿司匹林导至昏迷，然后被凶手封进了环氧树脂，最终死亡。……这么看来，被害人就像是被松脂封起来的昆虫，被做成了一个琥珀。”

“这个被害人的身份已经确认了，是美术专业14级的学生，叫杨畅。”凌准泡好了茶，给简行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继续说道，“这孩子要是还活着，去年就该毕业了。…家里人四年前报了失踪，跟学校也闹了很久。但当时校门口的监控拍到，他在失踪当天的下午离开了学校，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所以学校基本撇清了管理责任，后来拖的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再关注了，只剩他父母还一直在找孩子。”

简行皱眉想了想，低声自语道，“那他又是怎么会到图书馆的呢？”

“还有，这么大量的环氧树脂，凶手是怎么弄进学校的？”凌准也提出了疑问。

简行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场没去过，周边环境也不了解，光凭卷宗里的照片真的没办法找出头绪来。

美院的案子证据算是保存的非常完整，尸体在环氧树脂里封着，严丝合缝隔绝空气，被害人的样貌、器官、血液、胃内容物这些重要信息都很好的被保存了下来，这给调查带来了很大的空间和帮助。

但，苗圃案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尸体暴露在野外环境下早已经白骨化，根据尸体上水仙花的生长期判断，被害人至少死亡一年以上了。法医根据骨骼特征判定被害人为男性，年龄在20-25岁左右，全身骨骼并未发现生前伤害造成的痕迹，也没有中毒迹象。

“没有对冲伤，没有刺穿伤，没有中毒，也没有玫瑰齿。……那他是怎么死的？”简行有些发愁。

凌准若有所思的说道，“现场的泥土PH值呈碱性，而且远比周围土壤的碱性值要高的多，贺理认为跟血液有关，所以很有可能是失血造成了被害人死亡。”

“失血？…能让土壤PH值发生变化的血量，应该不只是一两百cc这么简单。”

凌准当然知道简行话里的意思，“所以，被害人还没有死，凶手就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体上种花了。”

凌准锁紧了眉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凶手的行为，已经不是处理尸体，而是残忍的虐杀。

简行知道凌准对这种残忍的凶手最是愤恨，越是接触这两个案子的全相，越是难以遏制抓住凶手的想法，可偏偏他又被排挤到了案子之外。

凌准不是一个冲动不计后果的人，他顶着被省市局领导批评的风险也要申请并案，是因为他在两起案子里感觉到了危险，可以说是警察的直觉，但这种直觉往往是来自于对证据的判断。

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上，简行知道自己开始依赖凌准了。他是一成年人，他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所以这种依赖会延伸出什么，他也很清楚。

简行承认自己在试探，试探凌准的底线，自己想要的结果是否在他的底线之内。如果不在，简行就会退至安全距离，毕竟简行还是很珍惜朋友的，但如果在，那么……这就是简行最想得到的答案。

“韩清，不知道怎么样了？”简行问道。

凌准看了一眼简行便又收回了目光，答道，“王峥和林哲今早去机关医院了，应该没事，不然他们早该来电话了。”

“韩清的案子，不能再拖了吧。”简行有些担心。

现在凌准的处境堪忧，一个被害人已死的自首案件，拖了这么久还没有结，投案人在拘留室自杀，新闻媒体死盯着不放，凌准已经快成全网抨击对象了。

凌准是警察，警察最讲究纪律，也最需要树立正面形象，虽然凌准没有把外界的谩骂和内部的批评放在心上，但简行能感受得到他正在跟压力对抗。

凌准扯起嘴角笑了笑，“我说了，我不怕跟他耗下去，这可不只是为了吓唬他。……简行。”凌准说着，严肃了起来。

简行因为凌准的点名也不由的跟着严肃起来，两个人四目相接，凌准这次没有回避也没有躲闪，而是深深的看进简行的眼睛里。

“我要破这两个案子，他们不让我插手，我也要插手。…你会帮我吗？”

“领导，我是你的顾问啊，当然会帮你。”简行露出了一抹从容的微笑。

凌准笑了起来，是简行喜欢的笑容，带着一些克制，恰到好处。

中午约了方析在食堂见面，简行远远的就看到方析身披阳光跑了过来，像一只在公园放风的大金毛。

“简哥。”方析就差没有扑到简行身上了。

凌准“啧”了一声，把简行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步，保持跟方析之间的距离。“手机呢？查出点儿什么没有？”

方析扁着嘴看了一眼凌准，碍于凌准毕竟比他高几级，他只是小声的哼了一句，然后回答道，“数据能恢复的都恢复了，各种APP和网页的浏览记录都筛查了一遍，短信、微信、电话记录也都查了，有几个可疑的点我都记下来了。…简哥，我发给你。”

说着，方析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凌准眯着眼看着方析，目光有些扎人，但方析选择忽略。

简行轻轻的叹了口气，拿出已经在震动的手机，还没点打开看，方析就可怜巴巴的问道，“能先进去买饭吗？边吃边聊好不好，我很饿。”

“哦，好。去吃饭，今天我请你。”简行笑着点头，“…刷凌队长的卡。”

“好！”方析开心的小声鼓掌。

凌准一口气叹了出来，跟着他俩走进了食堂。

简行是编制外，饭卡没有补贴，于是凌准基本就不让他用他那张卡，而是刷自己的饭卡。局里的食堂伙食不错还便宜，简行也不挑食，凌准买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简行买饭的时候，时常也往卡里存钱，所以算下来也就是AA。

可是，今天要给方析刷饭钱，凌准就一万条气不顺，看“狗子”这么欢，就是气不顺！

买好饭，三人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凌准刚坐下就问方析，“鸡腿、扣肉、狮子头，你不怕三高吗？”

“不怕。”方析回答的理直气壮，“我有健身卡。…我的卡路里，我能战胜。”

话音刚落，他就咬了半个狮子头，一脸幸福。

简行并没有动筷子，而是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方析发来了一些电话号码和几个网址。电话号码都是座机，更确切的说是非常像骚扰电话的那种号码。简行又点开了网址，读了很久，最终却是空白页面，试了其余几个网址都是如此。

“网页打不开。”简行有些疑惑的对凌准说道，转眼又看向了正吃的特别香的方析。

方析嚼着肉，拿汤往下顺了一口，答道，“用你的手机肯定打不开，用蜂窝和WIFI都打不开，得□□。”

简行和凌准看了看彼此，那就是说这是外网，国内的网络是进不去的。

“我翻过了。”方析十分坦然的对凌准和简行眨了眨眼，继续说道，“这几个网址是通过短信发到那个手机上的，通过外网服务器才能链接。进去之后，是一个购物的网页，卖的是零件。”

“零件？”凌准费解。

简行也是一脸的茫然。

方析很认真的点头，“嗯，就是零件。有什么轴承啊，还有什么弹子、连杆之类的，反正都是工业配件。”

“零件？”简行皱着眉嘀咕着，看向凌准寻求答案似的问道，“难道是组装破壁机？”

凌准原本很认真的听着，一瞬间双目如死鱼一般，“你还敢提破壁机？……我真的是，唉，我这暴脾气，我。”

简行笑出了声，“好啦，不提啦不提啦。不要生气嘛。”

方析看着他俩的对话，把夹到嘴边的扣肉丢回了餐盘里，气呼呼的问，“你们俩这是在打情骂俏吗？……单身狗很敏感的，我要不高兴了。”

“吃你的扣肉。…我们在谈工作。”凌准瞪了方析一眼。

方析撅着嘴翻了个白眼，严肃认真的说道，“虽然你说的很像真的，但我并不相信。”说完，便夹起扣肉塞进了嘴里，双眼含怨的看着凌准，认真的嚼肉。

凌准脱力的摇了摇头，低头吃起饭来。

简行抿嘴微微一笑，把餐盘里的鸡腿夹到了方析盘子里，“吃鸡腿。”

方析皱眉看向那个鸡腿，仿佛他是一个炸弹，“简哥，为什么给我鸡腿啊？”

“辛苦了，加菜。”

方析撇着嘴，愤愤的夹起鸡腿，一副要哭的样子，“鸡腿都不香了。哼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