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五十六】

屋子里漆黑一片，电脑屏幕前的罗荫蜷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片漆黑，然后把目光微微移向了画面的左上角，时间显示为晚上10点15分。

关闭了实时画面，打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的文件按时间排列着非常整齐，双击打开5月19日的文件。

视频里拍摄的是同一间屋子，清晨的朝阳从落地窗照进屋里洒在巨大的懒人沙发上，罗荫点了下快进，除了阳光的角度有些许的改变之外，画面没有任何变化，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客厅。

罗荫关掉了快进，视频以正常速度播放，画面里一个身穿睡衣的男人无精打彩的走到沙发前坐下，仿佛只是从卧室到沙发的这段距离已经让他耗尽了力气，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摄像头的视角很好，可以观察到整个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的全部空间，罗荫像一个观看真人秀的观众，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薯片一边吃一边看。

这是罗荫回国后，再次看到他的生活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没有拉着窗帘带着墨镜在家里酗酒，他现在的生活就像一个正常人，除了依旧失眠之外。

然而这样的生活日常让罗荫觉得无趣，没有戏剧性的“真人秀”是不会拥有收视率的，罗荫微微扬起嘴角，似乎应该给场变得乏味的秀加一些调料了。

合上笔记本电脑，罗荫伸了个懒腰，白皙的皮肤在屋内暖光灯的映射下显得更加通透，伸手把垂落下来的灰色头发勾在耳后，仅仅是这样随意的动作，却显得那么的优雅，同时也充满了诱惑。

拿起手机，罗荫播通了一个电话，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纯净的微笑，“彧哥。”

“阿荫。……回酒店了吗？”

“我在房间呢，我很乖的，没有出去玩。”

电话里传来了对方的笑声，贴在耳边的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仿佛是隔着薄膜的耳语，令人不禁遐想，那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周末带你去马场，上次说送你匹马的，上个月有匹小马出生了，到时候你给他起个名字，过两年让它去马会上跑跑。”

“好！”

罗荫兴奋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彧哥，我想要一个人。”兴奋过后，罗荫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绚烂霓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想要谁？”手机的另一端的声音依旧沉稳浑厚，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罗荫提出的这个要求，仅仅是要一杯咖啡那么简单。

罗荫笑了笑，轻声道，“见面告诉你。”

“好。……别玩游戏了，早点休息。”

“彧哥晚安。”

“晚安。”

道过晚安后，罗荫转身看向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重新打开电脑，把画面切到了实时摄像头，原本漆黑的房间亮起了灯，晚归的人显得有些疲惫，靸着拖鞋在房间转悠，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没有目的的切换着频道，然后拿出手机好像是在跟谁发信息。

画面是无声的，因为无声令人有了更多想象的空间，罗荫很享受这种上帝视角。

[吃撑了。]

凌准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简行发来的微信，噗的一声笑了，坐在床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信。

[走两步。]

[洗完澡了？]

[你怎么知道我洗澡？]

凌准披着毛巾走到阳台，看见隔壁楼下的阳台亮着，又看一眼手机，现在已经晚上11点多了。

[猜的。……明天要去杨畅家吗？]

[嗯。]

[直接去？]

[不行，要先去局里点卯。]

[哦。那早饭还去吃馄饨吗？]

[你不是撑着了吗？]

[……]

凌准看着这串省略号无奈的摇了摇头，从阳台回到屋里。[在屋里走几圈，别坐着。家里如果有消食片就吃一片。]

[哦。]

简行看着手机屏幕上凌准发来的信息，嘴角不禁扬了起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

听凌准的话，简行站起来开始在屋里溜达，边溜达边思考美院的案子，不知为什么简行始终对阿司匹林的存在耿耿于怀，可又说不出为什么。

阿司匹林进入胃部之后很快就会分解，不良反应也会随之出现，杨畅的胃内容物含有大量半分解的阿司匹林，按照他胃里食物消化的程度判断，杨畅应该是死于服食阿司匹林后的1小时内。

基于他的死因是窒息，也就是说杨畅当时候应该就是在图书馆，或者至少也是在校内。

简行皱紧了眉头，卷宗里提到图书馆维修的完工时间，是在杨畅离校后的二十天左右，如果凶手利用了图书馆维修的这个时间点的话，那么杨畅就是在离校的二十天内被杀的。

可是，这二十天里，杨畅又是怎么回的学校呢？

从当时排查监控的记录来看，杨畅离校后就没有再回过学校，校方还在杨畅失踪三个月后，应杨畅父母的要求提供过美院两个校门三个月的监控录像，负责失踪案的警员逐帧排查，都没有发现杨畅的身影。

简行站定，深深的叹了口气，果然个案最令人头痛，无从下手。

此时，简行的手机震了一下，简行拿起手机，原来是凌准发来的一条微信。

[怎么样？消食了吗？如果还是不舒服，我陪你下楼走走，顺便买点药。]

简行捧着手机看了很久，从最初的胸口微暖，到后来的迷茫，简行最终放下了手机。

我喜欢凌准。

这个判断不是可能，而是确定。因为确定，所以困扰。

理智无法阻断感情，所以简行不会对自己说不要喜欢直男，也不会劝自己理智点保持距离，但是承认和持续发展是两回事。

喜欢一个人自然就会希望对方也喜欢自己，简行从来不介意自己是主动的那方，但是凌准真的是块硬骨头啊，而且还老是不经意的撩拨，简行总觉得自己前途多难。

今晚再次深深的叹气，简行无精打采的坐到了沙发上，拿起手机回了凌准一条微信。

[已经没事了。……晚安。]

很快凌准就回了一条。[晚安。]

然而，这一夜，简行一分钟也没有睡着。

清晨，简行下楼和凌准一起去吃早饭，凌准盯着他看了半天，问，“你这都快成国宝了，昨晚干吗去了？”

“我失眠不是常态吗？”简行用反问回答。

凌准无奈的摇摇头，两人并肩走出小区，去樊记吃馄饨。

樊记的生意挺好，但也不是因为他家的馄饨有多好吃，早点摊嘛，只要不是太难吃，生意应该都不会差。

凌准和简行点各点了一碗小馄饨，凌准又在对面的早点摊买了两个茶叶蛋和一些鸡蛋饼，一顿“丰盛”的早饭就齐活了。

“我昨晚想了一下。”凌准一边把剥好的茶叶蛋放到简行的小碟里，一边说道，“我觉得杨畅很有可能是被凶手下药之后运回学校杀害的，所以监控里看不到他回学校。”

“运回去？”简行说着咬了一口茶叶蛋，陷入了思考。

凌准三两口解决掉了茶叶蛋，抽了张纸擦手，一边擦一边说，“当时学校在搞基建，除了维修图书馆之外，还有好几处都在修缮，进出校园的人和设备都不少，学校保安不可能搜查进出车辆，有通行证就给进，要带一个人进去并不难。”

简行觉得凌准的说法合理，“所以，你觉得凶手可能在维修工人中间？”

“维修工人对学校的环境和图书馆的布局应该也是了解的，所以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凌准往馄饨里加了些辣油，就着鸡蛋饼喝了一口汤，继续说道，“我们能想到的，张少锋他们应该也能想到，看他们下一步的调查方向，如果他们遗漏了这一点，到时候再提醒一下吧。”

简行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吃着早饭，凌准看他状态不好，关怀道，“你今天状态挺不好的，要不一会儿让王峥跟我去杨畅家，你在局里歇着吧。”

简行更闹心了，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尬笑道，“领导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小伙伴了？”

“懒散和身体不适，我还是会分开对待的，我没那么刻薄。”凌准不服气的反驳。

深深沉一口气，简行必须让自己甩开困扰了他一整晚的思绪，眼前的案子才是重点。

“我昨天发现图书馆的东北角很隐秘但视野开阔，非常能满足有偷窥欲的人，而陈尸的地点是对应的西北角，书架的布置基本和东北角一样，所以那里同样是偷窥的有利地点。”

简行的话，让凌准重新把思绪集中到了案子上，“你的意思是，凶手很有可能是在图书馆里偷窥？可图书馆里能偷窥什么？”

“偷窥不一定是就只是偷看女孩儿裸=体或是裙底风光。……偷窥行为是一种没有实际行动的性=心理，并不仅仅是针对异性，而且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一中心理欲望，很难自我控制。”简行说着，打了个比方，“就比如你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姐姐，你的目光就会不自觉集中在她身上，就算只是几秒钟的停留，也是属于偷窥。”

凌准皱眉，反驳道，“那叫偷看。”

简行看他脸嫌弃，笑着继续说道，“那只是程度上的区别，从心理上来说是一样的。当一个人无法控制或不想控制自己的偷窥欲，那就会变成一种带有侵犯性的变态行为，从偷窥发展为跟踪，最终甚至导致暴力侵害。……这都是程度上的区别。”

凌准一边听一边点头，从简行的说法中，凌准得到了一个凶手犯案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在图书馆里窥视人群，然后选中了杨畅，也许还跟踪了他，最后实施了杀害。”

简行点头，凌准的推测可以成立。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之前推测的几种凶手的类型，就得再加上偷窥这个属性。”说着，凌准苦着脸反思道，“这凶手的buff会不会有点儿过多了？”

简行苦笑着叹道，“唉，是有点儿多。……个案真的好难分析啊，有无限的可能性，也许是蓄谋、也许是偶发，没有可类比性，太难了。”

简行发自内心的苦恼，个案确实是心理侧写的难点，太过局限思维可能会错失破案关键，可太过于放大凶手的心理，又会多出太多的可能性。

凌准看着简行发愁的样子，笑了笑，宽慰道，“别愁了，案子又不是你一个的事，破案也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成的。……咱们现在对案子的了解还不够全面，有些判断和分析先记下，buff不怕多一个一个打掉就是了，总能摸清底牌的。”

简行点了点头，凌准总能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支撑力，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就会很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