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六十六】

许默有些听进去了，有些根本没往耳朵里去。许默喜欢利利索索的关系，要么好朋友好同事，要么不认识不来往，这种狗血的情感问题引起的粘糊不清的人际关系，就像揭掉贴纸后留下的胶，令他抓狂。

尽力克制，可还是自由自主的瞄到贺理那边，贺理听着别人的发言，一眼也没有看自己，仿佛根本不熟，这一点让许默非常不爽。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体，明明是要回避，又克制不住的偷看，然而当自己克制不住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脸冷淡，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

心里暗骂，“追求我的时候，许教授长许教授短，被拒绝了就连看都不看一眼，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渣的吗？”

渣？许默疑惑，为什么会用渣这个字，这个字的出现，仿佛自己和贺理真的有什么似的，见鬼了。

甩开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许默定神听案情汇报，正事要紧，等案子完了再跟这小子算账。

“……另外插一句啊。大伙儿也不是外人，前阵子呢我带着几个组里的人，一直在苗圃那边排扫，这案子呢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案子，所以没能明着干，这活儿啊他就慢了点儿，不过好在有收获。”陶辕说的轻松俏皮，可大伙儿心里都清楚，他是自己手里的活干着，再把这份外的活也干了。

陶辕继续说道，”我们在一个鼢鼠洞里发现了一些碎骨，带回来给小贺他们验过了，其中有两小块儿就是苗圃案被害人的颅骨。”

排扫两个字说起来轻松，但干起来可不轻松，那么大一片地，靠他们组里几个人偷偷摸摸的拉格子，一格子一格子排查，真是挖地三尺，连老鼠洞都不放过。

凌准心里感激，也庆幸自己身边有这样一帮好同事。

陶辕看了一眼贺理，贺理接过话，说道，“韩清的尸检报告大家应该都看过了，凶手摘除了他的整个大脑组织。……之前，我和鲁法医在对苗圃案的被害人进行尸检的时候，怀疑被害人曾经被人打开过颅骨，但是因为尸体损坏严重，无法判定骨骼缺失的成因。陶组长带回来的颅骨残片，经过检验与苗圃案被害人的DAN一致，并且在骨内侧发现有金属残屑，经过化验，碳和铬的含量和440C马氏体型不锈钢一致，这种材料适用于剃须刀片、剪刀、手术刀等等。”

贺理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陷入了寂静，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苗圃案和韩清被杀案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一个发生在一年以前，一个发生在现在，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苗圃案被害人的头骨不是已经复原了吗？还没有确认身份吗？”许默打破了寂静。

贺理强迫自己镇定，克制着自己的眼睛不看向许默。许默的声音穿透耳膜，像细细的电流通过全身，贺理被激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路看了看其他人，说道，“我去打听过了，好像说是已经有人去认尸了。”

“哟，可以啊，不愧是信息员。”陶辕夸姜路了一句。

凌准脸上笑着，可心里早把市局的那俩孙子的八辈儿祖宗都问候了个遍，丫的防自己人跟特么防贼似的，生怕功劳被抢，这么想当官儿呢。

“先说咱们的案子。”凌准连提都不想再提那两个人，反正乔邺答应了，美院案和苗圃案的新消息他去弄，凌准还就不信了，王薪和张少峰能连省局刑侦处的处长都敢搪塞。“机关医院那边查的怎么样？”

凌准望向林哲，可林哲还没开口，方析就一脸兴奋的抢答了，“机关医院的监控系统，我去查过了。”

凌准翻了他一个白眼，可方析根本不是对他说话，乐呵呵的对着简行说道，“简哥，告诉你啊。他们那个系统啊，根本就全是BUG，里头的监控视频早就被人远程覆盖了。”

“远和覆盖？”简行顺势问道。

方析点头，“嗯。他们那个监控系统数据库被人盗了，从咱们的值班警员冲进CT室之后的画面全部被处理过了，所以基本上啊，韩清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因为监控拍到的画面全都被之前的画面替换了，中控台根本看不到。”

“能找到入侵系统的IP地址吗？”简行问。

方析有点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地址到是追到了，但是定位是在公海上的一个位置，那周围连陆地都没有。”

公海，又是公海。

之前周棘直播的时候，上传视频的IP也定位在公海上。公海上又没基站又没WIFI的，这些黑客是绕了多少圈，把IP地址绕到公海上去了。

凌准沉声道，“韩清一定是得到了什么信息，才会配合着监控逃离医院。……他来自首就是为了了结江明予绑架案的，所以他根本不会逃跑，他的离开医院就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凶手的胁迫。”

凌准接着问道，“韩清的社会关系走访的怎么样？”

王峥答道，“韩清周围的同事和朋友都走访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要说最可疑的就是他老板江昀送了，不过江昀送现在也死了。”

王峥的声音里明显透着失望，江昀送的死确实让韩清的被杀案变的复杂了，一前一后靠的太近，不可能没关系。

“在江昀送的车祸现场发现了枪，这很不寻常。”凌准回应道，“江昀送平时是有司机接送的，当天他为了支开监视他的警察，让司机帮他制造离开的假象，而他自己则开着车去往某地，车行方向是由江海集团往东城区行驶，他支开警察带着枪，很明显是想要用枪对付某个人。……而这段时间里，能让江昀送想到用枪去解决的事，只有韩清的死，所以江昀送知道凶手是谁。”

简行补充道，“韩清的社会关系不复杂，他在京港工作生活，和老家那边基本只保留了亲属关系，而京港这边，除了工作上的同事和接触的客户之外，他连朋友都很少。……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领，淡薄的社会关系是不会驱驶一个人为了杀死他，而大费周章的把他从警方的视线里带走。和他关系最密切的就是江昀送，所以造成他被杀的最大原因就是江昀送。”

“这橙子和钥匙是什么意思？”许默翻看着卷宗问道。

许默的问题让大家陷入了沉思，各自都盯着卷宗里的橙子照片看了又看。韩清的大脑被摘除，代替大脑的是一个插着钥匙的玩具橙子，凶手还特意给他做了缝合。

许默继续说道，“……凶手把自己设定为出谜题的人，玩具和钥匙是他给’玩家‘的提示。”

简行拿出了那张橙子的照片，”这是享乐型罪犯的特征之一。撑握主导地位，利用被害人触发任务，把警察引到他的游戏里，享受上帝的视角。”

林哲听的一知半解，许默和简行说的好像过于深奥了，一边挠头一边问道，“简顾问、许教授，能不能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其实不只林哲，会议室里除了简行和许默之外的人，基本也都没全听明白，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凶手很……牛逼。

许默解释道，“通常以杀死被害人为目的凶手，是不会在尸体上留下多余的痕迹的，因为正常的凶手会尽量避免留下证据，甚至设计手法毁灭证据。而享乐型罪犯，则是把凶杀案视为一种娱乐，包括享受被害人死亡时的痛苦，或是享受和警察对决的刺激。”

“把杀人当娱乐，真变态。”林哲皱眉，深深的厌恶。

许默轻轻的点了点头，“人的心理是很难琢磨的。”

“江昀送的案子谁在处理？”凌准问着看向了王峥和林哲。

王峥答道，“还有交管手里。”

凌准皱着眉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问道，“还没有出结果吗？……一会儿打个电话问一下，说我们想看一下尸体和证物。”

“好。”王峥应下。

“他办公室你们去了，有什么发现吗？”

林哲摇了摇头，明显的心里有气，“嗐别提了。我跟大王去江昀送办公室，从楼下前台被拦了一路，好不容易上到顶楼，还得在他们什么行政总监、法务总监的监视下才能进他们江总的办公室。我们没有搜查证，能看的只有浮面上的东西，连日历都不让翻。”

凌准和简行的遭遇基本也这样，虽然没那么多人监视，但也有江昀送的秘书陪同，只让看不让翻查，浮面上的东西能看出什么来。

凌准也是弄不清楚江昀送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儿子都死了两个了，不可能不伤心难过，这个时候了还避着警察，难不成他们还真相信江昀送是死于事故吗。

凌准压了压怒火，总结了一下目前他们手上的证据和凶手的调查方向。“根据苗圃案新发现的证物，以及韩清的尸体被摘除了大脑这一点，两个案子存在相似之处，有理由怀疑是同一凶手所为。就目前的证握和凶手的行凶手法，寻找凶手的方向着重放在江昀送的社会关系上。韩清和江昀送的关系亲密，凶手很可能知道这一点，也极有可能利用这一点逼迫韩清逃出机关医院与他汇合，然后实施杀害。”

“凶手在低温情况下给韩清做了开颅手术，这需要环境支撑，把京港市内所有的冷库都筛一遍，登记和未登记的都要筛。”凌准把任务布置了下去。

王峥和林哲领了任务，着手组织人员准备开始大干一场。

凌准继续说道，“江昀送的社会关系我们先筛查一遍，然后再走访。姜路，带几个人先根据资料，先作电话走访。”

“是。”姜路点头。

“老陶、贺法医，还要再辛苦你们一下。事故车量痕检再帮忙仔细查一遍，江昀送的尸体我去申请，提到咱们局里解剖。”

“没问题。”陶辕答应的爽快。

“好的。”贺理也淡淡的点了点头。

凌准看了一眼许默，“许教授就辛苦辛苦，和姜路他们一起看看江昀送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吧。”

凌准的微笑让许默心里发怵，仿佛他笑着笑着脸就会裂开，然后把自己咬住，这一点基本可以借鉴岛国动画寄生兽。

简行投给许默同情的目光，案子面前，全民皆兵，这就是凌队长的铁腕。

“我呢？”此时，方析举手发问。

热爱刑侦工作的好同志啊，整个会议室的与会人员都对方析投去了“赞扬”的目光。

凌准瞄了一眼方析，“你？……你跟老陶他们一起去看看江昀送的车，把车辆行驶系统好研究一下，看有没有希望能查出他要去的目的地。”

简行对方析笑着点了点头，方析便像喝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