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百七】

从郑帆调察的结果来看，罗彧和程睿之间存在着亲密关系，这种关系保持了将近七年。凌准滚动着鼠标翻看资料，按他们两的年纪算，他们相识的时间点正是程睿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那段时间里罗彧有很多次的出境记录，并且时间都不短。

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放在眼下的社会环境中，就算是普通家庭也很难被接受，更何况以罗彧和程睿双方的家族情况。安森也曾经透露过一些罗氏家族的底细以及扭曲的家族婚史，罗彧身为这一代的家族撑权人，凌准不认为罗彧会推翻家族绵延了数代的家规，去选择一段违背普世观念的感情。

所以，郑帆之前推测罗彧和程睿可能是因为感情问题导致了案件发生，也是合理的。但从罗彧和程睿各自的成长环境和经历而言，他们属于理智超越情感的类型，说他们分赃不均还有可能，不过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在没有确定证据之前，凌准也不敢笃定，只能说由感情问题造成的凶杀案在这两个人身上可能性很低。

还有死因。

枪击造成的太阳穴贯穿伤。子弹从程睿的右侧太阳穴射入，贯穿了程睿和罗彧的头部，再从罗彧的右侧太阳穴击出，他们俩是面对面且头部处在同一直线位置上，程睿握枪且右手上有硝烟反应，这样的现场和尸检结果无论怎么看都是程睿开枪，一枪打穿了自己的头还捎带上了罗彧。

凌准叹了口气靠在了办公椅上，摩挲着下巴皱眉看着屏幕上的现场尸体照片，罗彧和程睿身上穿着宽松的衣裤，显然是处于放松的环境下的状态，他们胸口相抵头部低垂靠在彼此的肩头，除了喷溅的血迹之外其余的血迹全部是从太阳穴流出的滴落血迹。

这样的现场，没有任何痕迹能证明他们这种行为存在被逼迫的可能性，难道真的是自杀？

凌准正对着电脑沉思，传来几声敲门声，林哲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项宁和邵泽。他们的来到是让凌准有些意外，项宁不是一个不交代一声就突然袭击的人。

林哲可是知道的，他们队长见着这两位督查就不会有好心情，所以把他领进来之后立马就闪退了。凌准和项宁、邵泽坐到了会客沙发那边，凌准从茶几的旮旯里找出了纸杯给他俩倒了两杯白水，开门见山的问道，“又要找我了解什么情况？”

警务督察局可能是整个系统里最不受人喜爱的部门，他们上门就预示着某位同系统的同志要被调查了，像项宁这个级别的督察长更让人膈应，毕竟自他再往上就是上报公安部或检查院的事了，可见他负责的调察都属于很严重的问题，不是12389举报热线的那种。

项宁笑了笑也没嫌弃那旮旯里的纸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暖了下胃，说道，“今天不是找你了解情况来的，你和樊副队的事儿已经定性结案了，虽然不能给樊副队恢复警衔，但至少能让他抬头挺胸清清白白的走了。”

梁森的视频录像以及他卧底的身份被证实之后，乔邺就向督察局报告了樊卫平和梁森的事件真相，樊卫平这几年受的委屈终于昭雪了，虽然他被除名了但他为缉毒事业做出的贡献不会被埋没，他永远是一位值得敬佩的缉毒警察。

梁森和樊卫平是凌准永远刻印在心里的名字，他们一同负重走过至暗的过往，凌准站在了阳光下，他们留在了过往中。虽然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们绝对需要被铭记。

项宁见凌准没有回应，继续说道，“这次来只是顺路，没别的事找你。咱们来来回回也认识几年了，不是顺道来你这儿坐坐都嫌弃我吧。”

邵泽见凌准爱搭不理的样子，气呼呼的把脸侧到了一边，他就算冷死也不喝那旮旯里找出来的纸杯盛的白开水。

凌准扯了扯嘴角，他到也不是真的小心眼，只不过项宁这几年确实是把他折腾的够呛，凌准态度不好至少有20%的原因是怕了项宁。所以，要说凌准长也有怕的时候吗？当然有。眼跟前这位项大督察长就是其中一位。

“项督察长，您不是不知您的咖位，您往我这儿坐半小时，外头不知道传我多少小道消息呢。”凌准半开玩笑的苦笑道，“知道的说您来我这儿串门儿，不知道的不得把我脊梁骨戳断啊。我的风评可不太好，前阵子还被网暴呢，我怎么能不害怕呀。”

凌准这套啊项宁是不吃的，他可是知道咱凌大队长酸人的本事这几年来是蹭蹭蹭的往上窜，特别是针对他项宁。

“别呀凌队长，您这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我这神憎鬼厌的，我更怕您不给我好脸啊。您看，连给杯水还弄一纸杯。”

邵泽听着他俩在这你酸我一下我酸你一下的更坐不住了，小声催促他领导，“组长，咱们还要找乔处去呢，走吧。”

项宁点点头，起身笑着对凌准伸出手，“凌队长，希望咱们以后少来往。”

凌准起身和他握了下手，客气的笑了笑。“项督察长，慢走，不送了。”

凌准目送着项宁和邵泽离开了他的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凌准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刚刚听到了邵泽的话，项宁他们是来找乔邺的，凌准心里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由的转头看向了办公桌的方向。

项宁和邵泽离开支队办公室就去了乔邺那里，他今天来局里的真正原因是郑帆，而他在来省局之前已经去过市局见过梁局了。

梁局当时全程皱着眉头冷着张脸，他没想到项宁来的这么快，他们本来是打算市局先内部调察，有了一定的眉目之后再上报，如果是虚惊一场，那就让他在哪起的烟就在哪儿掐灭，别捅到上面一溜的查。因为一旦督察局来人事情的性质就变了，督察局来来回回查对郑帆和市局都不是好事。

然而，项宁之所以突来就到了市局了解情况也是事出有因，并非只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两天前，他们接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信里的内容大概就是说，郑帆在几年前追捕一宗儿童绑架案的嫌犯时行动过激，有借追捕之便谋杀嫌犯泄愤的嫌疑。

这封举报信可以说是一击炸雷，项宁当时就懵了，执法人员涉嫌谋杀在逃嫌犯，如果是真的那性质何其恶劣，郑帆还是知法犯法，这可就不是内部调查的范畴，而且刑事案件，是要坐牢的。

项宁连夜上报了这件事，上面也很重视，于是就让项宁和邵泽放下手头上其他的调察案，专门负责这件事。

梁局听到举报信的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少峰，但是仔细想想他如果真要去督察局举报，就没必要把材料交给分管刑侦的乔邺，这样一来他是举报人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么，所以应该不是张少峰才对。可如果不是张少峰，那这个举报人又是谁呢？

项宁既然上门了，梁局也就没什么可捂的，捂也捂不住了，便把材料的事都告诉他了，项宁这才和邵泽一起来了省局找乔邺了解情况。

项宁到乔邺办公室的时候，乔邺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自然是他前脚离开市局，梁局后脚就跟乔邺说了督察局收到举报信的事了。项宁也不傻，张少峰把郑帆的材料越级上交给了刑侦处的处长，梁局又默认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不通知乔邺他项宁要来省局呢。

既然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项宁觉得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乔处。我想调取张少峰队长交给您的材料。”

乔邺料到项宁会单刀直入，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项宁的业务能务和为人乔邺也有些了解，毕竟督察局没少来省局了解情况，更何况项宁还是直接负责凌准和樊卫平调察案的。

接触下来，乔邺觉得项宁如果不在公安部警务督察局而是在刑事侦察局，绝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刑侦人才，他心细、冷静、敏锐、耐心。当然，也是这些优点使他在督察局也倍受重用，30出头就已经是督察长了。

这样的项宁会在进门落坐之后就直接表明来意，说明他对这件事的迫切和重视。

乔邺沉默了片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张少峰交给他的材料，这份材料的“重量”实在太重了，乔邺捏着材料的手指节发白，最终还是放在了桌面上推到了项宁面前。

“郑帆同志是一名优秀的刑警，我希望所有的指控都不是真的，但，一切都要用证据说话。举报要，证清白也要。…我相信你。”乔邺说话时每一个咬字都十分用力。

项宁郑重的点头，“乔处。我向您保证，所有的材料不会外泄，所有的调察也不会高调进行。”

几年前的樊卫平，现在的郑帆，每一次重大事件的内部调察都令项宁倍感沉重，因为他们都是独当一面的好警察，但也正因如此，项宁才对每一次的调察都格外慎重仔细，是证明他们确实犯了错，还是证明他们真的清白，过程是一样的，只有结果上的区别，而这样的区别犹如天壤。

项宁带着沉甸甸的材料离开，这个包袱他背上了身，同样也是负重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