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百九四】

酒店房间门紧闭，外间的沙发上围坐着三个男的，除了甯骁是干干净净的清爽模样，其余两个都顶着黑眼圈带着胡子茬。甯骁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嫌弃，但也保持了尽量远一点的距离。

安森并没有出现，甯骁也无意去打听这位探员的行踪。

凌准不想过多的透露简行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会先来找甯骁是因为凌准觉得甯骁有一些隐秘，而这些隐秘有可能帮他救出简行。

“提供证据，中心局会联络FBI，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去旧金山。”

甯骁的笃定让凌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感觉。其实很可笑，凌准曾经最不愿相信“感觉”，但现在他只期望感觉能成真。

凌准看着甯骁，满是血丝的眼中透着一种很难说清的情绪，他来找甯骁不是来听他说流程的，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情，甚至都不属于同一个系统，凌准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资本可以跟甯骁谈条件，不过现在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一击不中就没机会了。”司徒巽说出了所有人心知肚明的话，也是最扎心的话。

没有试错的机会，没有。

甯骁把目光转向司徒巽，“你不像是会管闲事的人。……但以你的身份，你也并不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司徒巽坦然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除了能顺便提供安森这个司机之外，并不能从实质上给出什么帮助。他和FBI的关系很微妙，简单来说就是互相利用，所以除了与冷颉相关的案例之外，他不被允许参与，他也不会参与。

“你们心理学里不是有一个六度分隔理论吗。”甯骁“善意”的提醒道，“6次方会让弱纽带变的无限大。想要牵涉其中和抽身而去同样容易，再说的明白一点，你的目标不也尚未击中吗。”

凌准微微皱眉，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同时也清楚了一件事，甯骁很危险。

甯骁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我仅代表我个人，我所做的事和我在中心局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合法与否，我不能保证。”

果然危险。

凌准了然，同时也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只是一名中国籍游客。……不过，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有困难找警察。”凌准说着把目光转向了司徒巽。

司徒巽冷冷的各看了这两人一眼，往沙发上一靠，说道，“我带着铐子呢，会报警的那种。”

好么，没一个正经货。三个人，各有目的，几百个心眼子。

不过，甯骁没有说错，6次方会让弱纽带变的无限大，六度分隔理论和150定侓充份证明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网络无限大。

半个小时后，甯骁送走了凌准和司徒巽，关上门时身后传来了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余煻从门里探出了脑袋，甯骁笑着向他走了过去。

“人家走啦，你可以出来啦，窝在房间里不闷吗？”

余煻捧着笔记本电脑小跑着迎向甯骁，小声道，“我找…找到他了。”

甯骁停下脚步看着余煻，神情严肃了几分，他很清楚余煻的本事，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

余煻用力点头，“…确…定。”

甯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家小煻就是厉害，给你充2个648，再点让餐厅送份芭菲上来，去玩儿吧。”

余煻双眼放光开心的只会傻笑了，看着他小跑着跳上沙发刷游戏的样子，甯骁更加坚持了自己要做的事，见过无底深渊的人才会知道微弱星光的珍贵。

玄关的声控灯熄灭了，过道的前方是明亮的房间，甯骁看着光亮中打着游戏的余煻，他就应该如此自由快乐的活着，所有可能把他拉回深渊的手都要被斩断，彻彻底底的斩断。

离开酒店之后，司徒巽和凌准各自回家。凌准拦了辆出租回到简行的家，疲惫的关上门，整个房子沉在黑暗里，窗外的灯火格外刺眼，那种毒蛇缓缓在身上游走的感觉又一次遍布全身，置身黑暗连呼吸都不敢随心所欲。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了震动，凌准掏出来看，是许默发来的信息。过去的这些天里，许默发了数不清的信息，也打来许多电话，凌准没有精力细细回复，只是简单的几句，“还在等消息。”“有点眉目了。”“稍后联系。”诸如此类。

局里已经接到了这边的通知，简行被拘的原因局领导们都知道了，因为对简行的审查问题不清，乔邺被几个局长轮番批评，加上京港那此的骚乱事件，乔邺现在是如履薄冰。支队上下也死气沉沉，队长请了长假，顾问被撤职，他们像孤儿似的，今天被这个队借去干点儿活，明天被那个队借去跑个腿。

凌准这次出国，从乔邺到队里，上上下下给了他们无数的支撑，他一个刑侦支队的队长，就算要放假不能说走就走，乔邺知道他的性子，他放不下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同志，就像曾经的樊卫平一样。

而许默，他更加清楚凌准的心情，那是简行，不只是同事，不只是朋友，而是人生的伴侣。许默了解凌准，所以他只是默默的询问，耐心的等待结果，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有心无力是怎样的感觉。

局里有乔邺，凌准家里只能靠许默帮他圆了，好在有之前卧底时的“失踪”经历，凌准的父母知道他工作的性质，也没有过多的刨根问底，许默跟他们说局里派凌准出国公干，时间不会很长，因为是保密任务所以不能跟家里联系，他们也就信了。

凌准放下手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在沙发上，壁炉的火已经熄灭了，屋子像结了冰一样冷，凌准的心也快要结冰了。他活了三十来年，除了蒙昧的婴幼儿时期之外，从没有这么无助过，凌准甚至开始羡慕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上天下地拯救所有他们想拯救人。

可现实世界里，他不能，除了等待，他什么都做不了。

简行的过往对他来说都那么不真实，只怕是简行本人也会觉得不真实吧。凌准希望简行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过恐怕很难，罗荫不可能不告诉简行，他无时无刻不盼着他痛苦。

身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凌准的神思被亮光拉回，他不想接，他谁也不想理，但手机却一直震动着直到接听等待终结，接着第二次震动又开始了，过了半晌，凌准伸手拿起手机接通了这个未知号码。

“凌队长。”

凌准瞬间绷紧了神经，这个声音，从来没有如此熟悉，是罗荫，他终于露面了。

“你从伍斯特回来啦。”

凌准猛的站起了身，他警惕的四下打量着漆黑的屋子，越是这种时候凌准越冷静，这是他的本能甚至是肌肉记忆，上一秒的无助感都因此一扫而空。

“你主动联系我，是要投案自首吗？”凌准沉着的应对，轻手轻脚的把屋子里看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罗荫笑声从手机里传来，带着明显的得意和不屑。“自首的话，我应该打911才对。……凌队长，我真的很讨厌你，你怎么这么难死啊？对你开枪的人都死了，你还活着…真恶心。”

凌准终于明白梁森为什么会收到那么莫名其妙的任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偶然，一切都是被安排的。

“想杀我，自己来啊。”凌准站在客厅中央，面对着窗户冷冷的回应道，“我都到你的地盘了，还不动手吗？……差点忘了你喜欢玩阴的，再弄个交通事故？像杀江昀送那样把我送走？”

凌准的讥讽看来是有效的，手机里罗荫沉默着没有回应。

这样很好，愤怒会让人专注，把罗荫所有的专注度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吸引火力，简行就能暂时安全一些。

凌准发出了一声嘲笑，“你其实是挺害怕他去找你的吧，他带着枪呢，明摆着是去要你命的。”

罗荫沉默之后发出了一阵笑声，凌准听着这刺耳的笑声，神情更加冷峻，越弱的狗叫的越凶，越是胆小的人越想显得游刃有余，凌准突然之间看明白了罗荫。

“面对面的，我赌你打不过他。……罗荫，你其实是因为嫉妒才杀了韩清吧。江昀送为了给他报仇要去杀你，你呢，谁会为了你去杀人啊？肯定没有。”

当你看明白了一个人，很容易就能击中他的痛处。

凌准现在非常清楚罗荫对他充满了恨意，这种恨意源于他和简行之间的亲密关系，源于那种所有物被抢走的厌恶心理，所以罗荫不会杀死简行，至少不会在凌准死之前杀死简行，而且还会用尽一切方法让简行亲眼见证凌准的死亡。

这是机会，凌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来旧金山，我们见聊。……你一个人来。”罗荫冰冷的留下这句话之后，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