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一代圣尊（一）

（一）

确认教主崩殂，旋风立刻下达命令，江布尔带领禁军包围圣山，并且以稽察队保护教主不利为由，包围稽察总队。如果玛辛加反抗，准予当场击毙。

秘密警察纵有千般神通，最重要的还得有不受限制的调查权。与正规军相比，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江布尔当场点齐五千精兵包围圣山，两万人的后续部队旋即跟上，另有一万人分别控制盖娅城里所有稽察队办公地点。中央禁军最精锐的武器都被推出来，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入夜，盖娅城里燃起几道火光，那是禁军和稽察队发生冲突的地方。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市场，此时一片黑暗。市民都知道发生了大事，躲在家里才是上策。

第二天，经过一场小规模战斗，中央禁军完全控制圣山。玛辛加拒不配合，被十几只火铳当场轰毙。一千名稽察官员向军队投降，另有一千人预感大势不妙，四散逃走。自从巴达察里亚遇袭后就高高在上的这支秘密武装，从此不再成为一方势力。

直到这时，中央禁军才到达教主居住区。经过尸检，内侍向大家报告，教母亲手用枕头捂死教主，并留下遗书，她不忍再看丈夫受苦，才出此下策。希望本教诸公精诚团结，另选明主引领教会。然后，陈诗音上吊自杀。

她不仅满足了旋风的要求，而且做得更多，这么一死，完全撇清了旋风的任何嫌疑。从良心上讲，旋风也必须完成教母留下的那个遗愿。

那件事上他应该讲良心吗？

即使讲良心，那件事真可以办到吗？

然而，旋风只窃喜了半天。第二天晚上，阿莱塔纳握着一份文件向他汇报。“大哥，你看看这个，那个老家伙早有准备。”

原来，玛辛加早就预感到行将失势，便起草了一封信，由部下印刷几十份，全部签上自己的名字，放到城里某个秘密据点。一旦得到他的死讯，部下就把这些信送到教士团成员手里。

旋风展开文件，上面写到：

“我教诸君，玛辛加总监致天人合一，自然平衡之最高礼仪。

汝等如接此信，本人已为正教殉职。然在下于稽察队多年，从未以私废公，利用职权打击同僚。所有案件皆努力查实，以免冤枉良善。

可惜本人做事严格，得罪良多。反观旋风，实乃世俗功利之徒，于教义并无信仰。彼能窃居高位，纯属机缘巧合。我之心计，全在护持正教。彼之心计，全在结党营私。

以在下经验，此人之所以屡破魔媒，实因心魔大盛，早受科学魔鬼诱惑。此人授业上师安萨里，多年前行迹疑似魔媒。此人旧友苏吉拉纳，现为魔媒祸首，人类公敌。师友如此，可见此人早有通敌之嫌。魔媒屡屡卖好，令其取胜，只为助其上位。

在下已无力回天。还望教会诸君明大义，查奸佞，力阻旋风上位。否则，此人必断送我教千秋功业，盖娅之子与历代圣尊在天之灵将无法眠目。”

这个惯于暗箭伤人之辈，临死还给自己放了一箭。旋风问阿莱塔纳，目前都有谁收到这封信。回答是所有城中教士团成员都已经收到，肯定还有一些正被送往外地。

没办法追回，旋风又读了一遍，好在文中只有猜测，并无实据，旋风只有硬扛着不予理会。

教主葬礼之后，按照教规，所有教士团的选票都被拆开，结果被提名者无人超过半数，旋风和行政院长韩宗周同为六票，但也都不符人望。在有投票权的教士团里面，帕尔哈蒂已经死亡，但是当地属于附魔区，新任大教士被指定前，这一票仍然有效。李永贤虽然若即若离，仍然在大教士团里留着位置，他们都是反对旋风的头面人物。

于是，首都地区三十五名正大师，一百二十六名正悟师被旋风邀请到圣山，进入卡钦斯基左脚掌缘处的议事大厅。这些人加起来，占据了盖娅真理教最高层三分之二位置。但是，与环绕在他们身边的禁军统领，五百名特别侍卫，两千名长矛手，以及圣山周围那些火炮、排弩和盾车相比，这些权柄算不了什么。

哈杜里害怕被软禁，称病不到。韩宗周确实有病在身，却硬撑着来到会场，为手中权力作最后抗争。

全球护教军有五大主力。禁军完全成了旋风的私家军，南方面军主帅被包围在马达加斯加岛。西方面军精华随远征军沉没在兄弟群岛，余部正与东海叛匪缠斗。北方面军实力微弱，仅相当于两个集团军兵力。东方面军有一半被李永贤带走，另一半也被旋风嫡系控制。

此时，谁都能惦清旋风的分量。占在议事大厅中央，旋风环顾四周，踌躇满志。“诸位教友，本教分崩离析的局面必须中止。今天，你们务必选出第37任教主，否则咱们也不用再选了。魔鬼大军三年内就会吞没全球。到时候平民可以苟活，咱们是什么下场，各位心里都会有数。”

这样露骨的威胁，让众人面面相觑。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改变了大家的态度。“这么多年，你们都传说我有百邪不侵之体。在此明告各位，此说纯属谣言。我只有一颗护教之心。本人深知一旦成为教主，绝无荣华富贵可享。我将是魔媒的眼中钉。千门大炮，万条火枪，都会朝我发射！”

被软禁在会场之前，大教士们有的被玛辛加的信所触动，有的反感旋风搞武力威胁。但这番话却让他们看到了旋风的诚意。是的，或许他确有功利之心，但他已经把个人命运与教会前程结合起来。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反正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旋风带着军队将领离开会场，一批军官变身为仆从，轮流给教士们端上咖啡、浓茶和点心，谁都无心享用，反对旋风的人仍然议论纷纷。

“野心家！让他当教主，又能比魔鬼再临好多少？”韩宗周一边咳，一边怒斥。

“对，他和苏吉拉纳从小相识，有同乡之谊，随时会出卖本教给魔鬼！”

“我知道他的伎俩。一旦登上大位，就只顾他那群小兄弟。”

……

“诸位请扪心自问，这些都重要吗？”坤赞听到这里，拍案而起，现在他也位居顶层。“魔都大战时你们在哪里？镇压迷魂骚乱时你们在哪？为首都建防疫圈时你们在哪？凶山血战魔媒时你们在哪？”

这一串质问义正辞严，压倒了所有议论。“我教中人，平日袖手谈经义，有难一死报圣尊。如此千年未有之变局，你们谁能挺身而出，带领全教抵御魔媒？未来只有两种，要么旋风当教主，带领我们取胜。要么三年内魔媒押着我们沿街游行，斩首示众！”

一时间气氛扭转，很多人不得不回到现实。即使如此，反对派仍然提出一个致命理由。自从第七代教主叶吉利亚定下信徒苦行义务之后，每代教主都曾在圣山工地上干过体力活。偏偏这个旋风，巨像完工前也在盖娅城呆过，却没想去工地上哪怕挥一下铁铲。可见当年他只顾升官发财，全无为正教牺牲的信念。

现在圣山已经完工，信徒们要服劳役，就要去西方大陆修建亚圣巨像。此事已经在真理纪元千年庆典上成为定制。十六年间，全球已经有几十万信徒到亚圣巨像工地参加劳动，这里面仍然没有旋风。他忙着耍权弄势，哪里会分身去修行。

现在要推旋风为教主，那么，他是否要去西方大陆补上这一课？路途远近还不算，亚圣工地附近正是平叛战场。左乾以祸国殃民为由，力主砸烂这一工程。双方你争我夺，圣像工地几易其手。如今它在哪一边手里，连盖娅城都不知道。

如果按照旧例，旋风必须先带领大军夺回圣像，再到工地上摆摆样子，才能回来参选教主。一来一往怎么也得一年。这期间各派势力暗中勾连，到时候教主大位又成了悬案。

不过就是个仪式！旋风发动起足够多的教士来改变旧例。于是，在一个晴朗的上午，旋风乘坐吊篮，悬挂到巨像外面，拨出石缝中的几根杂草，算是在一群大教士监督下完成了苦役。再由两排鼓掌支持的教士护送，旋风沿着通道步入巨像。

这一瞬间，旋风想到了苏吉拉纳，也许他当年就在这附近干活。结果他居然成了魔媒领袖，而我就要当教主，人生之荒诞竟致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