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大计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几个大人放下撸得老高的衣袖，一脸神清气爽。

惨遭洗劫的柳乘与二狗衣衫不整，抱头蹲在地上，屁股快要裂成八瓣，疼得龇牙咧嘴。

四目相对，欲哭无泪。

“四两银子啊，够娶媳妇儿喽”

经过柳乘的再三保证，银子是苏掌柜赏的之后，孙婶婶脸上就笑开了花。捧着银子欢欢喜喜地跑到屋里藏起，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还是在仙宝斋待着有出息啊。”

王伯伯抽了口旱烟，叹息一声，眉头都拧成一团。

“你家那三小子呢最近怎么不见人”

周爷爷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吃着点心，眯着眼睛仔细品尝着。十文钱一斤的点心，过年都不敢这么奢侈。

“别提了。”

王伯伯烦闷地使劲抽了一大口，烟锅内的火星忽闪忽明，映红了他皱纹密布的眼角。

“最近拉了一帮少年郎，跟城西那群破落户打得正起劲。”

周爷爷张了张嘴，终还是摇摇头。孙大叔猛然灌了口酒，一抹胡子，眼眶有点发红

“都怪我们这些老的不争气王三也是为了咱们巷子，城西那群王八蛋惦记着这块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听他们说得愤懑无比，柳乘有些好奇。

城西他是知道的，以前便有个专收保护费的小帮派，叫做鱼龙帮，一直和城北的手艺人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壮着胆子问道：“城西的鱼龙帮不是一直在盯着烟花酒肆吗”

“鱼龙帮的老帮主死了，新帮主胃口很大，那王八蛋说城西城北只要是开门作生意的，每月统统得交十文钱的保护费，没钱就要抢地皮”

门外响起道洪亮的嗓音，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一拐一拐走了进来。

他约莫二十来岁，头顶只剩片青茬，破皮的嘴角肿得老高。

胡乱拍了拍粗布衣衫上的血迹，不客气地蹲上凳子，便要伸着满是伤口的手指头去抓鸡腿。

“你啊你，迟早要被打死在外头”

盯着王三的手指，王伯伯又气又是心疼，旱烟锅里的火星亮得吓人。

“总比被人欺负强。”

王三口齿不清地说着，满不在乎地又抓起块点心扔进嘴里，油腻腻手掌伸向柳乘。

柳乘有些郁闷。本来想躲，结果晚了点，代价就是干干净净的青衣袖口多了个手掌印，在油灯下泛着黄亮的油光。

“富贵，二狗你们都回来了，好好，以后有事，记得报上我王三的名号唔，点心味道不错，哪买的多少钱一斤”

“十文钱。”

柳乘没好气地说了声，想找点什么东西擦擦衣袖。

“噗嗤”

王三满口的点心沫子吐了他对面的老爹一脸。王伯伯抹了把脸，恶狠狠的目光想要杀人。

“嘿嘿，我回去睡觉了，改天再聚啊”

讪讪笑两声，王三一拐一拐地，跑得比兔子还快。

“唉，都是钱闹的。”

周爷爷端起酒碗，刚喝一口便咳个不停，枯瘦的脸庞呛得通红。

孙大叔还有王伯伯默然，闷头喝酒吃菜。

“周爷爷，不知道您会不会画麒麟”

柳乘抬起头，貌似无意问道。

“是不是那种龙头鹿角，虎背熊腰的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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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爷爷一怔，揪着灰白的胡须思索了片刻。

“对对。”

柳乘点点头，转而问向王伯伯：“王伯伯照着图样，应该也能做出糖人吧”

王伯伯疑惑点头，孙大叔纳闷问道：“你小子问这些干嘛”

柳乘不答，道：“若是让孙大叔照着活物打出个巴掌大的铁壳，大概要多久”

“嘿嘿，你孙大叔抡了三十多年的铁锤，打个巴掌大的东西还不跟喝口水一样简单”

孙大叔挺了挺胸膛，微微一笑，手艺人的傲气不言而喻。

“那就够了。”

柳乘站起来，冲着一脸茫然的三人咧嘴大笑。

“够什么”

“赚钱”

“富贵，你你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月正中天，柳乘带着明显不信的孙大叔三人一路来到仙宝斋门口，通报一番之后，便带着他们进了后院。

打开房门，二狗哀嚎一声扭头便跑。孙大叔还在哈哈笑话儿子胆小，结果当柳乘点着油灯，他看清床上趴着的庞然大物之后，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别怕，它通人性的，只要不靠近就啥事也没有。”

柳乘扶起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孙大叔，笑着安慰不断咽口水的周爷爷、王伯伯。

再次将计划细细说一遍，三个大人互相对视，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送走他们，二狗也跑得没影了。

柳乘摇摇头，为什么自己就不怕麒麟

难道是因为网络游戏里见了太多次

“好哇，你个臭小子，居然敢打大王的主意”

鬼老头飘了出来，颤颤巍巍指着柳乘，嘴角不住的哆嗦。

“我有什么办法，它老人家吃得那么讲究，我可没钱了。听说麒麟血是种宝贝，要不”

“想都别想”

鬼老头败下阵来，一脸晦暗，摇摇头算是默许了。

见他孑然飘到窗口，盯着天幕上的月轮怔怔出神，柳乘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让堂堂的神兽麒麟弄得跟猴子一样供人参观，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算了，下不为例，等赚够了钱，大不了多买点吃的喂它吧。

寻了个理由安慰自己，少年顿时又欢喜起来。

铺开雪白的宣纸，磨了满满一砚浓墨，柳乘抓着毛笔，突然想到了个严重问题。

卧槽，自己不会写繁体字

青国境内的通用文字和古汉语类似，可惜大多都是繁体，柳乘纵然认得出，却是默写不出来。

怕个锤子，反正，反正大概能懂就行

一咬牙，柳乘意气风发，笔尖龙游蛇走，洋洋洒洒写个不停。

吹吹尚未干涸的墨迹，柳乘颇为满意地搁下笔。

灯光的黄晕里，只见宣纸上歪歪斜斜错落着许多墨团，犹如狗爪猫爬，堪称惨不忍睹。

“今有麒麟现世，供养于城南大街仙宝斋。神兽祥瑞，国泰民安，大家快来围观啊不好看不要钱只有三天，只有三天”

月光下，只见某个青衣布裤的单薄身影鬼鬼祟祟溜出仙宝斋大门，将手中的宣纸铺开，刷了层面糊糊就往那些灯笼高挂的朱漆大门上贴去。

不知不觉，他竟是一路从城南贴到了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