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仙宝斋门口的桂花开了。
日暮十分,两架华贵的马车哒哒从远处街头驶来,停在了仙宝斋门口。
穆老头轰走躲在大门后看热闹的伙计,自己也悄声离开。苏姑娘吩咐过,今日来的客人非比寻常,不是一般人能够窥视的。
空荡荡的大门口,只有柳乘拉着不住张望的小丫头阿琳,站在苏茗身侧。
柳乘脸色很是难看,因为来的是沧溟海的妖国皇族。
这五日与阿琳朝夕相处,他早已将其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万万没想到,中午苏茗便收到了师门的飞剑传书,说妖国要来接走麒麟女了。
消息来得太突然,尽管柳乘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难以接受。
他烦躁地把自己关在屋内,甚至还生起偷偷带着阿琳逃跑的冲动,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颓然放弃。
“小子,大王她待在仙宝斋极不安全,只有回到沧溟海妖国,才能无忧地长大。”
鬼老头一脸黯然,看得出也是万分不舍。
“我,我能保护她”
柳乘使劲揉着头发,头顶的青茬已经长得有好几寸了,摸上去再也没有以前扎手的感觉。
话一出口他便沉默,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保护怎么保护
要是再遇到那夜鸳鸯楼里的海刹罗一样的邪魔,自己还能侥幸活下来
吱呀一声,马车的雕花厢门拉开,柳乘从默然中惊醒,抬眼望向来人。
穿着月白长衫的老者低头下了马车,来到苏茗身前站住。后方的马车接着下来个紫衣人,柳乘先前见过他,这有着双狭长眼眸的中年人是青国的国师,筑基境大修士。
“苏掌柜”
老者笑了笑,那双赤色瞳孔看得柳乘心底一抽。
“您是”
苏茗行了一礼,恭敬问道。
“老夫金渊,忝为沧溟海御前国师。”
老者目光转向阿琳,枯瘦的脸颊再也保持不住淡然,腮帮子都在激动得颤抖。
“老奴参见郡主。”
他长衫一撩,劲直对着阿琳单膝跪了下去。小丫头吓了一跳,慌忙往柳乘身后躲,含糊不清地叫了声:“哥哥。”
阿琳说话还不流利,那声稚嫩的“哥哥”听得柳乘鼻尖一酸,搂住阿琳瘦小肩头的手掌又紧了紧。
“金前辈,请。”
眼看老者自顾爬了起来,苏茗恭敬朝门内抬手行礼。
“此番出海时间紧迫,老夫这就带着郡主离开,就不进去叨扰了。”
金渊回首冲马车招招手,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婢女跳了下来,走到门口便要伸手去抱阿琳。
“哥哥,怕,我,怕”
阿琳仰起小脸,口中带上了哭腔。
“难道不能等几天”
柳乘听得心都碎了,怒目瞪了眼那个老婢女,冷冷对着金渊说道。
金渊赤红瞳孔一缩,蓦然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
一股庞大的威压轰然袭来,苏茗脸色一变,柳乘更是觉得体内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他不愿退缩,依旧死死咬牙与金渊对视着。
“还请先生恕罪。”
紫衣人小跑过来,极为恭敬弯下腰,额间已冒出点点细汗。
“上次敢跟老夫如此语气说话的,已经死了上百年。”
金渊气势收起,又恢复成那副淡然模样,“你是叫做柳富贵对吧念你这几日照顾郡主有功,老夫便饶恕你这次无礼。”
抬袖一拂,阿琳顿时双眼一闭,小小身子眼看就要软倒,老婢女眼疾手快,抢在柳乘伸手之前便一把抱了过去,飞速上了马车。
“后几日自有人与你二人接洽,答应你们青国还有古月剑派的条件,统统都不会少的。”
金渊对着紫衣人还有苏茗说完,便要转身上车。
紫衣人脸色狂喜,苏茗神色复杂,颇为担忧地看了眼红着眼眶的柳乘。
“等等”
眼看车厢门就要合上,柳乘满嘴血腥之气,刚一开口,嘴角的鲜血就流淌了下来。
他抹了把嘴角,放下肩头背着的小包袱,里面装的是阿琳的衣服,还有一些喜欢的零食、玩具。收拾得太过仓促,只有这么一小包。
顶着金渊凌厉的目光,将小包袱递给老婢女。后者接过打开看了眼,对金渊点点头,便缩回车厢。
“若是你们敢虐待她,我就是拼得粉身碎骨,也会杀到沧溟海”
柳乘死死盯着金渊的眼睛,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蹦出。
此言一出,苏茗脸色霎时惨白,紫衣人更是垂头瑟瑟发抖,竟不敢动弹分毫。
“呵呵。”
金渊冷冷一笑,满头白发无风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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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阵阵咔嚓之声,车轮下的青石板不断龟裂,硕大的裂痕狰狞蜿蜒,一路蔓延,将七窍流血的柳乘围在其间。
扑通一声,柳乘再也站立不住,双膝跪倒在地。
他的腿骨已经断了。
眼角被鲜血模糊了,视野里一片通红。他极力睁着眼睛,与金渊的目光不住碰撞。
“难得,难得啊。”
金渊突地摇摇头,却是收回了目光,对着拉车的马儿嘱咐道:“走吧。”
轰隆一声,那头长相凶恶的高头大马猛然打了个响鼻,恰如惊雷炸裂。两道霜白电光自鼻孔钻出,转瞬没入沉沉暮色之中。
大街上已经围住了不少行人,那马双蹄一登,猛然窜起,脚下升起大片青色云烟。在无数双震惊目光的注视中,怪马带起车厢踏着青云奔向九霄深处,不多时便化为一个小黑点,隐没在云端里。
嗤
柳乘仰天吐出大蓬血雾,耳畔响起苏茗的遥遥的呼喊,他躺在龟裂的青石板上看着天空,云霄深处隐隐约约,似乎浮现出了阿琳的笑脸。
“妹妹”
他费力抬手想要摸摸,随即眼前一黑,歪头昏迷过去。
“小子,你昏了三天,终于醒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乘悠悠睁眼,正对上鬼老头憔悴的眼睛。
老头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灰袍身影也越发显得透明。柳乘闭上眼,复又睁开,一把从床上坐起。
窗外夜幕幽幽,遥遥听得街上的人声。
他转动目光,落到书桌上,一只青翠的竹蜻蜓死气沉沉躺在角落,在月光下像是蒙着层薄灰。
阿琳走了。
柳乘垂下头,眼神有些恍惚,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小子,老夫也熬不住了,先前动用魂力太甚,撑到大王离开已是极限。”
鬼老头无力说着,身影在空中晃了晃,似乎下一刻便会随风散去。
“你也要走”
柳乘盯着脚下,没有抬头。
“老夫还能去哪不过想借你小子的识海闭关个把月,恢复些魂力罢了。”
鬼老头连连咳嗽起来,柳乘心下稍松,抬眼望着他,道:“我能做点什么”
“放空心神,什么都不要去想就行,老夫现在太过虚弱,已是经不住你的意念冲杀。”
看着鬼老头可怜的模样,柳乘颇觉几分凄然,点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他睁眼一看,屋内空空荡荡,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声轻叹,柳乘穿衣站起,这才发现白天断掉了小腿,此刻居然完好无损。
鬼老头没有骗人,阿琳的麒麟血脉真的把自己治愈了。
不知不觉,他离开了仙宝斋大门,沿着昏暗的大街信步走了小半刻,突地嗅到了夜空中那若隐若现的脂粉香气。
抬眼望去,远处一片灯火通明。
走上前,但见楼坊林立,红袖招摇。楼上丽人成堆,皆是眼波婉转,盼顾生姿。
楼下行人如潮,大多轻笑狂歌,醺然醉行。
无数欢声笑语,混杂着浓浓的酒肉香气,构成了一副繁华奢靡的光景。
这是城西大街
街尾的鸳鸯楼依旧黑灯瞎火,这是鱼龙帮的老巢,王三最终还是没敢下手放火烧掉。
想起那晚的凶险,柳乘有些恍惚,只觉像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妓馆门前熙熙攘攘,他摇摇头。热闹都是别人,自己什么也没有。
余光无意扫过角落里的包子摊,他停下了脚步。
这个世界,居然也会有包子
站在袅袅蒸汽之前,柳乘盯着笼内那一个个白花花的大肉包子,油然感到了久违的亲切。递上一角碎银,顾不得烫手,抓起热气腾腾的包子便啃。
一口咬下,满嘴肉香。
他大口大口地咽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客官你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包子有点烫。”
他嗓音低沉,只觉心里堵得慌。
离开包子摊,他神色怅然,漫无目的走了许久。
月色如水,洒下一地霜白。
街道两侧的屋檐下,一排排烛灯高高挂起,昏黄的光晕在夜风中静静摇曳。
远处的深巷里,几声孤零零的犬吠隐隐传来,却是显得夜幕更加幽深冷清。
柳乘停步抬头,望着夜空中的那勾弯月,轻声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垂下头,少年拖着脚步,踏碎一地月霜,缓缓走向城南大街的仙宝斋。
伴随他的,只有身后那道拉长的萧索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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