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阿花

回去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小到已是月正中天，三人一猫还在云霄间踩着飞剑飞啊飞的

“喂喂，你好歹也算是筑基境界的大修士，居然也会迷路”

柳乘死死贴着苏弈，夜晚的狂风吹得他面皮发白，浑身上下冷飕飕的。穿过云气时更甚，仿佛被猛然迎面泼了盆冷水。

“我说，你能不能别贴那么紧”

苏弈有些无奈，换做是惊鸿妹子，他自然无话可说，心里还会偷着乐可惜，身后紧贴着的是个男人

嘶，他嘴角抽搐，不敢再想下去，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吐。

“特喵的，你以为我我我，我想啊”

狂风猛然灌进口中，吹得柳乘牙齿直打哆嗦，身后罩进自己长衫里的惊鸿小身子又贴紧了几分，温润的触感惹得他心神荡漾，心底又飘飘然起来。

“到了到了。”

说话间，透过脚下的云气缝隙，已隐隐可见一座灯火点点的小城，苏弈激动之下灵力大震，飞剑顿时加速了几分，迎面吹拂的狂风已让柳乘睁不开眼睛。

下了地，周围行人投来惊羡的目光，对着自己三人指指点点。

柳乘不愿多待，抬眼扫视，发现眼下正在城南大街的街口，几步之外便是那座上了年纪，变得灰扑扑的牌坊，在幽幽夜幕下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哥哥，你怎么了”

眼见柳乘愣在原地，神色犹豫，惊鸿仰起小脸，有些不安地问。

“我想先去凤来客栈。”

苏弈一呆，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是想”

柳乘点点头，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三人一猫沉默下去，柳乘脚步沉重，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一个姑娘，说她爹爹惨死在青阳山的蝎毒之下。

“客官里面请，伙计伙计”

“我们找人。”

柜台前的胖掌柜扯着嗓子冲楼道口大喊，听闻柳乘说是找人，脸色热情褪去不少，懒洋洋道：“找谁”

“一个叫阿花的姑娘。”

“阿花”

掌柜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略一思索，“嗨，原来是二楼的病秧子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晦气”

他斜眼一扫发丝蓬乱，灰头土脸的柳乘等人，阴阳怪气道：“我说，你们是她什么人这病秧子可是还有两天房钱没交呐。”

听得这胖子左一句“病秧子”，右一句“要死不活”，想到为了女儿，惨死在青阳山的范大海，苏弈横眉怒目，差点就对胖掌柜召出背后的飞剑来。

“先带我们上去，房钱不会少你的。”

柳乘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着脸对胖掌柜说道。

“来福”

胖掌柜小眼睛露出不信任的目光，楼口终于出来个打着呵欠的伙计，一甩肩上的白抹布，强打起精神，等待掌柜的吩咐。

“带这几个家伙去二楼那个病秧子的房间，看看她死了没，死了记得赶紧叫人抬走呸真是晦气”

“你”

苏弈已忍不住反手拔剑，柳乘连忙按住他，胖掌柜哈哈肆意一笑，双手拢进衣袖眯眼不再言语，那副表情仿佛在说“来砍我呀”

不再理会这死胖子，三人跟随伙计上了二楼，刚推开角落里的房门，柳乘不由得怒火高涨。

空荡荡的屋子内，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抱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小半截蜡烛点在她的面前，昏黄的烛火照亮了碗中清水，里面泡着个发了霉的馒头。

她咬咬牙，正要对着发霉馒头伸手，听到开门声，顿时又缩回手去，小小的眉眼间满是让人心疼的惊慌。

“你们就给她吃这个”

柳乘牙齿间硬生生蹦出几个字。

“切不交房钱，还想吃啥屋里的床，座椅，洗漱架都搬走了要不是她没给钱，连水也不给她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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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伙计走过去，一把踢翻了瓷碗，还在发霉的馒头上狠狠踩了几脚，那小姑娘目光呆滞，突地埋下小脑袋，无助地嘤嘤啜泣，瘦小的肩头不住颤抖。

“哥哥，她好可怜呀”

惊鸿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柳乘脸色铁青，只觉胸前怒火膨胀得厉害。

“滚开”

他一脚踢向嘿嘿怪笑的伙计腿弯，后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你你敢踢我你知不知道凤来客栈是城主十八房小妾的二舅的干儿子的三姨夫开的”

蹭地一声，烛火猛然一荡，伙计呆呆看着肩头断做两截的抹布，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妈呀杀人啦”

屁滚尿流匆匆爬起，他一路哭爹喊娘，登登地忙不迭冲下楼去。

“你们，你们是我爹爹的朋友吗”

小姑娘怯生生地抬起小脑袋，憔悴的小脸泛起病态的潮红，小小的眉眼间隐隐有些期待。

“哈，你爹爹还在青阳山没回来，叫我们先照顾你几天。”

回想起范大海临死前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模样，柳乘心里泛起酸楚，对着名叫阿花的小姑娘勉强笑道。

“我爹爹是不是死了”

小姑娘突然白了脸，眉眼一慌，眼泪顺着蜡黄的小脸滑下，垂在瘦小的下巴边缘。

吧嗒，吧嗒。

泪珠断了线，她把头埋得更深。这个世界再没有依靠，她似乎想要钻进自己小小的怀抱里，就这么藏起来。

柳乘与苏弈面面相觑，原本想到来骗小姑娘的各种瞎话，此时居然一句也用不上。

身侧的惊鸿跟着小声啜泣起来，小猫也哀声“喵喵”轻叫，昏黄的烛火被夜风吹得不停跳跃，似乎下一刻便会熄灭。

两个少年僵硬在烛火之前，束手无策。柳乘嘴角苦涩，心里更是凄然一片。

“我爹爹怎么死的”

出乎意料地，阿花突然抬起头，尽管小脸泪痕纵横，眉目间却多了点坚毅之色。

她撸起单薄的衣袖，露出白皙细小的胳膊，昏黄烛火下，一道约莫二寸的细弱青色脉络，沿着她的手腕往外延伸。

光影摇曳间，隐隐像条蛰伏的青蛇。

“我有仙脉，我可以修炼，我以后要为爹爹报仇”

阿花边哭边说，抬起小小的左手不停抹着眼泪，一侧的苏弈已经盯着她的手腕看直了眼睛，忍不住小声惊呼：“青脉，竟然是青脉仙脉前三”

他扭头与柳乘对视，骇然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青色仙脉，这种资质就算在世家大派之内，也是难得一见。不说别的，在古月剑派里，苏弈见过最有修炼天赋的，也不过他的师尊古青墨，一道碧绿的绿色仙脉而已。

“哼，告诉你们，你们的前途没了居然敢进凤来客栈打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胖掌柜怒气冲冲推开门，唾沫横飞地威胁着。

苏弈被他气得差点爆炸。本来修士血脉历来凌驾于凡人之上，而且这有眼无珠的死胖子，偏偏还差点逼死阿花这个天资卓然的小天才。

想到这里，他目光冰冷，看着门口的胖掌柜如看死人。

嗤地一声，剑身没入胖掌柜腹间，他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瞪起双小眼睛，扑通仰天倒下。

柳乘呆住了。

苏弈僵着空荡荡的手掌，也呆住了。

阿花突然跑来夺下自己的飞剑，胖掌柜一双眼睛都盯住了自己，居然对这个小姑娘毫无防备，让她一击得手。

“杀死你呜呜呜都是你们逼我爹爹去采药的杀死你呜呜呜”

她边哭边费力抽出剑身，又再次刺入胖掌柜的尸体上，点点血迹染红了紧握剑柄的小手，模样又是诡异，又是凄凉。

哭着哭着，阿花的嗓子已经哑了，双手再次往前一送，却是软软扑倒在地，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