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典礼

蓝玉在前面带路，乌云跟在后面。

原本的小奶猫早已褪下了稚气和孱弱，它眼睛炯炯无比有神，身体虽瘦却很是精干。

只是右肢在跑动起来时不太自然，似乎是暗伤未愈。

蓝玉边跑边回头看，确保跟在后面的乌云沿着正确的路线。

乌云倒也配合，一路小跑着，没被周遭很多有趣的东西吸引走注意力。

尽管中间它很想停下去追一只蝴蝶。

在路过一处高大的屋宇时，乌云听到了扶苏和最近总是跑来宜春宫东量西量的裁缝的声音。

“如何？”这是扶苏在询问。

“公子转过身，奴才再看看。”这是那个可恶的裁缝。

片刻后。

“烦劳公子先不要动，奴才觉得后摆这里有些不妥。”听着声音，乌云眼前立马冒出了裁缝拿着木尺敲头的样子。

他就喜欢这么做。

“……好”扶苏语气无奈。

乌云甩了甩尾巴，丝毫没有对自家公子的同情。

它又一溜烟地跑远了。

左拐又拐，两只猫儿跳上一堵墙。

墙内的物件让人大开眼界，是乌云在其他地方没有见过的。

院子当中，立着一尊三足阔口的青铜大鼎。上面刻满了虎豹祥云图案，鼎里面隐隐传出一股特别的药草味道。

乌云稍稍停了一下，它歪着脑袋看着青铜鼎，眼里满是好奇。

但在院中人的眼里，这就是黑猫想要偷吃鼎里炼的药的征兆。

殷朝恪正守在鼎边，徐福叮嘱他要每刻钟记录一下所炼药丸的变化。

他不知道徐福为什么突然开始炼药，但身在屋檐下只能按照命令去做。

正在竹简上记录时，一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黑猫和跑走了的一只黄白猫从这里路过，那只黑猫似乎被药香吸引，此时就蹲在墙头上不走了。

“快走快走，这里没什么好吃的！”殷朝恪挥舞着竹简朝黑猫恫吓，猫儿果然立马蹿走了。

他满意地晃了晃头，又继续站在了青铜鼎边上。

乌云被小方士的动作惊扰，继续追撵蓝玉去了。

猫儿相继跑上了一处特别宏大的宫殿的屋顶，蓝玉罕见地放慢了步子，看起来有些沉醉。

乌云跑过去，隐隐约约闻到一道异香。比小方士守着的药丸好闻多了，让猫口舌生津。

怪不得蓝玉也停了下来。

两只猫前前后后转了几圈，没发现味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最后还是不舍地离开了。

就这样七拐八拐，乌云最后跟着蓝玉走进一处荒凉萧瑟的院落。

正是望夷宫。

乌云还小的时候就被扶苏带走，它并没有储存关于这里的任何记忆。

但冥冥中的熟悉感，还是侵袭而来。

乌云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地在四处走动。

蓝玉早已跑进自己的新窝，朝着还在乱逛的乌云叫了几声。

乌云立马跑进去，看到了蓝玉收藏的各种宝贝。

尤其是一些闪闪发光的“小石头”，在太阳底下亮得好看。

当然，它并不知道那就是金子和宝石。

两只猫玩性大发，把“小石头”拨来拨去地玩了起来。

枯槁的断壁残垣里，多了一些生机和活力。

*

祥和的新年在欢乐中过去，很快地，长公子扶苏的婚期到了。

荷衣老早就起来为扶苏更衣梳洗，一脸的兴奋欣喜溢于言表。

反倒是扶苏连日来被折腾得麻木，这个婚礼的当事人看起来倒是平静得很。

井然有序地更换好衣服，扶苏在心底里默念着过会儿进祖庙要说的告词，以防出什么差错。

不一会儿便出了宜春宫，往祖祠而去。

礼官肃立在旁，周遭众人按照指示站位，一时间穆然无声。

扶苏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主位，原本自觉平静的心就咚咚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听着礼官所言华丽繁复的告词，忽然意识到一点——自己要成家了。

敬告完先祖和上天之后，生命里就要迎来新的旅程和一个妻子。

也许以后，会有锦瑟和鸣，会有相敬如宾，还会有孩子，会有儿孙绕膝。

一段未知而新奇的未来即将开启。

他的心里涌起奇妙的感受，竟隐隐有些期待了。

“……请公子扶苏宣词。”礼官结束了自己的演说，接下来该扶苏上场了。

少年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迎着朝阳踏上高台。

那一刻，他眸子里盛满阳光。

*

等到告祖仪式结束，徐福身着盛装上前宣告卜算结果。

他言此卦极佳，为六十四卦中的第五十三卦——渐卦。女归吉，利贞，结合之人必定婚姻圆满。

在徐福说的时候，史官已经奋笔疾书，将这一切记录了下来。

殷朝恪恭谨地为师傅呈上龟甲等物，以展示给众人。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众多权贵重臣面前露脸，一切举动都合乎规矩，没什么出错的地方。

漫长的队伍里，淳于越排在了靠后的地方。

他遥遥看着最前方长身玉立的公子扶苏，眼神里满是喜悦。

真心地，为自己这个早慧又命途多舛的弟子高兴。

蒙毅着公卿袍服站在文官里面，他离得倒近了些。

此时他嘴角含笑，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热切地关注皇帝身边的红人徐福，而是看着自己的好友扶苏。

扶苏看起来有些拘谨，还有些兴奋，这一切落到蒙毅眼中都看起来似曾相识。

想当初自己结婚时，比公子还要忐忑紧张，出了许多糗事。

随即他坦然一笑，扶苏要成婚了。

那个温良仁厚又倔强敏感的少年，长大了。

祖庙这边声势阔大，而宜春宫里早就开始了各项布置。

荷衣聚齐了所有的小宫女和小内监，再一次地向她们叙述了一遍各自的分工。

“这是公子大喜的日子，都精神着点！牢记自己的事情，万万不可出岔子，记住了吗？”荷衣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问道。

“记住了！”所有人高声喊道，个个都满面红光摩拳擦掌。

就等着婚礼开始了。

荷衣满意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至少气势看起来很足。

树叶像飘舞的蝴蝶，晃晃悠悠飞向天空。

枝叶簌簌作响的夏天已经跑远，深秋余下的黄叶也渐次凋零。

乌云就趴卧在庭院里的树杈上，打了个哈欠看着下面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

看久了也觉得没有兴趣可言，这只黑猫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直到，它被一阵喧嚷声吵醒。

“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