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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第26章

书房里,周子舒一手揽袖,一手提笔蘸墨,将要落笔前,再次细细端详铺在桌案上的画。

画中的自己一身浅色衣袍,歪坐在亭子中,执杯畅饮,连衣褶的线条都透出几分洒脱自在。除此以外,唯有一枝伸进亭中的红豆分外惹眼,像是特特长来生在他头顶上的。其心昭昭,不言自明。

周子舒忍不住摇头失笑,一边落笔一边轻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

周庄主的笔尖顿住,终是把最后的话音抿在唇间,诗也仅写了一句,便就此罢了笔。

“相思”二字,情意绸缪,实难出口。想来只有温客行那样脸皮厚如城墙之人,才能将这般诗句常常挂于嘴边吧。

等卢愈敲门,走进书房的时候,周子舒正把简单装裱了的字画挂于墙上。来人在那字、那画上看了看,开口时就不由得带出几分调侃来。“庄主,好雅兴。”

周子舒本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坦然一笑,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便招呼他道:“来了,可有何事?”

卢愈在对面坐下,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罗浩传回消息,第一封信于前天送至了高崇手中,昨日岳阳派已向各大门派发去请帖,将要在下个月举行英雄大会,届时会把武库之事原原本本地公布于众。此刻的江湖,已是‘如蜩如螗,如沸如羹’了。”

“好!高盟主果然是勇于决断之人!”这局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已然落定,剩下的便是要看准方向,顺势而为了。周子舒心中微松,问:“罗浩他们如何,可有损伤?”

卢愈点头回答:“一切安好,未露行迹。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转往晋州。”

“看来这次下山之事,是要提前了。”周子舒看向卢愈,认真交代道:“山庄上下一直被你打理的很好,如今依旧交予你手,我很放心。只是近日又陆陆续续发现了几个暗探,可见危机犹在,切记要小心防范,不得掉以轻心。我们这次下山,应会耽搁一些时日,如若遇到急事,立刻飞鸽传书于我。我会尽快赶回来。”

卢愈站起身,恭敬抱拳应道:“是,庄主,我都记下了。罗师叔他们那边……”

想到又要让叔伯们为自己担忧了,周子舒叹气。“还是我自己去说吧,这次还得辛苦他们……”

“阿絮!”话还没说完,顶着和周子舒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就闯进来。别说敲门了,那急迫的样子,甚至连过门槛时都差点被绊了一跤。

“哎!你顶着我这副脸的时候,就不能稳重点儿?跑得跟让狗撵了似的。”周子舒见了他这样,笑骂道:“不知道的,再误以为这般狼狈的人是我……我庄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卢愈轻咳一声,掩住到嘴边的笑,有眼色地道:“那我先告退了。”

周子舒冲他点点头,目送他出去后,才站起来,边走过去边打量温客行的样子。

“怎么了?被九霄认出来了?那也不用这副……”走得近了,周子舒忽然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心就咯噔了一下。“你受伤了?”

“阿絮……”温客行也不知遭了什么刺激,情绪激动,眼神切切。“你能不能告诉我,后来,你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们还没听说吗?鬼谷谷主陷入重围,被五湖盟逼上了白鹿崖,就要伏诛了!’

‘周子舒,我承认我骗了你们所有人!正邪不两立,本座身为鬼主!势必祸乱江湖!’

‘恬不知耻!江湖败类,一对魔头!杀了他们!’

‘成岭,危险!别过来!’

‘何至于斯……’

……

那些褪了色的回忆,如凌迟专用的薄刃,豁开记忆深处,伴随着剜心剔骨的疼痛一起纷至沓来。

周子舒合了合眼,才将心中翻覆着的情绪压下去。

“怎么问起这个?”想起孟婆汤那邪性的药效及其副作用,周子舒忙将人拉过来仔细打量。“你又记起来什么了?可是头疼?”

“我看到了几个画面,在悬崖,我看见你……”温客行脸上有面具罩着,也瞧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脸色,只是那双通红的眼里,尽是踌躇无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倒是让人一眼便能瞧个分明。“怎么会呢?阿絮,你快告诉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都过去了,急什么?左右都会想起来的……来,我帮你把易容卸了。”不肯再去回忆那些痛彻心扉的旧事,也不敢让温客行再有所触动,恐引出他头疼吐血的症候来,周子舒深吸气,压下胸口窒息一样的难受,将人带到自己刚才所作之处安置好,拿出药水,把对方脸上的易容一点一点细细地擦净。

“阿絮。”温客行伸手抓住周子舒在自己脸上忙碌着的手,问话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我是不是,办了一件极蠢之事?送了性命,还连累你也……让你记恨至今?”

“记恨?若要记恨,早便下那黄泉,去喝真正的孟婆汤,转世投胎去了!还来找你这蠢货作甚!”周子舒见温客行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血迹半干,连忙将之拉过来,摊开细看,发现那血似乎是不知在哪抹得,只是手心中被他自己的指甲掐进皮肉的伤分外显眼,可以想见这人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不疼吗?”

温客行不甚在意这个,将手抽出反握住周子舒的。“没事,别管它!阿絮,我……”

“可我替你疼!”周子舒用另一手按在温客行的肩膀上,略弯腰,居高临下地认真盯着对方的眼。“老温,我且问你,可还记得我说的话?你就这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吗?”

温客行被看得目光微闪,不自觉地偏头瞥向一边。“……我自是记得的。”

“有些事儿,我本想等你记起一切来,再同你细说。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索性不如今日便与你分说明白。”周子舒哪里肯让他这样躲开,伸手捏着温客行的下巴将他的脸掰回来,迫使对方看着自己的眼。“前世之事,我从未有一刻怨怪过你……若论起来,我更恨的是我自己,拙嘴笨舌,讷于言语……‘知己即去,何若玉碎’,这话我竟不曾说给你听过!所以这一世,我早早便告知于你——老温,你若死了,我绝不苟活!这不是什么承诺,而是上一世我已做过的事。且我既能做一回,自是还能去做第二回、第三回……”

温客行听得面色苍白,似乎找不到什么话能表达此刻的心境,双唇颤颤,终也只是声气极虚弱地道:“对不起,阿絮……”

“谁要听这个!”周子舒恨声打断他。“我问你,从今以后,你能不能好好的,像在意我一样在意你自己?”

温客行揽过周子舒的腰,将头抵在那坚硬却温热的胸腹上,闭了眼,死命咬咬牙。“能!”

周子舒垂眸,掩了满眼的酸胀,微扯出一个笑,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般,抬手轻覆在温客行的头上,用拇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行了,有这句话便够了!也不枉他周子舒遭那生死离别之苦,一颗心被虐了个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好歹今生,这预留难留的手中沙,终被他尽数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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