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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第 45 章

温客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像个孩子似的,正窝在阿絮的怀里。

夜色如墨,星辉荧荧,可怜的一弯钩月被云彩遮得不见踪影。他们身下的马蹄正疾,后边的绳子上还拉着另一匹,一前一后奔驰在通往西北方向的驿道上,利刃似的破开逆向而来的风。时光已俏皮地踮着脚,转着转着就步入了七月流火的日子,明明该觉得冷的,可温客行却被一件大氅细心地裹了,还有个温热的胸膛烘着,一点子凉意也没沾到身上,反而从心里往外的暖着。

初醒后尚有些慵懒的思绪,被马背颠簸得发飘,温客行忽地就想起了甄一锅——记忆中那只不大点儿的小奶狗,像烛火一样羸弱,却也曾在鬼谷中仿如暗夜无明的日子里,为他照进来些许亮光——常常这么被他护在怀里,小小一团的,熨帖地挨着胸口,还会昂起毛茸茸的脑袋,用濡湿柔软的小舌头来舔他的下巴,那又湿又痒地感觉,就好像一根飘摇着的翎羽,轻轻地落到了心底。

‘说到狗子,你不觉得这个比喻特别欠揍吗?’

记忆里的这一页被翻开来,那时自己要和阿絮吃顿饭,都得死缠烂打的上赶着,谁承想到了如今,竟还被这人当个连风都吹不得的宝贝了。

阿絮若知今次他又拿甄一锅来比作自己,会怎么说呢?

温客行不禁安静地笑了。

这笑虽轻,却还是惊动了控马之人,有呼吸贴着温客行的头发划了过去,阿絮应是说了什么,却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飘零四散,饶是他的耳力,也只抓住了“可好”二字。

怎能不好呢?曾经受了濒死重伤,仍要装作无事,勉力挣扎搏命的时候也是有的。只有阿絮一眼便可将他看穿,又容不得他有半点逞强,不过一场酒醉,就连马都不叫他骑了。

一时间,温客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孩子心性上来,头仰靠在身后之人的肩窝上,目光就从阿絮鬓边的绒绒碎发,直打量到衣襟掩映处露出些许的锁骨,最终还是挑中了那弧度完美的下颌线,勾起舌尖儿,暧昧地舔到了上面。

被他冷不丁的偷袭,周子舒惊得猛地拽紧手里的缰绳,马儿吃疼得嘶鸣了一声人立而起,险险地原地打了个转才停住,好悬没和后面那匹撞到一起。

“你干啥?”周子舒怒了一张脸,耳根子却是醺红一片。

“阿絮,你稳着点。”温客行逮到只鸡的小狐狸似的,笑倒在周子舒的肩上。“你这晋州军骑术第一的水分,可是有点大呀,早知道你这么菜,不如叫我抱着你骑,如今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就你?”周子舒安抚地拍了拍马脖子,才闲闲的瞟他一眼。“跟只醉猫似的,就是你敢骑,我还怕被你带沟里去呢。”

说罢,周子舒脚跟一磕马腹,哒哒的马蹄声就又响了起来。

心疼阿絮劳累了这么许久,温客行连忙坐直了身,开口劝道:“我这不都已经醒酒了,阿絮,你也歇歇,都赶了半夜的路了,还是让我来吧?”

可周庄主强势起来,哪里容得别人反驳?“没用的废话少说,躺好!”

温客行咂了咂嘴,换了个策略道:“阿絮啊,好歹给我留些面子,瞧我这么一大只,被你这么抱着,岂不是显得我像个小媳妇似的?”

周子舒哼笑了声,挑眉以对。“难道你不是吗?”

温客行闻言叹了口气,努力往水润的眼睛里装进些可怜兮兮。“你是我的师兄,不是该让着我些?这位置的问题,咱们再商量商量?”

“这事没必要商量。”向来都是嘴硬心软,瞧不得他装可怜的周子舒干脆抬起环在他腰上的手,把裹着温客行的大氅拉高,整个盖住他那张太过于扎眼的脸。

温客行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柔软的织物罩了一脸,想想还是算了,大不了白日的时候再让阿絮歇着。反正此去晋州路途遥远,也不是这一两天就能到的。

琉璃甲丢了。而与琉璃甲一同消失了的,还有已经沦为废人的赵敬。

高崇曾赌咒发誓,必定领着大家一同开启武库,现在却注定要食言了。若非那伙强人抢夺琉璃甲时,各大门派均有人在场,实在是怨不得已准备剃度出家的高崇,恐怕整个五湖盟都得被愤怒的人们生吞活剥了。

傍晚时找来小院的一众人,实际上是想让温客行交出钥匙来,可没有琉璃甲,光有武库钥匙又有什么用?

“就你们这群蠢货,想要钥匙?”温客行醉地东倒西歪,嘴毒的功力却未弱半分。“连琉璃甲都看不住,钥匙你们就能看的住?”

周子舒上前一步,挡在温客行身前,对那些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各大门派道:“待各位将琉璃甲悉数抢回,再来寻那钥匙也不迟。四季山庄庄主周子舒,随时恭候各位。”

将人都撵了个干净后,温客行强撑着醉意与周子舒对视一眼,便明白两人又想到了一处。结合前世今生的种种迹象,欲抢夺琉璃甲又有能力调用弓弩之人,不是老晋王,便是阿絮那世子表哥了。

于是嘱咐罗浩将龙伯伯平安带回四季山庄后,本就有去往晋州计划的两人,干脆决定即刻出发。

就这么两人双骑,日夜兼程,一路北上,待得他们抵达了望月河畔那座北方大城时,已是七月初八,刚巧错过了三年一度的“兰堂夜品”。

进了城门,温客行便看见了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街上的小商小贩众多,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更是摩肩接踵,往来如梭,其繁华程度,竟比江南水乡亦是不遑多让。

原来上一世,让阿絮甘为无名利刃,面目模糊的在朝堂沉浮多年,哪怕做违心之事,杀违心之人,也要拼死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一隅山河盛世!

温客行牵着马,与周子舒并肩行于街上,眼睛里看的是城中风物,耳朵里听的却是昨夜望月河上月娘献唱,整个城里金吾不禁的盛大场面。

听着听着,温客行忽然危险地眯起了眼,状似无意地问:“阿絮啊,这‘兰堂夜品’上的热闹,果真有那么好看?”

“还成吧,不过是姑娘们轮这番的展示姿容才艺,三年一次,见得多了,就没什么稀奇的了。你若想看,等哪年有机会了,我带你去凑凑热闹。”许是见到了旧人旧事,周子舒有些心不在焉,走出去几步,才发现身边之人并没有跟上来。

“见得多了?”温客行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阿絮!你这意思是,你还去过很多次?”

周子舒的目光显而易见地往旁边飘了一下。

“那会儿跟着世子……还有北渊,他吃喝玩乐游刃有余,最是个不羁的性子。”为了证明南宁王的确曾是无人能及的大纨绔似的,周子舒抬手指着远处挺高的一棵大柳树,道:“他还曾易了容,装成个瞎子,在那支过一个摊子,给人算命呢。”

温客行仿佛难得懂了沉默如金的道理,臭着个脸,也不搭言。

周子舒忍不住笑地摇了摇头,过来拉着温客行空着的手,一边携着他往前走,一边指着路旁的一个小摊。“收了卦资,北渊就会到那儿吃顿馄饨……味道还挺不错的,等一会儿去南宁王府送了消息,我们也去吃一顿尝尝。”

温客行本就是个好哄的,对阿絮这全副身心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态度又很是受用,不多的一点子醋意已消得差不多,只压着嘴角不笑,听牵着他的人继续给他介绍道:“还有这家铺子,毕大嫂那会儿最喜欢吃他家的点心,偏生意又火得很,背景又硬,就是达官显贵家的人来了,也得排队。老毕每次惹人生气了,便遣卢愈或者九霄给他买来哄人。有一次九霄来,排了许久只买到一包,可还没来得及回去交差,就碰到了小雪,他……”

那清亮欢快的声音只是顿了一下,就又继续说了下去。“他将那包点心拿去逗小丫头了,最后空着手回去,惹得老毕暴跳如雷,差点儿没揍他一顿。”

温客行侧头,看着阳光于头顶倾泻而下,穿过周子舒的刘海,在他低垂着的清朗眉目间投下斑驳的剪影。阿絮脸上波澜不惊的,连柔缓地笑都未变半分,可温客行却读懂了隐在下面的悲伤。

因为他们除了相爱相许,还是生来的知己,对彼此的欢欣喜乐、痛悔哀苦,都能感同身受。

就如此时,虽不知被牵动的是哪条旧疤,但温客行知道,那些曾经想一想就能笑出来的记忆,定是已被残酷的世事撕扯得支离破碎,过去想起来时有多么甘甜,如今再记起来就有多么苦涩。

“哎,阿絮啊。你这好酒之人,定知哪有佳酿,找个地方,我请你喝酒。”温客行握紧周子舒的手,把一腔忧心都化作一个暖人心脾的笑。“反正要与那七爷约在半夜相见的。这还有大半天呢,我们得找点别的乐子,总不能大眼瞪小眼吧。”

周子舒抬起双眸,眼底的点点轻愁被温客行的着意呵护接住,暖意在四目相视间静静流淌,温客行只见阿絮长长的睫毛瑟瑟地抖了下,那些许暗淡便轻晃成了平和释然。

“成。老温,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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