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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5

“他”和护士似乎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姚竟已经听不见了。

他正在“透过自己眼睛看见自己的记忆”。

比起透过“研究员爸爸”看到年幼的自己,现在的场景更让他恐慌。

他像是在重历什么,但这一切,他又毫不知情。

他既无法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也无法唤起内心深处的任何波澜。

有的只是莫名的恐惧。

而耳边响起的自己的声音,竟像是恶魔的低语。

画面早已停了,姚竟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神早已失了焦。

是的,这些案件全部都有联系。

从多年前安如贵带着张爱芳跨入了魔鬼的大门,一直到那艘船,到那些失踪的孩子,再到“无辜”接收帮助的郝如婷。

罪恶从未停止,而是不断延伸出藤蔓,扭成了一条粗壮的锁链。

是他,亲手连上了断掉的一环。

下一个光斑里,就是和他真正相关的案件。

“外科医生意外案”。

肖若安似乎在他耳边喊着什么,又似乎摇晃着他的肩膀想让他清醒过来,但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他跌跌撞撞走了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段画面的。

内容,他早就通过塔柱上的浮雕猜得七七八八。

无非是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却在传递信息的时候出了岔子。

最后发生意外的,是一个同样年纪、同样职业的人。

画面里那个被撞飞了两米高、又重重摔到地上的面孔他并不认识。

但他知道,那个人是因他遇害。

而他本人则因为这次失败计划的暴露,被“放过”了。

姚竟在第五道光束里低下了头。

他看到自己被照亮的双手中间,好像流出了血来。

血越来越多,好像永远流不完。

但他并不觉得疼痛。

因为那是别人的血。

手腕重重地被收紧。姚竟终于感觉到了,瞳孔本能地一颤。

血消失了。

他茫然地顺着疼痛的地方看过去,只见手腕处紧紧箍着自己、捏到近乎发白的手。

下一秒,那只手陡然发力,连带着把他拉出了光束。

姚竟重重地撞到了什么。

额角有一块地方尤其疼痛,像是硌到了什么东西。

思维慢慢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肖若安?”

肖若安一只手仍旧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把他箍在自己怀里。

听见姚竟的声音,肖若安一愣,把放在他身后那只手松开了一点,然后像安慰孩子一样,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

“不要在意那些……那都不是你的错。”

肖若安轻声说道。

姚竟知道,他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他已经用不知道什么方式看过前面那些片段了。

同时也表明,那里面的内容都是真的。

姚竟没有回答。

他应该自责吗?或是为自己的真面目感到惭愧、害怕?

但都不是,在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他感到的只有麻木。

就像考前复习一样。其实你早已忘了里面的内容,所谓的“复习”并不是想起上一次学习的记忆,只是再学一遍罢了。

重新“记忆”的记忆,还是最初的记忆吗?

“嗯。只剩下一个光斑了,抓紧时间吧。”姚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他好像一直是这么说话的。

轻拍着他的那只手一顿。

肖若安慢慢松开了他,像是难以置信似的,后退了一步,低下头认真看着他的表情。

比起在光束里一瞬间血色全无的模样,他现在确实冷静了许多。

“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只是影像罢了,又不会伤人。”

他垂下目光,淡淡地说道。

五个案件已经结束了,但地上的光斑却有六个。

第六个光斑里会是什么?

姚竟没再犹豫,很快转过身,朝最后一个光斑走过去。

“肖若安。”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你以前认识的我是什么样的。但你要知道,现在的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肖若安的脸上一时间变换了好几种颜色。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他是失落、失望、还是庆幸。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锁骨中间,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摩挲着坠在那里的一个硬物。

刚刚这东西似乎也撞到了姚竟,在反作用力下,他的骨头也被撞得有点疼。

许久之后,他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姚竟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最后一个光斑里。

*

“为什么!为什么过不去!”

萝琳气急败坏地在原地打转。

她所在的地方一是个光秃秃的大洞窟,四壁像是一口巨钟罩在水面上,却没有出口。

洞顶处的水波纹已经从四周蔓延到了中心,形成了漩涡的图案。

雕满装饰的塔柱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可以看见塔柱顶端有一个不大的开口,里面应是中空。

水面在这个洞口上方形成了一个漩涡。

木筏只剩下两根木头。

一天前,萝琳在安如贵的“威逼利诱”下,把姚竟推了下去。

而在安如贵打算对她如法炮制时,她在水面的倒影里看到了一切,反而将他推了下去。

至此,整个洞穴只剩下她一个人。

塔柱早就沉下去了。看到洞口的时候,她欣喜若狂。

好像这一刻,她亲手推的那两下都有了意义。

她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

而这样的欣喜在一次次的旋转中被冲刷殆尽。她发现木筏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那个洞口,只能顺着漩涡打转。

那个洞口,看来只能通过一根木头。

怎么回事?

萝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几根木头的问题,只是记得魏明“被渡”之后,木筏从五根木头变成了四根。

……对,在郝如婷“被渡”之后,木头也少了一根。

那就是有一个人下水,木头就会少一根。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还有两根木头?

姚竟落水了,肖若安落水了,安如贵也落水了……

为什么木头只少了一根?!

萝琳茫然地抬起头,感到一阵眩晕。

她已经快两天没有休息了。

这样封闭的空间,恐怖的、压抑的任务,不安的灵魂,互相的猜疑……

她精疲力尽。

为什么出不去……为什么、为什么?!

哪里出错了?

“他们两个有问题。”

安如贵的低声警告又出现在她耳边。

对,是那两个人……是那两个人有问题……

他们或许没有落水,只是躲起来了?

“姚……小姚医生?”

她学着郝如婷对他的称呼喊了起来。

“小姚医生……常洛?你们在吗?”

她朝四周抬起头,目光不知所措。

“我是被那安大爷逼的,才……才那样做,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你们是不是躲起来啦?你们出来好不好?”

“看,出口已经出现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无人应答。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她始终在原地打转。

没有声音,没有希望。

她在一次次落空的等待中变得歇斯底里。

“你们出来呀!躲起来算什么男子汉,出来和我光明正大地对抗,看谁能赢!”

“你出来啊,出来啊!”

沉默是对她最大的蔑视。

“啊——!”

萝琳尖叫着在木筏上跪坐了下来。

果然还是不对吗?……是哪里出了问题?

“系统……一定是系统出bug了……是出了bug才会多一根木头……”

“面板、面板还是打不开……”

“管理员呢?三号……”

什么都没有。

一天过去,只有空荡荡的洞窟、木筏、和她一个人而已。

“到底要怎么办……我还要在这该死的地方待一天……”

“一天……一天就能出去吗……”

她又饿又累,耗尽了精神和体力之后,眼前竟然开始出现幻觉。

她看见了好多布娃娃。

有的布娃娃没了眼睛,有的没有棉花,有的身上的布缺了一块。

最后,她看到一个布娃娃的脑袋被打开,一个电极一样的东西被拔了出来……

然后,眼前就黑了。

然后,她又看到了那些残缺的布娃娃,竟然全部完好如初。

那些娃娃不认识她。

……

萝琳绝望地瘫倒在木筏上,任水流把自己转来转去。

头顶的水波纹在旋转中变成了黑洞,好像要把她吞进去。

萝琳在眩晕中闭上了眼,偏过头休息了一阵,才重新睁开。

……洞窟的崖壁上有什么东西?

那个形状……是匕首……是匕首!

肖若安为了测量水位变化,掷过去的匕首!

萝琳眼睛一亮,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用匕首割开绑着木头的绳索,她就可以通过洞口了!

天无绝人之路!

萝琳又一次欣喜若狂起来,她拿着竹竿,开始逆着水流滑动。

只要拿到那匕首,只要拿到那匕首……

她的眼里折射出一种异样的狂热,顾不得其他,只是疯了一样向前划去。

水流太强,而她用力太急,木筏的中心一下子偏了。

萝琳突然感到双脚失重了,没等她反应过来,木筏整个翻了起来。

直到落水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死死盯着匕首的方向。

水声过后,空荡荡的洞穴里,只剩下一根随波逐流的浮木。

肖若安冷笑一声,从一个看不见的空间里闪现出来。

“现在知道绝望的滋味了吗?”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那把匕首,又轻蔑地一笑。

然后他从水面上一步一步走过去,一直走到墙边,蹲下身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站起身的时候,他的背上多了熟睡的姚竟。

肖若安回头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又是截然不同的笑。

“姚哥哥,这一觉睡得好吗?”

“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背着姚竟从水面上走到了那根木头边上,然后趴了上去。

*

姚竟皱了下眉头。

那个药……果然会让他昏睡一天。

现在不是任务的第二天上午,而是第三天上午。

肖若安把他藏了一天,就为了让木筏上的人品尝无法逃离的绝望。

他缓缓走出光束,正迎上了肖若安的目光。

“怎么了?这个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

姚竟想,反正是他知道的事情,也没必要特意说明自己看到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做到这样?

“真的没什……”

“时间不多了,该做解答了。”

姚竟说着,自顾自朝另一侧走去。

六个光斑的内容播放完毕,应该是到回答提问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灯光又一次流转,打到了那个会反射光的法器之上。

另一侧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光斑。

“绝望的灵魂将得到神的救赎。”

“旅人啊,谁是这里面最绝望的人?”

姚竟缓缓抬起头。

这六个故事最终汇聚到了一点,那就是他自己。

他微微张开了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光束的尽头,看不清的雪白突然暗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幕没见过的画面。

一双手沾满了鲜血,正在耐心缝合伤口。镜头往上移,那双手的主人正是姚竟。

下一幕,是全身严重烫伤、奄奄一息的田小红被推出手术室。而她离开的那间手术室里,托盘里放着刚刚取下的肾脏。

姚竟呼吸一滞。

背后不知道何时响起了熟悉的音乐声。

-“我们寻找一个人。”

-“一个可怜的人。”

-“一个蒙住了眼睛的人。”

……

画面继续变动,是年幼的他坐在飞机的舷窗边睡着了。

飞机正在飞跃大洋,而下方的大洋里,一艘巨轮正在沉没。

-“……一个堵住了耳朵的人。”

画面又一变,是他坐在vip中心的会议室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的钢笔。

落地窗外,一场蓄谋已久的车祸悄然发生。

他在精致的花园里追着蝴蝶……

他在毕业仪式上接受众人的祝贺……

他……

-“他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羊羔!”

姚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我们寻找一个人!”

-“这个人、那个人,都是同一个人!”

“不……不是……”姚竟轻轻嚅喃着。

“不是……不是我……”

-“那个人是不是你?”

“不是……”

-“你的一切罪恶都在至高无上的神的眼中……”

他无力地蹲了下去。

这是……噩梦……

-“神将带领你这迷惘的灵魂,去向它该去的地方。”

姚竟的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手腕被拽得发红,身子被猛烈地摇晃,他也毫无知觉。

这下是真的毫无知觉了。

“现在,告诉我吧。”

“旅人,谁是这里面,最绝望的人?”

姚竟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

光束的尽头,一切画面都像烟雾一样消散了。

只有一面镜子。

“最绝望的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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