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千年古国（六）

姚竟拿着包回到自己的位置后,看见肖若安虽然一言未发，却带着耐人寻味的笑。

“不用有心理负担，这些乘客绝不是什么正常人。”

肖若安看到姚竟尴尬得脸微微发红,又觉得十分可爱，嘴咧的更大了一些。

姚竟只当他是在揶揄自己，干脆不去看他，低头检查包去了。

亨特医生似乎只随身带了药箱,他的一些个人用品也放在玛丽这里。

姚竟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小心地掏出来,发现里面是手帕、化妆品、钱包，除此之外就是一本小本子。

他翻开看了看,从上面的内容可以判断出,这是亨特医生的诊疗记录。

他把其他东西都放了回去,只留下诊疗记录和钱包。

他继续翻着手中的本子,肖若安则拿起了钱包——里面可能有包含身份信息的物品。

几分钟后,两人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亨特一家的住址在胡克郡的花园街。”肖若安说道。

“但初级世界根本没有这样的地方。”

姚竟对此并不意外。

“你还记得汤姆·罗耶家族吗？我们所知道的那个成功转化成人鱼的汤姆·罗耶已经是第四代了,但是系统存在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我猜测系统里的人有两种身份，一种是来自现实世界的人，另一种不是。”

“你想说的是类似游戏npc的角色？”

“不一定，也许他们本身也有真人记忆的成分,只是被编造了一段历史。”

姚竟沉默了一阵。

“如果第四代汤姆·罗耶真实存在，那他几乎可以肯定是mis研究团队的一员。”

“如果他不是真人,那就是有人借他的幌子在行事，目的是把我的注意力引向mis。”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汤姆·罗耶的事不简单，不过还是把他先放放吧。”肖若安皱着眉头说道。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在现实中寻找汤姆·罗耶的痕迹,但毫无疑问失败了。或者说,一切和mis相关的资料都几乎被清理干净了。

他把这些情况对姚竟说了,后者又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mis的资料不是被销毁了,而是被藏到了系统里。”.七

几分钟后，姚竟开了口。

“我也这么认为。”

肖若安说完，就看到姚竟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

“这是你的目的吧？”

“你进系统，是为了找mis的资料。”

肖若安被噎了一下。

几秒钟后，他干笑出来：“哈，为什么这么想？”

“你故意接近我，也是因为知道我和mis有关系吧？”

姚竟没注意到肖若安越来越僵硬的表情。

“我父亲是mis的研究员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一开始姚竟参与任务是由于“五毛系统”的怂恿，而那个系统的存在肖若安是绝对知情的。

在找到和mis有关的记忆之前，肖若安通过五毛系统和自己在副本中的马甲，一直在明里暗里引导他去发现背后的秘密。

姚竟想，肖若安大概是肩负着寻找mis资料的任务，才会从外面入侵系统，费尽心思接近他，让他寻找过去的记忆。

他抬起头看向肖若安：“其实你不必刻意和我套近乎。”

“mis的事，我会查下去的。”

肖若安垂下眼，欲言又止。

“尽管对于过去，我脑海里还几乎是一片空白。”姚竟说着顿了顿，

“不过能知道这些事，我挺感谢你的。”

“是吗。”

肖若安低下头，很快又转向了窗外。

窗帘已经拉上了，所以他只是盯着紫色的布，愣了好一阵子。

回过头的时候，他又恢复了笑脸。

“你这么想就太好了。”

“那我们还是继续列车的问题吧。”

“亨特一家来自一个系统里不存在的时代、不存在的地址，而很有可能，这辆列车上的其他乘客也是如此。”

“可以说，这是一辆‘架空’的列车。”

姚竟点头表示同意。

“亨特医生的诊疗记录上可以看到好几个人出现了相似的症状，可能是当时的流行病。”

“架空在一个流行病传播的时间，全员都是无法逃离的状态，目的应该是——”

“实验。”

两个人同时说了出来。

“所以，mis到底是什么？”姚竟问道。

“全称是mankind-intellectualizedscheme，中文名「人类智造计划」。”

肖若安对此也不再保留，

“从目前为止我们所知的材料来看，这个计划的主要内容是用机械化、智能化手段达到快速拓展人类极限的目的。”

“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研究人类的大脑，第二步是实验和测试，最后是投入应用。”

姚竟立刻明白了，天堂系统的存在就是用于实现第一、二步的计划。

系统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两个目的。

他同时也注意到，肖若安的话里用了“我们”。

“你们看起来是不支持这个计划的。”

姚竟试探地问道。

“可以说是反对。”

肖若安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又一次扭头看向了车窗的方向。

“他们把对我很重要的人牵扯进来了。”

他抚摸着锁骨间那个一直藏在衣服里的硬物，轻声说道。

姚竟的目光里流露出淡淡的同情。

从人鱼王国找出的“187号实验档案”来看，他们可能是打算根据系统里人类住民和娃娃鱼的结合结果，在现实中对人类进行改造。

这实在不是什么正常的研究。

而且mis大概已经进行过数不尽的实验了，谁知道其中有哪些东西已经被投放到现实里了？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查清mis的事。

姚竟暗暗下了决心。

“西骨国的倒数第二任国王，也是死于时疫。”姚竟说道。

肖若安回过身来：“列车所处的时代正在发生流行病，途经的沙漠古国也曾发生过疫病……你是说二者之间有关联？”

姚竟点点头。

太巧了。按照系统一贯的做法，不可能一点关联都没有。

关于西骨国的疫病，目前还没有更多的资料，只是在一些周边国家的记录里提到过“数十年内，人口折半”的寥寥几句话，还有这是蛊师报复的猜测。除此之外，具体有什么症状，并没有相关的记载。

而此次考古发现的西骨国墓葬早于疫病流行，因此出土的文书中也没有这部分记录。

姚竟看向手中的诊疗手册，里面除了一些牙疼、外伤的记录，有几处让他在意的部分。

前来就诊的病人无一不是报告有头疼发热、四肢无力的症状，亨特医生一开始以为是伤寒，就开了对应的药。

但是一段时间后，部分病人却出现了病情加重的情况：有一些出现了严重水肿，皮肤被体内异常的液体撑得近乎透明，脑袋成了一个大水球；有一些因为持续腹泻和呕吐体重快速下降，瘦得皮包骨；有一些外表没有明显变化，但是视力出现了下降，甚至眼球边缘开始慢慢腐烂……

所有的后续症状都不尽相同，亨特医生并没有把他们联系到一起，而是各自给他们安上了一个新的病名，当成孤立的疑难病症处理。

对于当时的医疗水平来说，研究尚未进入微生物和细胞层面，许多现在寻常的小病在当时都可能是不治之症。因此，同一时期出现这么多例疑难杂症，也并未引起亨特医生的注意。

而在现代人姚竟看来，这些病例之前可能都有关联。

病毒或癌细胞在攻击人体不同部位的细胞时会引起不同的症状，还有诸如hiv这种不直接致病、而是通过降低人体免疫引起各类并发症的，罪魁祸可能都是同一个。

能同时引起这些症状的病毒或细菌，姚竟一下子就能想出好几个。这次流行病的元凶，可能是它们的其中一个，也可能哪个都不是。

姚竟把存疑的病例都挑了出来，拷贝到了自己的系统里。

在输入的时候他的目光瞟到了一个角落，突然愣住了，又把那一页挑出来看了一遍。

这个病例的姓名栏写着：nakamura。

这是“中村”的日文发音。

肖若安一直在旁边看着姚竟的动作，见他突然手顿住了，也凑过去认真看了几眼，很快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人……和中村薰有关系吗？”

姚竟慢慢摇了摇头：“中村是一个常见的姓，也许一点关联都没有。”

话虽如此，他自己心里也都是疑虑。

……太巧了。

在人鱼别墅的任务中，中村薰并没有被系统邀请参与，却以非玩家的身份潜了进去。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至今还不清楚。

他突然变成了鲛人，说不定也是在寻找汤姆·罗耶研究资料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当时的姚竟并不知道汤姆·罗耶和mis的事，但现在看来，中村薰和mis有所关联的可能性很大。

正想着，沙发上的玛丽突然动了动。两人警觉地回过头，发现她只是翻了个身，意识似乎还没清醒。

考虑到玛丽随时可能醒过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姚竟还是快速地把东西都拷贝了一遍，然后便把她的包收好放回了原处。

放包的时候，他顺便又查看了一下玛丽的状况，发现她面颊微微发红，也许是呼吸不畅的缘故。

当时还没有空调系统，列车上的车窗都可以自由开启，只是在第一次遇到沙尘暴后，车厢内的车窗就都被关上了。

现在又遇上了更猛烈的风沙和纸人，车窗更没法开了。密闭的空间里，随着人们的呼吸，氧气的浓度在缓慢下降，气温也在逐渐上升。

这样下去，车厢里的人都会开始身体不适。甚至氧气浓度下降到不足以用于呼吸的时候，就会出现死亡。

很有可能在解开谜题之前，窗外的纸人都不会散去。他们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

姚竟回到了座位上，在肖若安还没反应过来阻止的时候，一把把窗帘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