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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芳心暗许

齐明官确实有些诧异,他只是出来透口气,看到前面那人和师父很像,就随口喊了一声,没想到是真的。

这时候,不是应该随北庭王在皇宫赴宴吗?

但师父看起来并不开心,脸上通红,眼眶泛着光。

齐明官慌了神,他这辈子最怕师父委屈,更见不得她哭,几步跑到师父身前,将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

柔声安抚:“师父,我带你回家。”

左手持伞,右手无措,最后小心翼翼地拽着师父袖子,带她慢慢走到一处民宅前。

“为防身份暴露无路退,就在此安宅以便接应,二来,空出一间可以用来供奉父亲和母亲的牌位,也算接他们回家了。”

齐明官推开门,小院素净,却很温馨。

“倘若在北庭王府待不下去,就回来,这里随时都是师父的退路。”

收起油纸伞,甩甩雪水。

“也不用怕颜氏,商道有我们的势力,武林都不敢撕破脸,何况鬼宗堂。”

亓律昭瞧着他,一晃快四年了。

想当初他还是个无赖小子,死活要拜自己为师,而今已经沉着不少。

环境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快速成长,自己也不过是在坠崖的短短瞬间里长大。

在物竞天择,唯适者生存。

齐明官递给师父一盏姜茶。

“云糯说宫宴已准备妥当。”

“嗯,她办事向来周密,放心罢。”

“我还以为师父会进宫呢。”

亓律昭双手捧着茶盏,僵硬的手随温度渐渐回暖,抿一口,胃里也舒缓许多。

“宫中尚有前朝旧人,万一暴露只会起反效果,已经死了的人总不能再死一次罢。”

“那我今天就专心陪师父,再晚些,我们就去街上看烟火。”

“好。”

齐明官进屋拿些吃食,隔窗见师父抱着杯盏,仰头呆愣愣地望向屋外。

在想什么?

阿爹?阿娘?还是曾经的昙花一梦......

如今天下,这八街九陌本该有一半属于她。

自打认识师父这么久,齐明官仍不是很了解她。

想起初识,非要拜她为师,不过是觉得这世上难得有人关心在意自己,就像濒死之人看见救命稻草一般。

后来,慢慢见识到师父的深谋远虑和胆识武略,更让他崇拜,虽然师父从不吝啬传授知识,可总觉得与自己之间有层隔阂。

师父总像一汪清水无风平静,就算砸进几颗石头也只是荡起微微涟漪,不悲不喜不闻不恼。

少有的情绪激动,除了重逢那天替自己向颜氏求情外,便只有今日了。

以往就算哽咽难鸣,眼眶通红,也要硬生生给憋回去,这还是第一次见师父哭的这样放肆,就像走丢的孩子,终于可以解下所有坚强,回归故里。

现在他明白,明白师父当初为何要加入鬼宗堂,明白在韫州为何选择势力而‘抛弃’他,明白这些苦衷究竟是什么......

师父乃前朝公主,为复仇唯有开拓属于自己的势力,孑然一身,孤注一掷,视死如归,师父一直都在等待真正死亡的那天,却因他的出现和无赖不得不收留。

而后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他。

“嘭—————”

当星空突然炸现片片绚烂,亓律昭脸上绽放笑颜,所有悲戚随烟火消弥,笑得像个孩子。

她跑过来拉着齐明官,指指天上说:“走!陪师父出门看烟火!”

推门去,满目奢靡。

百姓开窗探头或站在百巷阡陌,人人都在昂头仰望,望着上天赐予人间最美的礼物。

“以前在紫星楼台,我从未觉得烟花好看,只觉喧闹,”亓律昭说,“现在倒觉得温柔夺目,让人心安,虽是刹那的光芒,却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火光照印着师父的脸忽明又忽暗,生怕行往路人碰断她片刻安宁,齐明官站在身后小心护着。

师父,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吧。

司廷戾被龑帝临时叫去,等从宫里回来,仆从说阿昭早已出门去,可又没说去了哪里。

眼前歌舞升平,乐伶击钟敲磬。

萧鼓喧篌,绫罗蜀锦。

诗疯手持黄金罍,满脸痴醉,借着琼浆梦影,阖目吟唱。

“妙步生莲腰铃脆,轻纱妩媚娇柔俏。

南牙北门邀千杯,镜花水月幻形绘。

华灯明灭天人降,娉婷婀娜巧目倩。

勾弦掩面眸生魅,十方艳动琵琶行。

文武百僚忽半醒,帝王痴梦不转睛。”

......

这一切,唯有司廷戾食而不知其味。

苦苦撑到宫宴结束连烟火都不愿瞧,就趁着众人前往紫星台的时候,偷偷溜走,竟不想被北纥公主给拦住。

“北庭王这是要去哪里?”

司廷戾懒怠道:“有些头疼,想先回府。”

“就是要出宫咯?”

不明白此话何意,司廷戾点点头,然后就见伊勒其高兴地跳起来。

她小声央求自己:“北庭王带我出宫玩会儿好不好?”

“这不合规矩,”司廷戾拒绝,“公主还是去紫星楼台看罢,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嘛,”伊勒其委屈说,“听闻京兆有许多北纥没有的东西,我还没有好好见识就进了宫,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今日是岁除,街上一定很好玩!北庭王就带我去吧,我们一定赶在关宫门前回来,好不好嘛。”

“公主是北纥送来和亲之人,倘若出宫跑了,我是担不起这责任的。”

伊勒其不死心,仍然不依不饶。

“我以族人名义起誓还不行吗!”

“不行。”

“不行是吧,”伊勒其欲要往前走,“那我就去告诉龑帝。”

“等等。”

司廷戾背过身:“公主先换身衣裳,还有发饰,也很惹眼。”

“你等等,我很快的!”

伊勒其把吉雅拉到拐角后面,听到窸窣声,司廷戾抬脚刚要开溜,她又在后面警告:“不准跑!不然我立刻到龑帝那里把你离席的事添油加醋说一番。”

司廷戾咬牙切齿,叹口气。

等珠玉碰撞声结束,伊勒其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

“我好啦,咱们走吧!”

京兆位于平原,这里虽没有牧场,马鹿和盘羊,但是各种新奇玩意儿足以让伊勒其大开眼界。

什么舞狮杂耍,喷火游龙,滚铁环,抖空竹,踩高跷,全是北纥所没有的。

这时夜空骤然炸现金龙火凤,伊勒其指着惊呼问:“那是什么!”

司廷戾淡淡解释:“不过幻术罢了。”

金龙张牙舞爪,火凤仰天扇羽,彼此交颈嘶鸣,犹似身当其境,尔后陡然向下俯冲,伊勒其睁大双目,瞳孔扩张,待金龙卷着火焰近到咫尺,下意识别开头,紧紧闭上眼。

“好!!!”

掌声忽起。

她将右眼慢慢睁开一条缝。

“哎......”

此时哪里还有飞龙凤鸟,周遭如初,恍如做的梦。

“好,好神奇啊......”伊勒其意犹未尽,不禁感叹,“都说京兆虚弥幻世,果然名副其实。”

“会成语了。”

“那当然!我可是非常喜欢你们中原的文化,嬷嬷还教了我许多呢。”

见她一脸求表扬,司廷戾无视道:“你玩归玩,可别乱跑。”

伊勒其摊开手:“那你牵着我就不会跑了。”

“男女授受不亲。”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阿昭,也不知跑哪去了,望着行来往返的人,一心忧思。

觉到袖口被扯动,回头见伊勒其手指路摊说:“想吃这个,可我没带钱。”

司廷戾付了银两,伊勒其抱走两袋龙须酥,开心道:“等回宫再还你。”

“不用了。”

“要的要的,你们中原人常说礼尚往来,入乡随俗嘛。”

伊勒其递给她一包,司廷戾扫眼摇头。

“我从不吃甜食。”

“啊,你竟不吃甜食,那真是可惜。”

他蓦然一怔。

伊勒其满脸幸福,又说:“其实我倒希望你能成为太子。”

话题转的太敏感,幸好是在宫外,司廷戾赶紧岔开:“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知道,嬷嬷常说‘祸从口出’,我明白太子一词对你们来说是禁忌,搞不好就成了祸,可现在又没旁人,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

“嗯。”

伊勒其拉住他的袖子,“我来京兆和亲,其实是因为你,”两步走到他面前,迎上目光,认真道,“我想成为你的太子妃。”

“你,”司廷戾想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们北纥民风还真是彪悍啊......”

“那当然,”伊勒其自豪道,“在我们那儿,姑娘若有喜欢的人定会表达出来,不管是唱歌还是跳舞,总之能表达爱意的都行,你想想,万一你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你呢,不像你们中原人,就喜欢藏着掖着。”

她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地方的人对待感情都很豪爽。

想起三公主总是为了喜欢的人暗自伤神,却宁可遥遥相望,也绝不开口。

“为什么你们就算憋到内伤,也不愿承认彼此喜欢呢?”

三公主解释,因为是君臣,是永远跨越不过的阶级,倘若吐露真心,恐怕会断送他的此生。

她甚至还感叹,如果出生在前朝就好了。

“我不明白,有些美好往往就在那一瞬,抓住便是一生欢喜。”

“若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呢?”司廷戾问。

“那就努力争取呀,人生短暂总不能抱憾终身吧,除非对方已经婚配,那就令当祝福咯。”

伊勒其性格飒爽,喜欢明确直说,所有心思全部写在脸上,一眼就能让人看透,这点与阿昭完全不同。

阿昭在武林大会,为了榜首不惜服毒,甚至被追杀到京兆,满身负伤也依然不吭一声,不论受多大委屈都隐忍不发,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现在想来,好像只有在药谷的时候才表现出那么一点真性情。

“北庭王可有喜欢的人?”

“有。”

“谁啊!”

“你不认识。”

“那......那你会娶她吗?”

“会。”

“我不准!”

“公主这话就有些无赖了。”

“不行!”伊勒其急道,“因为我......我.....我喜欢你!”

司廷戾反问:“公主与我不过片刻之交,怎能就算喜欢?”

“不是!”伊勒其拼命摇头,“我与北庭王不是一面之缘!”

话一出倒让他惊奇,记忆中自己对此人并无印象啊。

“你可还记得在雪门关曾射杀过一头灰狼?”

雪门关?灰狼?

“那日我险些被咬伤,是你将我从狼牙口下救出的。”

九岁那年他确实捕杀了一头狼,至于旁边有没有人他就记不清了。

“对不起,我忘了。”

伊勒其眼神黯淡,面露失望。

自那日之后开始喜欢他,但得知他是亓国镇抚大将军的儿子便不敢再想,后来亓国被推翻,新帝登基,他去了京兆。

直到龑朝有意和亲,父汗与大臣商议后觉得自己是最佳人选,又重燃希望,可太子不是他,虽不愿也没有选择,当听到太子被废,别提她有多开心!

她只想成为他的太子妃。

在入京之前已经幻想过无数与他重逢的画面,到头,却换来一句忘了。

好不甘心......

“没关系,反正也只能是我做太子妃,”伊勒其有些难过,她深呼一口气说,“时间还很长,我......我是不会放弃的。”

“没必要。”

“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只管喜欢你自己喜欢的人就好!不用管我!”

“我没想管你,”司廷戾无奈,“我又不会给你任何结果,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是种困扰。”

“你!你说这话就不怕我告诉父汗!让你做不成太子!”

司廷戾冷笑:“北纥也太把自己当回事,想和亲巴结龑朝的大有人在,不是只有你们有公主。”

这下伊勒其是真的被气哭了,她跺脚跑开,司廷戾慌忙追上去。

终于一把抓住袖子,司廷戾将她拽过来,怒斥:“真不知北纥为何要派你来和亲!如此不稳重,你的身份意义难道没人告诉吗!”

“你凶什么凶!你又不管我!”伊勒其用力扯回袖子,声音大得惊动四周人频频围观。

司廷戾压着怒气说:“现在跟我回去。”

“我不!”

亓律昭正打算回府,走着走着,见前面站了许多人,好奇心上来,走过去踮起脚尖,探头瞧。

呃......

是不是应该假装没看见?

然而不等她作出反应,就已经被某人视线锁定。

行叭。

拍拍小徒弟的肩膀,耳语几句,齐明官看他们一眼,转身朝朱雀桥走去。

“哗啦——”

“哗啦——”

“喂喂喂!快看那边!有人在撒钱啊!”

人们将注意力转到朱雀桥上,漫天铜钱雨,如旱地逢甘露,引得人群涌动,瞬间就剩他们几人。

“不是让你这样转移注意力的,”亓律昭扶额,心痛道,“真是败家呀。”

“但效果最好不是吗。”齐明官朝师父俏皮一笑。

司廷戾上下打量少年,生怕旁人瞧不出他眼底的醋意和愠怒。

亓律昭嘴角微翘,现在知道伊勒其为何会瞅自己不顺眼了。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司廷戾:“殿下,这究竟是谁的情债啊?”

知阿昭是拿冬狩那晚的话在堵他,但眼前事实,辩驳只会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二人眼神交汇,有说有笑,看得伊勒其很生气。

“你是谁啊!”

其实她已隐隐感到此人的不同,从出现,北庭王的气势瞬间温和下来。

莫非她就是北庭王喜欢的人?

亓律昭摆摆手:“我啊,不过是个多管闲事之人。”

伊勒其不问清哪能轻易放她离开,一不小心抓住亓律昭的旧伤,加上用力过重,疼得后者头脑激灵,眉尖紧蹙。

齐明官赶紧上手将伊勒其扯开。

亓律昭捂着小臂,朝她饶有意味笑道:“殿下玩完就赶紧回去罢,否则王妃该生气了。”

王妃?

伊勒其猛抬头,质问司廷戾:“北庭王不是没有王妃吗?”

见他脸上笑容洋溢,似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满意的话。

“我现在送你回宫。”

“还没到关宫门的时候。”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司廷戾表情严肃,“跟我乖乖回去,不然,我直接从这把你卖到东厥。”

话完,伊勒其扭头就往宫门口的方向走。

等回到府上,四阒不见阿昭身影,司廷戾寻一圈,抬头,瞧她正坐在屋脊望着自己笑。

“殿下今日玩得很开心吧。”

纵身跳到她身边。

“我竟不知府上何时多了位王妃?”

“何止王妃,殿下若想,连太子妃都早有了。”

司廷戾不禁笑问:“阿昭是在紧张我吗?”

尽管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为什么要紧张,又不是我欠下情债。”

见她双手托腮,嘴角下撇,司廷戾说:“我临时被陛下叫去,再回来你已经走了,本想宴会结束提前出宫,却被北纥公主拦住,想让我带她去街市......”

“伊勒其看起来好像很喜欢殿下。”

“是有段缘分吧,”继续解释,“说我以前救过她,可是我根本不记得。”

“英雄救美,的确令人芳心暗许。”

亓律昭窝着一肚子气,又不好发出来,只能拿话调侃。

“是我错,对不起,阿昭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

她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羡慕伊勒其可以正大光明,毫不顾忌的喜欢。

“对了,方才站你身旁那位少年是谁?”

到底还是没忍住。

亓律昭一脸你还敢审问我的表情,不过也觉得没什么可隐瞒,就说:“他是我徒弟,我们在沣州结识,他拜我为师,我们一起去鬼宗堂,平日各有任务不常见面,这次也是听闻我被鬼宗堂除名追杀,才赶来确认我的安危。”

“颜氏不会再杀你。”

“殿下怎如此肯定?”

“秘密。”

“嘁,我还不想听呢。”

“阿昭。”

“干嘛。”

“我与你的承诺,从未食言。”

“咚——咚——”

远处骤响钟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整十二下。

元日已到。

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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