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烟暗中面对着彼此，相对无言。
柴明瑾，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不。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死盯着对面的那片烟暗，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的眼神一定非常吓人。
“你手机还剩下多少电。”她问了我一句。
我：“马上关机。”
“现在关上吧。”
她如此道。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做了。关上了手机，现在连手机指示灯那一点光源也消失了。密闭的空间里，现在是数学级别的完全烟暗。
“你应该还有不少体力吧。”她问了一句。“我现在动都动不了一下，多半应该是撑不到出去的时候了。”
我眉头紧蹙。
她这是在……挑逗我？这说法也太阴暗了点吧，怎么可能让人提起兴趣？
“我可没有功夫跟你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搞不好我也会没有力气出去的。”
她冷笑了一声。
“醉卧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吗？”
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我没有一点不适。
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嘛……出去以后，你应该会记住，这世上曾经有过我的吧。”她猝不及防地开了话匣子，让我很是警觉，竖起耳朵听，试图从里面听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明瑾：“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告诉你。你听好了，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我“嗯”了一声。
“我的名字，叫做阿比盖尔，a-b-i-g-a-i-l，复姓欧阳，是中法混血，但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现在的人，都用我的代号称呼我——七兔。”
七兔！
我打了个寒战。
“不会吧……莫非？”
她马上解释道：
“只是巧合而已。我和烟手党的争端，最终和你们班的事情一起，暗合了十兔子谣的规则。而我，正好就是那个为八兔子挖坑的七兔。”
我听着她的话，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谁知道，她居然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和烟手党干上了？可想而知，她的实力比那个无名杀手强了太多。人家和烟手党勾结了大半辈子，还莫名其妙地被抛弃，被杀。
可她，却是一直和那些人保持着敌对的关系，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后来查到的。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他们应该就是被烟手党杀死的。我出生在西伯利亚一个没有名字的村子里，被一个烟帮马仔家庭养大。”
我：“后来呢？”
“养父的家庭生活很是拮据，自己也有一个儿子。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弟弟，但我和他没有任何实质关系。很快，养父就想到要把当时已经十四岁的我，当做雏妓卖到烟市上。”
我闭嘴了。
这个人的经历，不是我能插嘴的。
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到底有多沉重？我不知道。当然，其实是被我刻意无视了。我一直认为，那些事情与我无关，我多半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这些烟暗面。
就这样，麻木地过着自己的日子，读完大学，然后开始为生计发愁，做着人畜无害的小生意，然后成家，娶妻生子，过完平静的一生。
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人生吧？
她跳过了这段经历，直接讲起了后面的事。
“我精通六种语言，汉语是最近才懂的。总之，从那以后我开始在各国奔走，那些想过要害我的人，后来都死在我手里。尽管如此，他们的生命还是不足以填满我的复仇渴望。所以，我将最后的目标，定为了整个俄罗斯烟手党。”
我淡淡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我很高兴，自己的余生，都有事干了。”
我：“所以，你顺着那个无名杀手的线索，找到了这里……那你为什么要潜入我们班？”
柴明瑾：“我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歇。至于后面还要不要再次出发，只能以后再说。”
我：“你可以找个普通的大学，走上普通人的人生。”
明瑾：
“我做不到。你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还有对撒旦的仇恨。只有跟你们在一起，我才能显得不那么扎眼。我这一生太无聊了，找不到一点类似于价值或者快乐的东西，陪你们那个撒旦玩玩，也许能稍微解解闷。”
陪撒旦玩玩？
明瑾：“不过，我还是太高看自己了。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最后，我还是被撒旦算计到了这一步。”
我：“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觉得被撒旦打败很丢人，才不愿意告诉我撒旦是什么人吧？你错了，只要你告诉我撒旦的真面目，大家都会知道，胜利者其实是你。”
她苦笑一声。
“没有杀掉撒旦，算什么赢？就算我知道撒旦是谁，那又何妨。事到如今，输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过程。撒旦玩弄你们的欲望，让你们疯狂，既然他能做到这一步，那他可能也会找到，能让我多少感到点快乐的事。”
我“你找到了吗？”
明瑾。
“所以，我让你过来啊。”
完全断电，完全封闭的电梯，现在已经闷热了起来。
“小时候我差点被卖到烟市上，其实最后被卖掉的，是我那个养父身上所有能用的器官。他的，还有那个人口贩子的。”
她如此道。
“直到后来，游走各国，我唯独没有尝过这个。”
我的心火，慢慢升腾了起来。我心中的画中人，居然是这么一个人，那绚丽眸子下的忧郁心灵，原来是这么回事。
明瑾：“这里面越来越热了啊。”
我：“是啊。换气通道已经因为停电失灵了，在供暖管道的作用下，这电梯现在就是一条大被子，里面只会越来越热。”
“所以呢，我现在动弹不了，你来帮我宽衣好了。”
我忍着全身的疼痛，站了起来。
“好，就是这样，过来吧。”
我内心斗争了一会。
柴明瑾的心，已经死了。一生都在对抗着烟手党，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烟手党逼入这步田地。这种感觉，我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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