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琊看着突然空了的手心，面容上慢慢地浮现出痛苦之色，他将空了的手心渐渐握成了拳，看向姜荼歌的背影。
“往事已去，你又何必执意过往呢？我们得到了上天的锤怜眷顾能够重来一次已经是万幸了。”李玉琊缓缓地低声说道。
姜荼歌眼泪从眼眶中倏然砸了下来，她慌忙抬起手擦了擦，终究没有转过身来。
李玉琊不无心痛的看着她这般模样，长叹一声，道：“阿姜，我心中并不是全无恨意，我知你必定比我恨比我怨的更甚。但是我不希望你在仇恨中度日，这条路并不适合你来走。如今父母亲友尚且康健，事情还未曾发生，我只祈求你一生顺遂喜乐，并不想看你被仇怨蒙住了双眼，终生囚困于城。”
他心中的怨怼不重只是因为他失去的只有他的荣华与姜荼歌罢了。可是他知道，当初为了助李晏祁得到后来的一切权势，可是付出了一切。
她明明这般无二心的助他，最后却换来背叛的下场！亲族被屠杀殆尽，儿子惨死御台之上，自己也死的那般凄惨无颜。魏氏名士之后，数代富贵荣华，终究最后在这皇位倾覆下颓然轰散。她心中有怨有恨才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也害怕啊，正是因为她心中的怨恨无法消散，她今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所面对的只有权谋诡计。她明明是那般纯净无暇，他不想看到她手染鲜血的模样。
姜荼歌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眶赤红，眼中恨与执念尽数融进了眼底之中。她攥了攥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了下来，淡淡道：“我没有要做什么，殿下不必忧心。”
李玉琊眉心微微拢了起来，他看着姜荼歌挺直的脊背，声音酸涩的笑了笑，慢慢地道：“到了如今，你也不必事事都要瞒着我了吧？阿姜，你真当我不知道在庄子上发生的那一切皆是你的安排么？”
姜荼歌身子骤然僵直，她红着眼死死咬了咬牙。
“打从你自乌桕山的悬崖下救了回来，你便如从前不一样了。我那时便开始疑心，直到你暗中假意笼络李晏祁，李晏祁却又突然被你大哥叫走。你说哪有那么巧的事，你宴请姜琬音她便遇了鬼，与你换了住处。”
李玉琊说着说着，眼圈也跟着红了，他苦笑道：“之后出了那么多的事，你的安排已经是在明显不过的了。你还是过不去，你被梦魇所困，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
姜荼歌的脑海中一点一点闪过她那些至亲骨血的脸庞，他们明明那样信任着她，宠爱着她，可是最后却因她而死。
午夜梦回，她总能听到那些惨叫声，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气，他们都在质问着她为何还能如此泰然活下去，她如何过得去？！
还有她的孩儿，她的歧儿，还那般小！
姜荼歌想着想着，竟然捂着脸笑了起来，最开始宛如低沉的呜咽之声，到了后来，她的笑声之中便充满了阴鸷，宛如发疯一般，癫狂至极。
她倏然回过身来，与李玉琊对视着，她面上泪痕未干，赤红着一双眼，神态癫狂阴鸷。李玉琊惊了一下，他是第一次见到姜荼歌如此模样。
他见过明媚动人的她，黯然神伤的她，娇俏灵动的她，也见过凄惨至极的她。可是，她从未如此癫狂过，除了死的那一日，她虽然说出了怨毒的诅咒，可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是如今她所做的事，用尽了手段，反倒让他无法安下心来。
姜荼歌眸光阴冷的盯着他，嘴角还挂着嗜血般的笑，她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咬着牙，和着血般的说道：“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偿命！”
“太子殿下。”姜荼歌舔了下唇角，呵笑道：“你向来良善，我却做不到。我前世尽心竭力的为他谋划，他却逼死了我姨母，害死了魏氏阖族。人人都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这般心狠手辣之辈，我若是放过了他，他未必肯放的过我！”
李玉琊见她愈发癫狂的神态，言语之间恨意深重，他不由得更加忧心。虽然相处的这些时日，她并未表现出自己有这般心思过，但是她越是冷静蛰伏他就越觉得可怕。以前的她，从不是这样的。
如果是以前的姜荼歌，遭受了什么委屈，会摆在明面上，当场就要报了仇去的，可她不言不语的模样更让他心惊。
“你看到没，他就是不肯放过我！”姜荼歌突然伸手，一把拽住李玉琊的袖子，眼眶里的泪掉到他手背上，那般滚烫的温度让他颤抖了一下。
姜荼歌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她拽着他的衣袖，红着眼，冷笑道：“无论我做不做那些事，放不放的下，李晏祁都不可能会放过我。他在衢城三番四次的算计我，为的不就是那个位置。你如今坐在上面已然碍了他的眼，可你与我走的亲近，我若是最后不答应了他，只怕他也留不得我了。”
李玉琊咬了咬牙，眼底一闪而过一道凌厉的杀意。
他早就知晓李晏祁贼心不死，以前只觉得他这个五弟是不甘心，甚至有野心，却不知他城府竟然这般深重。若不是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踏着那么多人的尸骨，踩着鲜血然就的道路也要踏上皇位，他至死都不敢相信李晏祁的手段这般厉害。
衢城的事他虽然知道的不详细，但还是都知晓的。况且李晏祁在衢城就已经窥探过他对姜荼歌的心意了，他都看得出来李晏祁对姜荼歌势在必得。若是得不到他想要的，恐怕李晏祁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他是一个宁愿毁去都不愿让别人得到的人。
更何况，魏氏权势滔天，又得圣心，姜荼歌是离京独一无二的贵女，她又生的貌美，如李晏祁一般惦记着她的人并不在少数。
李玉琊长久的沉默，姜荼歌也渐渐冷静了一些，她送来李玉琊的衣袖，冰凉的手指搭在滚烫的额头上，一瞬间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清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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