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丢人

莫怡然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睛，望见的是黑色的穹顶。

她晕晕乎乎地心想：我这是到地狱了么？

正望着穹顶放空的思考，就听到耳边有人轻声说：“你醒了。”

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莫怡然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一下子就彻底清醒了，转过头去，糟糕！红发，红衣，红唇.....

脑海里一下浮起绿色大门里面的场景：大魔王满身的鲜血，残忍的眼神，树洞里浸泡在血水里的尸体，满地的黑蝙蝠尸体堆成小山，仍有成千上万只尖叫而逃的黑蝙蝠.....

莫怡然强忍着没吐出来，也强忍着没叫出声来。

“然然，你还好吗？”依旧是温言软语，莫怡然听得却不再是如沐春风，反而却像掉入了冰窟，身上一阵恶寒，再关怀的话语，到了莫怡然这里都变成了魔音不停地围绕着她，脑袋里反复盘旋着五个大字：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莫怡然脸煞白，想起什么似的，蹭的一下坐起来，拥着被子本能的把屁股往后挪了挪，瞪着惊恐的眼神，浑身簌簌发抖的望着大魔头，内心欲哭无泪：可怜我莫怡然武功菜，胆子更小，想要逃跑，腿却像被千万人往地底抓着生了根似的根本动弹不得，无奈只能抱着被子能离他远一点是一点。

大魔王看着莫怡然这副模样，知道她是被吓到了，脸上浮现愧疚的神色。他欲言又止，却是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挨的莫怡然很近，膝贴着膝，把手伸了过来。

他来了！他来了！天啊，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平时狗师兄说我长得干瘪，这回我真的马上就要变的干瘪了，不仅干瘪还抽抽巴巴，我不想变成干尸啊！

莫怡然浑身僵硬，手脚冰冷，马上吓得胆都要破了，大魔王逼近来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被吸血就已经快要被吓得窒息而死了。

大魔王莹白修长的手指触碰到莫怡然的脖子上，被触碰的地方感觉有些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敷在自己的脖子上。

莫怡然揪着心：难道大魔王吸人血的时候要这么隆重的吗？还要挑一挑哪里适合下嘴吗？

手脚正吓的发麻冰冷的时候，忽然有一阵温热的东西从身下汩汩而出，大魔王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低头一看，有些讶异。

怎么了？怎么了？是我的胆破了吗？还是我自己的血吓的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往外放了吗？！

大魔王往后退了一下，应该是温热的东西也氤在他的裤子上了，一大滩，他有些尴尬，莫怡然勉强动了动手指摸着身体下的床榻，斜眼往手上望了望，心里疑惑，看着也不像是血，不是红色的，那是什么？是胆汁吗？

感觉除了腿部，屁股下也湿了一片，思索了片刻，这才忽地反应过来，我，我，我这是，尿了？吓得尿裤子了吗？？？！！！

真丢脸啊！要死就干干脆脆的死吧，怎么还能尿裤子呢？！竟然这么丢人！天呢，死的也太没尊严了！这堪称莫怡然人生史上最尴尬，最丢人的事情，自己从前做了那么多蠢事，也没有比今天更蠢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啊！！！！”莫怡然突然羞愧的嚎啕大哭，对面那个红发男人一怔，一脸无辜。

这情形，仿佛不是他要吃掉莫怡然，而是莫怡然要把他吃掉了一般。

大魔王被莫怡然的哭声吓得不知所措，却依旧耐下心来温言软语的哄着说：“然然，你，你莫要急，我唤侍女过来帮你把它换掉。”

闻言莫怡然哭的更甚，大哭着拒绝：“啊！！！！！不要！不要！不要！”

大魔王一脸疑惑，不解的问：“那，你这样方便吗？还是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吧。”

莫怡然哇哇大哭抗拒着：“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已经够丢人的了，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尿裤子了，被他一个人知道就够羞愧的了，万一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大魔王有些了然的又立即提议道：“那然然自己换掉，我让侍女给你送干净的衣裳。况且我也湿....像是那话说出来令人误会，他改说我也需要换一下衣裳。”

莫怡然又开始嚎啕，哭的一抽一抽的......

大魔王不明所以，左右为难，不明白莫怡然究竟是何意思，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无辜地看着破马张飞，眼泪口水狼狈直流的莫怡然满脸无措加无奈。

实事是莫怡然现在已经动不了了，刚才以为大魔王要吸自己的血，她早已被吓得无力，浑身发软，最后这点力气还用在了哭上，她试着抬起手却根本抬不起。

莫怡然一边无力呜呜地哭，一边抽抽搭搭用使唤人的口吻吩咐命令大魔王道：“我，我不会动了，你就让，侍女，准备，好浴桶，和，衣裳，你把我，放在，浴桶，旁边，就好，了。”

大魔王略有些讶异地问：“我？”

“嗯”，莫怡然一脸严肃，一脸认真抽噎地回答。

“这......”似在纠结一番，好像做了很大的牺牲。

莫怡然愠怒地想：明明就是我吃亏好吧！

大魔王瞧她脸色立刻说：“好。”

“还有”莫怡然脸上挂着泪花委屈地撅着嘴：“太丢人了，你不能说我尿裤子了，要说，也说是你尿的。”

..........

这话被莫怡然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只因在这件事情上，尊严比死还重要，横竖都是一死，不能再没尊严了，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尿裤子了，所以这会莫怡然也顾不得他是什么千年大魔王，什么生死，什么害怕，此刻，面子最重要。

大魔王听后扶额满脸无奈。

侍女被传了进来，看着两个人奇怪的姿势在床榻上对坐着，也不知这两人在干什么，不敢抬头直视，只好低下头听从吩咐。

大魔王转过身来开口便要说话，却感觉一道凌厉目光射了过来。

原本无须解释什么，越解释越是此地无银，可拗不过小姑娘那强烈执意央求的眼神，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的寻求自我安慰罢了，自己已一千多岁，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当然还是要多照顾她女儿家的心思才好。

于是斟酌了一下，耐心地解释并吩咐道：“我不小心打翻茶壶弄湿了床榻，带累小姑娘，劳烦你先送来一套干净衣裳，备一桶洗澡水后，再来整理。”

“是”得了指令后侍女们规规矩矩的出去准备了，待洗澡水和衣裳准备好放在了黑牡丹屏风后，大魔王抱着不能动的莫怡然走了过去，将她放到了浴桶旁边。

看着一动不能动像是被点了穴道的莫怡然，大魔王临走时还是不放心地问道：“这样真的可以么？”

见莫怡然笃定地点点头，大魔王才转身离开。

大魔王终于走了，莫怡然揪着的这颗心才放松下来，身体才慢慢的开始恢复起力气来，就这样呆呆的坐着顺便去思考，先是感叹了一下自己的不容易，在大魔王身边真的是好累啊，每天都活的提心跳胆，山洞那恐怖的一幕根本不敢再想，可却是挥之不去。

大魔王这一次次的没有杀了自己究竟是为何？如果他真的变好了，怎么还能做那么残忍的事情：遍地的黑蝙蝠尸体，甚至堆积成尸山，满树洞的血，那就是他吸人血的样子吗？他是不想吸人血才选择吸蝙蝠的血？那树洞里是谁？莫怡然虽没看清楚模样，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树洞里面的是人，那人是谁？为什么把他泡在血里，为什么呢？这究竟是何意？

算了，先不去想了，现在脑子发胀头疼，木头似得，本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张开五指抓了抓，发现自己差不多可以走动了。

把湿衣裳退去，泡进温热的水桶里，感觉舒服极了，侍女还挺贴心地撒了花瓣。

脱衣服的时候，莫怡然发现脖子忽有些疼痛，手掌放在脖颈处，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脖子受伤了，上面贴了什么有些冰凉凉的感觉，这才想起来应该是在山洞的时候被那些飞扑过来的蝙蝠咬伤的，原来刚才大魔王伸手过来不是要吸自己的血，而是要查看自己的伤势，害自己白白虚惊了一场，又岂止是虚惊啊，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当着大魔王的面，尿了.....莫怡然就无语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左右疯狂的摇晃，想要把这件事情统统从脑子里甩掉，忘掉，但这怎么可能呢，呜呜呜，好丢脸喔。

这么窘迫的事情让大魔王看见了，他竟然没有嘲笑自己，还事事都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显然的好脾气，一点杀人如麻的样子都没有。

氤氲雾气带着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地缭绕着，莫怡然舒服的泡在这带有淡淡花香的雾气里，两手趴在木桶沿，下巴放在双手手背之上歪着头仔细回想，除了山洞那一幕他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其实大魔王对自己都还挺好的，自己从天上掉下来被他接住，长亭里帮自己疗伤，一起在江边阁楼吃饭，捏了对儿小泥人，参加花灯会，还有，总之抛开魔王的身份他是一个行为举止文雅，彬彬有礼，性子温和的人，除了红发，红衣裳有些特殊外，也没什么可怕的，或许，他还是一个好人。

莫怡然赶紧用水撩了撩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师兄整日在自己身旁嗡嗡的时候曾经说过这句话：坏人是不会写在脸上让你知道的。

嗯，私以为他这句还是对的。

可是，大魔王每次抱着自己的时候都很温柔，怀抱给人很踏实的感觉，身上那特有的香气沁人心脾很是醉人，再配上他那俊美的容貌，那红色虽有些血腥了些，却映衬出了别样的美，嘻嘻，其实他还真不是一般的俊美。

泡着泡着，想着想着，就有些犯困了，穿上衣裳，从屏风后出来，躺在柔软的床上，侍女们早已经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被褥，这床可真舒服呀，没想到魔界比我们人界还讲究，莫怡然向来能随遇而安，给口饭吃就能活，也不知道师傅师兄他们怎么样了，哎，算了，我自己还在大魔头手中呢，又一阵的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莫怡然倒头便呼呼大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