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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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子上的琳琅吃食，许喧总算有了胃口。正要开动前，沈纵特地显摆了手上的油纸包。

“这是什么？”许喧倒想起来自己忘了这茬子，刚吃了一夹子菜，咬着筷子尖顺口问道。

沈纵这次也没逗他，认真地解开包裹，随着一股甜香映入眼里的是各式各样的点心，无一例外都是宫里制的，许喧当年可没少吃。

果然是这样，许喧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眉开眼笑。他向来爱吃甜的，不论是点心蜜饯果脯，还是夜里咕噜炖着的冰糖莲子雪梨银耳，亦或是秋日里结霜的甜柿子……

他伸手指尖正要拈上一枚，沈纵却折着油纸收了回去。“怎么？”许喧撇嘴，合着只许看不许吃。

沈纵低头舀了一碗汤，递上前去：“先吃饭。”

许喧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被收走的点心，十分心疼，接过汤捧在手上，挑眉确认着：“吃完饭就行了吗？”他说得一脸认真。

“对啊。”沈纵摸摸他脑袋，忍不住又捏捏脸。

许喧翻了个白眼，挥手拍开。

沈纵摇摇头，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汤也是许喧过去秋日常喝的柚皮老鸭汤，性凉温补，火候刚好，很是鲜美。

柚皮略微的苦味中和了鸭子的油腻，汤中浸入了一股浅淡的清香，令人食指大动。

许喧开始只是小口啜着，后来大口大口地喝着，都见到碗底了仍意犹未尽。他舔舔嘴角，和恰好抬眼的沈纵对个正着。

“好喝吗？”沈纵笑得一脸得意，接过碗又添了汤。许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每次吃到好吃的都是眉眼弯弯的模样，像只乖乖的猫。

沈纵笑得更开心了，有几分矜持地咳了咳：“喜欢就好。”许喧支着下巴打量着沈大人，汤好喝和他有关系吗，这人怎么开心成这样……又听他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直起身，似是鼓起勇气跃跃欲试地问道：“和齐晋比起来怎么样？”

许喧这回拿着调羹慢慢喝着，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齐晋是什么人。他懒懒地撩起眼皮，沈纵满怀期待地在一边看着，有些许忐忑地等候着阿喧的回答，结果等来了一句：“齐晋是谁？”

沈纵表情凝固，不可思议地抽抽嘴角。

许喧顿觉尴尬，也不好意思起来，虽说这话他问得十分真诚，确实没半点印象了。

原来不记得了啊。沈纵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阿喧在惦记着那齐晋的饭菜呢。

对上许喧不明所以漆黑的眼眸，沈纵心思一动，又想到昨夜的一番，低头搅着汤碗扭扭捏捏：“没什么。”他笑得春风拂面，不记得就好，阿喧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许喧被这出闹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再看沈纵傻笑蠢蠢的模样，顺手拿起筷子夹起块蒸好的胭脂鹅脯，塞给他以便堵住喋喋不休的这张嘴。

“好好吃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许喧在心里偷笑着，“食不言，寝不语。”

沈纵嘴里鼓鼓囊囊的，凑过来坏笑着眨眨眼，含糊道：“寝不语，嗯？”

他似是有些疑惑：“我记得阿喧……昨晚就寝时说了不少话啊。”

许喧想到了昨晚的事，脸一下子通红，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他无话可说，转而白了沈纵一眼：“那你晚上自己睡。”

沈纵一滞，委屈地缩在一边，低头吃起了饭菜。

许喧嘴角一勾，满意地继续喝起了汤。喝着喝着才觉得这些饭菜味道有些不对，不是他平常吃的小厨房做的，也不像是府里通用做的，不过味道不错，倒有些似曾相识。

“新请的厨子？”许喧慢条斯理地吃着，忍不住开了口。沈纵动作一顿，在那里闷闷地抿嘴偷笑，许喧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说完咬着筷子思索着，这么一说，他倒想起来了，沈纵正欲言又止着，只见许喧激动地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沈纵一脸期待，眼睛里放着光，托腮满是笑意。

许喧笑嘻嘻地凑过去捏了下他耳朵，一抹绯红悄悄蔓延，他刚才怎么没想到，齐晋指得就是此前的齐公子啊，不久前病时没胃口的那桌饭菜，味道是真真的好。

“就是齐公子吧？”许喧十分自信，挺起了胸膛，“原来是叫齐晋。”念起名字来若有所思，不知叫沈纵绑过来给他当厨子可好。

沈纵脸沉了，眼皮一耷放下手，苦着脸地给自己扒了口饭，闷闷不乐地嚼着。

许喧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沈纵这是生气了吗？好久没见沈大人生气了，他突然有点手足无处安放，只能也低头默默地扒饭。

“对，齐晋齐公子做的饭菜可真好吃。”沈纵突然开了口，语气酸溜溜的，“阿喧……可一直惦记着呢？”狐狸眼温温和和的，却看着许喧打了个寒噤，他深吸一口气，斩金截铁一句：“没有。”

沈纵突然一笑，凑过去亲亲他眉眼：“没事。”许喧格外顺从，颇有哄小孩子的几分无奈，他是越来越看不透沈大人了。

指尖缠绕着漆黑的发丝，沈纵眸色愈发幽深，他埋在耳畔贪婪地闻着浅淡的气息，低下眉眼暗暗想着，为什么你总是念着别人呢。

阿喧？亦或是陛下？

许喧有点受不了这种黏糊糊的感觉，他拍拍沈大人：“好了，我说错了什么话清乐担待一下？”沈纵脊背一僵，半晌喉结微动：“好。”

然后抬起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许喧看得心里发怵，试探地问道：“沈大人，你真没事了？”

沈纵忍不住微笑：“当然，我怎么会跟阿喧生气呢？”许喧完全松了口气，得寸进尺起来。

“不是我说啊沈纵。”他摇着头振振有词，“刚才你那样就跟醋坛子被打翻一样，那味道——”一边说着一边手扇着鼻子，沈纵面色微红。

“这……”沈纵想了想有几分尴尬，认真问道，“有吗？”许喧眉毛一跳，作怨妇的模样幽幽道：“就是这样。”

沈纵嘴角一抽，忍俊不禁地要笑出声，却竭力忍着，耳际也慢慢地染上层红色。

许喧逗够了他，认真地继续拍拍他：“所以说沈大人，有什么事要说明白，千万别一个人胡思乱想，甚至生气。”

沈纵没有说话，只是颔首，心里却想凡事要说明白，也要有机会吧。

他嘴唇开合，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许喧突然凑了过来，仔细地嗅了嗅他，蹭得人痒痒：“现在多好，刚才一股冲人的酸气，好了后依旧香香的。”

沈纵摸摸他脑袋，由衷地笑了。

吃饱喝足后，外边日色已经渐渐昏了。

许喧整个人神清气爽，之前把薛嚣的事抛在耳后，这下终于想起来了。

他提起薛嚣的事后，沈纵脸色不大好。许喧明了，喝口茶水问着：“沈大人，今天是去大理寺了吗？”沈纵点点头，拿出油纸包一折折打开，递上一枚桂花糕：“先吃一块。”

许喧不明所以，刚要说话就嘴里就被塞得鼓鼓囊囊，呜呜哇哇地半晌开不了口。他翻了个白眼，低头吃完了那块桂花糕，居然还有些温热，糯甜松软，入口即化。

馥郁的木樨香气在口腔渐渐蔓延，照顾着许喧的口味做得十分之甜，常人吃着会觉得腻味，对于他来说却刚刚好。吃完这个后许喧心情大好，这下也不因为薛嚣的事焦灼了。

“可以说了吗？”许喧扒拉了枚青团握在手里，眼巴巴地也给沈纵塞了一块，“怎么了？”

沈纵没有先动手上的糕点，反倒喝了口浓浓的茶水，再试探着咬了一口，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不动声色。

“好吃吗？”许喧笑得一肚子坏水，明明不喜欢吃甜的还这么认真。沈纵脸色不变，只点点头，咽下那口糕点后，神色晦暗地开了口：“送来的那匹马确实是被做了手脚，是薛府的家仆。一口咬定是无人指使，后来暴毙狱中。”

沈纵说得淡淡，可许喧总觉得隐瞒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审不出什么吗？”

许喧现在对吃食也没了胃口，低眼暗自叹了口气，他叩叩桌面。“不至于——”沈纵唇角一勾，竟有几分寒凉，带着些森冷的笑意。

许喧晓得了，微笑着吃完了手中剩下的糕点。果然，有沈大人就是放心啊。他顿时觉得当时的决定真明智，虽说沈纵浸淫官场，成了如今的老狐狸，不复之前干净不沾世俗，但也足够了。

能护好自己，连带着护好大梁，多好。

不过也不需要自己了。许喧想到这只是短暂的失落，转而为沈纵感到由衷的高兴。

吾家有儿初长成，咳咳……不是。

他提起了薛嚣醒来的反常，只是说笑想必是遭了梦魇，没想到沈纵却当了真，听言紧紧地皱起眉，攥着杯盏的手指洁白如瓷。

“是吗？”沈纵冷笑了一声，重重地把茶盏掷在桌上，水花零星溅出。许喧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往后退了退吃口糕点压压惊。

他难得地愠怒，直至于都有些失态。

如今的沈纵对于西北战事，所谓十六州的收复，比他还要执着，甚至于偏执疯狂。

“只是个梦，别太当真……”许喧试图安慰着，越说越没有底气，薛嚣的失态更像是一种预示。联系起这次坠马的事，再加上背后的人，许喧隐隐觉得不妙，只是不会说出口。

“查到的一件——”沈纵敛下眉眼，恢复了平日的淡然，还是说了出来，“便是西北军中混入了北燕国的细作。”许喧毫不意外，再加上薛嚣疯时的那些话，这下也觉得不安。

“去看看薛嚣吧。”沈纵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许喧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外面残照如血，夕阳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