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入瓮

林沅溶听这声音很熟悉，便往前头看了一眼，是之前那位的农妇。农妇穿着藏青的上衣，将衣袖挽了到手肘处，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看见农妇手臂提着一个木制编篮，里面放着些许衣物，衣着颜色很特别，与皇室专用的宫服相似。

“大娘好。”她抿唇轻轻点了头，朝大娘走了过去。

农妇赵氏自然地把搭在她的右肩上，“姑娘怎会在这下人呆的地方？”大娘说着，圆鼓的眼睛往四处看着一脸嫌弃，自顾自地继续道：“若不是十里之内，就世裕寺有可以洗衣服的池水，老娘一步都不会踏进这座寺庙来。”

听农妇的话与她现下所提携的物件，也就不难推测出这位大娘应该是住在世裕寺周围。

但这并不重要，她侧眼看着农妇赵氏搭在她右肩的手，农妇手上所携带的气味，与之前她在白旭房内所闻到的味道如出一辙。

不知道林沅溶在想什么的赵氏，看见了她的动作一脸不好意思，羞愧地把手伸了回去，故意清了清嗓子。

林沅溶看着赵视氏的动作极轻地蹙了一下眉，赵氏将手收回的那个动作把手拂过了她的鼻尖，那股奇异的气味便更加浓郁了，她也迅速地判断出来——这是用甘松所做的胭脂，有着十分独特的松脂味。

她的视线随着赵氏的手而移动着，当赵氏习惯性地搭在了衣物上拂着衣物，她的目光也渐渐地停留在衣物上。

赵氏一脸疑惑地瞧着她，掂起衣裳，不解道：“姑娘，你一直盯着这些旧衣裳作甚？”

赵氏将衣裳掂起时，林沅溶快速地捕捉到那衣领处沾着的黛粉渍。她立目光炯炯，瞬间看向赵氏，一脸迫切，“大娘，这衣裳近来可是遭人穿过？”

方才赵氏掂起衣裳的时候，她不仅看见了黛粉渍，还看见了这衣裳一个大致的花纹状况，衣裳上的绣花是皇家独有的挑针绣法，衣裳的花样则是与穆安公主的贴身丫鬟烛扇一模一样。

她一问出口，赵氏叹了一口气，“这衣裳是老娘的女娃在宫中当丫鬟时穿的，女娃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把这衣裳翻出来重新洗了一遭，晾了一晚上便遭人偷了。”许氏又咬牙切齿道：“还遭人穿了一道！真不知这些人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林沅溶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回应。农妇这番话说完，她也大致推测出来了一些，赵氏的女儿与白旭相识，甚至这位女子与白旭的关系不浅。起先她便在猜测，按照御浴堂的规矩，只有皇室侍女才能进御浴堂，若是白旭想要进去，那么得是个什么身份。

现下，这个问题也算明了了。

想通了这个问题，整个案件也只剩下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依她所目前所知的讯息，她还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判断。

她抬头望了望天，夕阳渐渐西垂，成了一条霞光。林沅溶收回了眼，她得去找宋悬讨论一番，侧头看了看赵氏，微微鞠躬道：“大娘，告辞。”

大娘见她如此怔了一秒，朝她挥了挥手，便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

下人所住的地方与禅房相隔的距离并不远，走几步路再只需通过一座木桥，便能到达。

林沅溶站在桥上，往后一瞧，有着一丝破败，但干净整洁，房门前挂上了红对联，显得烟火气十足。当她把目光放在身前僧人所住的地方，是一片郁郁葱葱，向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就在她的目光落在其中，宋悬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野。

宋悬似乎没有看见她，手里拿着什么物件在低头看着。林沅溶带着困惑，她狐疑地往宋悬那边移了一步，宋悬淡淡地抬眸看向了她，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物件放进衣袖。

林沅溶抿着唇，多看了宋悬的衣袖几眼，对宋悬道：“府主，我们能再去御浴堂一趟吗？”

宋悬没有看她，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为何如此？”

她跟在宋悬身侧，默了一会，道：“我想......重现案件。”

重现案件这件事，其实在她的脑子里便可以完成，但先前许多御浴堂的细节她都未曾记得确切，那还是回到案发现场去探一番再加之宋悬在场，这样才不会出一点差错。

宋悬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步子是往御浴堂的方向迈着的。

驻在御浴堂门外的薛汪，远远望见他们俩便小跑了过来，喜悦溢于言表，“宋府主、林仵作，可是案子查出来了？”

她微惊，没想到薛汪记住了她，她正准备摇头说话，宋悬竟开了口，“上午审问后的人，守好了？”

薛汪的头低的更低，“回府主，派着重兵把手着呢。”

林沅溶移眼看到宋悬，宋悬摇了下折扇默了一会儿便转身进了御浴堂。她极快地给薛汪鞠了一躬，转身跟上宋悬。

重回案发现场，除了已经被皇家移走的穆安公主的尸体，其他布置都按照规矩没有改变一分。

如今，林沅溶站在第二层入口处，以罪犯的视角，想象着去重置整个现场——

现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现下以她所穿的服饰，她已经成功地躲过了官兵的追问，站到了这里。

浴池侧，她看见宋悬静静地凝了她。林沅溶了然，宋悬此刻在以受害者的视角观察她的行为。

林沅溶往前走几步，来到了一个镂空的架物台。

宋定定看着她道:“以我视角来看。”他顿了一会，“你躲不了。”

林沅溶点了点头，低头看着，镂空的架物台下隐藏不了任何物件，这个结论她比宋悬先知道，想着她又偷瞄了下宋悬，抿着嘴笑了笑。

宋悬淡淡地看着林沅溶腼腆的笑，慵懒地笑了几声。

林沅溶耳垂泛红，道:“冰块是提前安置的。”

她侧目观察木柱子，细细地弯腰探看，果然不出她所料，即便是被处理过的木柱还是被掀起了木屑，被人踩过的木柱特征明显。

渐渐往上看，与白旭房间相似的上下两根房梁的景象，以高超的攀爬技巧将冰块放置在第一根房梁不成问题。

所以施害者在公主来之前便处理好了谋杀现场，只等公主登场。

林沅溶闭眸回忆着白旭手心的伤口状，

凶手与她都在这个高度，再手上控制着一根锋利的绳索去割裂冰块。那么，木柱子上定会留下痕迹。

想到后，她兀地睁开了眼，弯腰紧紧地看着木柱子与她腰同等的高度，木柱子上面明显有着被什么细长物件刮过的残痕。

她弯腰用指尖去触摸那些残痕，痕迹线条都十分干净，其中刮痕最深的地方留下被反复摩擦的迹象。

默默收回视线，林沅溶看向了宋悬，“凶手的身份无需在后厨记载上写名字，这便方便了他携带凶器进场。凶手会站在此处，用锋利的线去控制冰块掉落的速度。”她看了看浴池，伸出双手前后比划着，“他是采用的一根极为锋利的线状物，将它绑在冰块上，再依着木柱子的摩擦力去控制冰块。”

以她判断，凶手定是将已经从中切开些许的冰块，沿着被切开的路子再将细线绑在冰块身上，而身着一身宫女服的她或许站在此处，便能够完全消退穆安公主的警惕性。

案件推理至今，林沅溶语气变沉，道：“我方前在白旭房内，看见了几乎一样的布局。”

精准筹划一切，再请君入瓮。

穆安公主，便是白旭的猎物。

宋悬笑而不语许久，才慢慢悠悠道:“林沅溶，杀人缘由是什么？”

林沅溶唇角下撇，指甲与手心肉相互不安的摩擦着，宋悬的问题是她至今都未曾寻找出来的一点。

就在气氛陷入沉默之际，门外响起两声铿锵有力的敲声。这番敲门声也打断了林沅溶的思绪，她轻轻抿了抿嘴，皱着眉便往外面看了一会，没一会宋悬看着林沅溶自儿个蹭红的手心，皱了下眉，淡淡地说一句，“进来。”

来是是御绯与祁紫菀，在林沅溶意料之中。

其中，祁紫菀一走进来，就用着一种很奇怪的目光审视着她，弄得她一身不自在。林沅溶只好往宋悬那边走了好几步，两人之间的艰巨几乎为零。

宋悬见她了举动后低眼看了她一眼，准备移开的身子微僵，便没有了动作。他重新看着御绯，“说。”

御绯道：“府主，那只簪子我们根据所询问官府匠人所说，是常州那地区人独有的技艺。”

说到这，御绯便戛然而止看着祁紫菀。祁紫菀点了点头，高举着一副画轴，“我们根据府主所说的筛去一大批人后，便留下了数十人。”

忽地，祁紫菀说着猛地看了她一眼，又扬了扬手中的画轴，继续道：“其中，这位女子有个方面尤为奇怪。”

说着，祁紫菀扯开了那根黑绸丝带，画不堪重力作用，瞬间展开——

上面是一个少女的模样，眼睛灵动，一身粉红衣裳十分衬她。

可越看这边越觉着奇怪，林沅溶看得仔细，渐渐地眯起了眼。

此人，与她长得五六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