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翼清心III 第四章

吴笔与何清所乘坐的这班飞机缓缓着陆。这曾经是最好朋友的三人，竟又是在北京，恢复了往日的距离。

可是徐筱墨并不知道。

搀扶着还有些虚弱的吴笔一起走出了机场，何清随便叫了一辆车，前往他们所预定的一家酒店。

时间已经是敲过了零点。吴笔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边走边止不住地打哈欠。倒还是何清比较习惯这种生物钟，这也得多亏了那折磨人的网课。

他俩的运气不算太差。本就不太好叫车的晚上，他们只是等待了三四分钟，便是有着车前来迎接他们来了。

在车上看着手机的何清，突然是一拍头，道：“哎呀，我这条朋友圈怎么忘记屏蔽我妈了……”

“哪条朋友圈啊？”吴笔在一旁睡眼惺忪地问道。

“就是我们来北京的那条朋友圈啊。早知道不发了。哎，算了，他们迟早会知道的。今天起床就应该会发现了……”

“屏蔽是什么意思？”吴笔突兀地问道。

“就是屏蔽掉那个人啊。”何清一边删着出发前的那条朋友圈，一边随意地回答道。

“听君一席话，犹听一席话。”吴笔慵懒地点点头，道。

“啊？屏蔽就是你发了这条说说或者朋友圈，然后被你屏蔽的那个人呢，他就看不……诶？”

何清刚开始认真解释起来，却看到身边的吴笔已是睡了过去。

“……”何清无语，“还好没流口水。”

“哎。”

轻叹了一口气，何清放下手机，看向窗外快速变换的风景。吹得她有些微凉的晚风迫使何清摇上了些许窗户。这下，她也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样去面对，去解决接下来的一切了。

当然，第一步，毫无疑问的……先找到徐筱墨！

……

一觉醒来，已是周一的清晨。

何清与吴笔睡到挺晚，毕竟前一天晚上也是没有休息好。他们十点左右出了门，打算先去给吴笔找一个医院住着。吴笔先前说过，手术之后，他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调整，并且观察身体的情况。

相较于吴笔何清二人的忙碌，徐筱墨这边就相对显得闲适惬意一些了。过去的两天，徐筱墨因为无聊的缘故，也是每天去梁辞冯盼的家里玩。因为，这兄妹俩，竟是出乎徐筱墨意料的说得上话。

只是今天，徐筱墨可能就没有快乐了。因为梁辞要去附近的一家机械厂上班，而冯盼，也是要去上学了。

没有人束缚的生活，徐筱墨本就有些懒散的性子，让得她今天也是十点左右起了床。

起床洗漱完毕，便是又钻进了被窝之中。一月份，却已是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多少让得作为一个南方人的何清有点不适应。

但怎么感觉开了暖气，好像又是太热了一些？

多说不说。来到北京这几天，何清也是每天都在各个角落走，兜兜转转。今天，她也是决定在酒店待上一天，好好休整一下。

徐筱墨开着电视，看着不知名的综艺。因为手机坏了的缘故，她也是记得打酒店的电话点好了送到房间的外卖。时间一晃已是到了中午十二点。

房门一敲，徐筱墨起身下床正打算拿外卖，但开门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那个人影却是让她有些许意外。

“梁辞？”

“筱墨。”刚刚敲门的，正是还喘着气的梁辞。

“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有空来找我啊？”徐筱墨问道。此时的她，还是穿着厚厚的睡衣。雪白的长腿露了半截在外面。

“这不手机找人给你修好了，趁着单位午休赶紧给你送过来了嘛！”梁辞笑着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徐筱墨。后者打开一看，正是她的手机。此时焕然如新，看不出一点磕坏的痕迹。

“哇，好快啊，麻烦你了啊。谢谢。”徐筱墨感激地道，心里默默庆祝了一句手机终于回来了。

梁辞憨厚地挠挠头，摆了摆手表示这些都是小事。随即又是拎出一个袋子，道：“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刚好路上带了点！拿着！”

徐筱墨犹豫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可是我已经……”

咚咚咚。

开着的房门又是被敲响。二人同时将视线转过，只见一位个头不高的男子站在门边，也是拎着一个袋子。

“你好，524房间，徐筱墨小姐的外卖是吗？”

……

此时，北京的一家医院里。

吴笔已是找到病房。平时的话，他可以待在这儿，当然也可以随时离开。只是这里有着医生的照拂，会让二人更加安心一点。何清也是帮吴笔配了些药，以备日常所需和不时之需。

下午的话，何清打算在这里一直陪着吴笔。等到晚上，再回酒店。

“这病房好贵啊。”吴笔坐在床上，一边吃着午饭一边有些肉痛地道。

“搞得跟上海的医院病房便宜一样。都差不多。”何清看着吴笔愁眉苦脸的样子，没好气地道。

“谁说的？那确实是……”

“那是因为我爸啊，我亲爱的吴笔。”何清打断了吴笔还未说出口的话，道。

“诶？对哦。”

吴笔也是没多说。他啃着手里的馒头，又是道：“这里馒头真多，而且比上海的好吃。”

“北方嘛。”何清随意地道。

“我想念刘叔做的馒头了……”吴笔嘴里嚼着，右手耷拉着，缓缓地道。

“吴笔，你要记住我们这次来北京的目的。最好不要被这种情绪过多左右……”何清说到这儿，心里也是涌现出一股歉意。

“……怀念一下而已嘛。”吴笔道。他将剩下半个馒头囫囵吞下，便是将被子一盖，躺了下去。

“其实刘叔去世的瞬间，我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待到一切平静，就像今天这么一个下午，清风拂过窗帘的声音，我吃饭时发出的的声音，阳光铺进阳台的样子，张口叫人却一愣，这一切都在提醒你，那个人走了。”

何清没有回应，只是这么听着。

看来，以吴笔对刘叔的感情，真的要做到释怀，可能还需要几年，几十年，甚至……

一辈子，抑或是永远无法释怀。

……

“四点多了！我要回酒店。你帮我找些吃的。”吴笔突然的一句话惊醒了刚小眯一会儿的何清，后者只能回了他一句要死啊。

不过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二人收拾了下，便是启程回了酒店。

“五楼好高啊。以前不觉得高，现在真的爬得累啊……”吴笔一边走着，一边如实说道。因为这确实是他目前最真实的身体状态。

“……活该，谁让你不敢坐电梯。”何清淡淡吐槽道。

“电梯多危险啊？万一停电了，不掉下去还好说，还会停电啊，还没有信号……”吴笔眼睛睁大，娓娓道来。

说着说着，二人便是到了房门口。

房卡一刷，何清嘱咐吴笔，让她躺在床上休息，自己便是下楼去买饭了。

“晚上吃点什么呢？”

正想着，电梯门开了。没有吴笔在身边，何清才不会傻到走楼梯下楼去买饭。

何清一边看着手机，也是没有注意前方。啪嗒一声，何清不小心把前面那人的鞋子踩掉了。

不过前面那人也是在低头看着手机。待得她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注意，挡住了后来人进电梯的路。

“不好意思啊。”何清和那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道。

但何清在听见那声音时，身躯却似是不受控制地一震。前面那人也仿佛是停滞了一瞬，才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后，何清一时百感交集。但此时她却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筱……墨……”

“何……清……好巧……”

徐筱墨也是低吟道。此时此刻，她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这短短的四个字，仿佛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徐筱墨的眼神有些飘忽，就欲遁逃，腿下就是一软。但何清却是一把把她抱入怀里。抱得很紧，很久……直到徐筱墨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直到她的眼角有着两道晶莹滑落而下，毫无痕迹地浸湿了脚下地毯的一隅。

“何清，吴笔他……来了吗？”

“他来了。”何清双手搭在徐筱墨的肩膀上，将她的身子转过，缓缓道。何清的眼角也是映上了一抹红润。

“他……还好吗？”何清的声音越来越弱。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么。

“他的手术很成功。只要好好休养，相信我，他真的不久就会完全康复的！”何清抹了一把眼角，手背微微被泪水打湿，却还是微笑着道。

徐筱墨看到何清还是那副模样，心里莫名泛起一股愧疚感……她本以为来到北京，有了新的生活体验，就能将这一切湮没掉……可是……

何清看到徐筱墨木然的表情，作为她最好的闺蜜，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何清没有多说话，只是拉起后者的手，二人绕过电梯，一起一路下了楼，走出了酒店很远。

就这样寂静的氛围，在二人脚步停下时被打破。何清直视着徐筱墨的眼睛，缓缓道：“世间还没给你的温柔都在路上，慢慢来，别急。”

走过路边，熟悉的旋律不知道从哪里飘荡而来，映入二人耳畔。虽然距离遥远，但何清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去年暑假，那场舞会上，吴笔给他所弹的那首曲子。

正是《起风了》。

“起风了讲的不是完全的爱情，也不是完全的友情，而是学生时代的遗憾。那年的风好大，吹散了好多人。”

“还好我们还没结束。”

这话，何清说给自己，也是说给徐筱墨。

沉吟了片刻，看到徐筱墨没有什么表情，二人却还是有默契地掉头回去。

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徐筱墨微微颔首，看向一个方向。那里，现在依旧车水马龙。

徐筱墨的嘴角勾起一个不可察觉的弧度，她淡淡地道：“何清，晚上，我带你俩去吃饭吧。”

“去……我的新朋友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