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55

上条紫合上了眼，然后再缓缓的睁开。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原本紧缩的瞳孔已经恢复原状。她偏转了视线，望着地面，没有看向身前的夏油杰。

“如果你真的杀了他们的话。我的确会回溯时间，阻止你。”

她说的很平静，然后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但是我绝对不会杀了你。”

“因为对我而言你也是我必须要拯救的人……你是我珍贵的同伴。”

回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明亮的光穿过云层倾泻而下。

突然变强的光线令上条紫本能的眯起了眼，抬起手遮住眼睛。而正是这个时候她听见了夏油杰的回答。

“我没有杀他们，只是用咒灵吓跑了。”

刺眼的光线顷刻间变得昏暗。上条紫睁开眼，放下了手，发现是夏油杰召唤出了咒灵。

体型巨大而修长的咒灵围在他的身边，它的尾巴勾住他的脚踝，脑袋则是恭顺的低下，凑在夏油杰的脸颊旁。

那双猩红的复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上条紫。而庇护在他阴影中的上条紫则是仰着头，回望着它。

“走吧。”

夏油杰拍了拍咒灵的脑袋，然后转过头看向她，“我带你们回去。”

“好。”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要的人就在身边的缘故，五条悟这一觉睡得很沉。

而且难得的，他做了梦。

梦里他和她两个人坐在木制的长廊上，望着天空。

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他们正讨论着什么，然后他撒娇般的躺在了她的大腿上。

他环住了她的腰，还笑呵呵的用脑袋拱着她柔软的肚皮。她一如既往的用冷漠的语调吐槽着他，却始终没有把他推开。

他似乎对她提了什么要求，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掌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就像安抚一个孩子般的，她一下下的顺着他的头发。

“……”

洁白的羽睫缓缓抬起，湛蓝的眼眸被它半掩着，似是蒙着一层雾。

“……几点了？”

他哑着嗓音，自顾自的问道。然后从枕头旁摸出了手机。

早上十点。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十二点前自然醒。

五条悟扔开了手机，然后在床上翻了个身，扯着胳膊搭在了眼睛上。

周围早已没了上条紫的气息，在加上他刚刚做的那个梦，内心有股无法忽视的失落。

其实他没有睡着，在上条紫亲吻他的时候他没有睡着。不，应该说原本的确是睡着的，但那时候他醒了。

就像是在课上打了一个盹其实只过去了半分钟一样。还未等五条悟睁开眼，少女温热的呼吸便倾洒在了他的发丝上。

触电般的感觉一瞬间游走遍全身。五条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死死地闭上了眼。

感谢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让一脸红就被100%发现的他逃过一劫。

温热而柔软的唇转瞬即逝。然后门无声的开启一道缝隙，又合上。

虽然两人接触的时间短得还没有五秒，但五条悟在床上僵硬了很久。

然后他就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然后他就做了那个梦。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以为一旦自己梦到上条紫绝对会——但事实上，只要让他枕在腿上，一遍遍的抚摸着他的脑袋，他就满足了。

“……啊啊！！”

五条悟无能狂怒的大喊一声。然后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睡不着了，完全睡不着了。

他麻利的爬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换好衣服出去找上条紫。

然而奇怪的是，找遍了整个高专他都没有见到那个淡紫色的身影。

他给上条紫打了电话，但是她却没有接。

不祥的预感顿时充斥在了心中。五条悟皱着眉转而给夏油杰打了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能找到上条紫的咒灵。

然而诡异的是。

夏油杰直接摁断了他的电话。

“哈啊？！”

湛蓝的眼眸猛地睁大，五条悟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

“直接挂断不要紧吗？”

“嗯。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悟——但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并不怎么想见到他呢。”

“同感。”

上条紫一边说着，一边把调成静音的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从日上山离开后，她和夏油杰带着那对昏迷的双子赶到了之前黄濑凉太住过的那家医院。

毕竟是有高专背景的医院，在自己说明情况后极具效率的安排了专门的医生——一位虽然不像家入硝子会反转术式，但也救治了许多咒术师，因此积累了许多经验的普通医生。

【咒术师的身体都很结实，就连孩子也不例外。】

那位经验老到的医生迅速做完了伤口处理，然后在两人的病房外对她说道。

【比起身体，更让人担心的是她们的心理。后续会为她们准备专门的心理辅导。】

上条紫对医生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倒是一旁一直很有礼貌的夏油杰却难得的没有任何表示。

待医生走后上条紫直起身，转过身看向夏油杰。只见他的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了窗外。

她不是不能理解夏油杰为什么会这般反常……就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毫无迷茫。

——杰，我们去医院后的花园里谈谈吧。

——好。

就这样，迷茫的两个人准备一同寻找答案。

“……日上山上，当那群人向我伸出手，祈求我利用时溯拯救他们的时候。”

上条紫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一句原本永远不会从她口中说出的话。

“我其实并不想救他们。”

夏油杰朝她看了过来，紧抿的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

“当时的我心中只有对于他们的恐惧。”还未等他开口，上条紫抢先说道，“我只想从他们面前逃开，并不想拯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即使那与我一贯的理念所违背，但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你没有错。”

黑色的脑袋又转了回去，夏油杰没有什么感情的说道，“为了那种可以随便献祭他人的人渣冒着失去记忆的风险回溯时间，太不值了。”

“虽然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但差不多吧。”

上条紫的声音很肯定，“果然‘拯救他人’只是我的私欲罢了。说到底我也只是想拯救我觉得值得被拯救的人罢了。”

她偏过脑袋，对着夏油杰恳切的说道，“所以。对不起，杰。”

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时说的话吗。现在想来，那时的我过于自大了。”

“我一定是用一种了不起的，甚至悲天悯人的口吻说那些话的吧。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兴趣是拯救他人，仿佛那是上天无形之中派给自己的使命似的。”

上条紫偏了偏脑袋，她无比自嘲的笑了。

“只不过是恰巧比普通人‘强’一点罢了……就忘记了自己也只是这个世界渺小一部分的事实。”

“实在是太傲慢了。”

夏油杰没有再回话。而上条紫也没有继续再多说什么。

她能理解夏油杰。他们都因为自己有着特殊的能力，而觉得自己应该为普通人做些什么。

那是他们的理念，也是在面对盘星教时破碎的东西。

所以她猜得到夏油杰在想什么。就像她那时候想着“才不管你们，自生自灭去吧”，夏油杰也想着“才不救你们，全被咒灵吃掉吧”。

甚至可能比“置之不理”更严重一点。

毕竟夏油杰的状况是真的很糟糕。

“所以紫是在对我说教吗。”

没头没脑的，夏油杰对她来了这么一句。

上条紫看了他一眼。他望回了地面，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整个人是麻木的。

“……放弃很容易，但坚持却很难——特别是在看清真相后。”

上条紫有些讷讷的说道，“如果这时再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抱歉。如果我的话让您感觉到不适的话，请直接忘掉吧。”

“噗。”

不知为何，夏油杰十分突兀的笑出了声，“不再继续劝我了吗？”

“……我已经尽力了。”

“所以紫。你以后仍会冒着失去记忆的风险继续拯救他人，对吗。”

“嗯。”

“这样。”

“从最初追寻某人的影子，到之后为了看见他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姿……乃至于现在。”

上条紫轻叹了一声，有些感慨的说道，“能让我放弃的理由有很多。但好像能让我坚持的理由更多一点。”

“紫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呢。”夏油杰一边轻笑着，一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要向你学习。”

“……那不至于。”

“总之，谢谢。”

他道了谢，从长椅上站起了身。

淡紫色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少年高大的身体遮挡了阳光，在自己身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思考的。”

他的声音又变回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然后对着还坐在椅子上的自己，伸出了手。

——果然夏油杰真的很可靠啊。

上条紫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然后紧紧握住了朝自己伸来的手。

而就在两人相握，夏油杰正准备使力将上条紫拉起的时候，一阵痛彻心扉的呐喊从两人的后方传了过来。

“你们两个偷腥的猫在干什么啊啊啊啊！！！”